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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读约翰·厄普代克的小说《寻找我的面孔》

2009-01-08

山花 2009年10期
关键词:普代克霍普波洛克

杨 红 韩 琳

约翰·厄普代克,美国当代文学大师,其作品曾获普利策奖、国家图书奖、欧·亨利奖、国家书评协会奖等。“性爱、宗教和艺术”是厄普代克毕生追求的创作目标,“美国人、基督徒、小城镇和中产阶级”则是厄普代克独擅胜场的创作主题,他由此成为当之无愧的美国当代中产阶级的灵魂画师。

在“创作最广义小说”,厄普代克一直在将自己的小说的疆域扩大。首先,就表现在写作的题材上,他的小说题材虽然大部分是围绕美国东部某个小镇来展开的,但是,他经常放眼全球,笔触有时还延伸到美国西部、东欧、南美洲和非洲,如《巴西》和《政变》;还有依据神话和古典文学作品的材料所写的小说,如《马人》和《哈姆雷特前传》。其次,在表现美国当代世俗生活的层面上,他像一个写实主义画家那样,写出美国生活内部的冲突、矛盾、复杂性和悲剧与喜剧混杂的色彩,写出“美国梦”诞生和破灭的实质。自2000年以来他以平均每年一部作品的速度推出新作,仅小说就有《葛特露与克劳狄斯》、《爱的插曲》(2000),《寻找我的面孔》(2002)和《小镇》(2004)。纵观这四部作品,厄普代克在近期创作上有两个特点,即强调女性意识和侧重回忆。《寻找我的面孔》可以说是作者小说艺术一次新的尝试。

《寻找我的面孔》这部小说的标题取自《圣经·赞美诗》第27首:“你在我的心中说话,你说‘寻找我的面孔。主啊,我将寻找你的面孔。”标题寓指艺术家为内心信仰从不放弃追寻艺术的真谛。此书是他的第20部小说,他将写作的目标转移到了艺术史,具体说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的美国现代艺术史。小说讲述在一群现代艺术家的努力下,纽约如何超出欧洲,成为世界现代艺术的中心的故事。

故事梗概

故事发生的时间是2001年4月的一天,27岁的女记者凯丝琳·丹吉洛从纽约市驱车来到佛蒙特州乡下一处普通民居采访79岁的女画家霍普·切夫茨(霍普·欧德科克)。采访的时间从早晨9点30分约略持续到晚上7点47分,随着采访结束、凯丝琳驱车离开霍普的家,“故事”也就结束了。从外部结构上说这是一部没有真正意义上所谓“情节”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从头到尾就是霍普和凯丝琳两个女人,叙述视角也基本上是霍普的。美国学者彼得·沃尔夫对此颇为赞赏:《寻找我的面孔》是厄普代克最具女性主义色彩的小说,小说中没有男性角色就是证明。如果读者进入叙述层次内部,却发现“被言说”的主要对象几乎无一例外全是男性——霍普的前后三任丈夫以及第二次世纪大战以后美国艺术界大大小小的男性艺术家和评论家。

小说中的人物泽克·麦考伊是一位很有个性的画家,长期默默无闻,最终由于其在绘画技法和风格上的创新而名声大噪,成为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美国画坛的领军人物,他的肖像也登上了《时代》周刊的封面。像他生活中的原型一样,泽克的奋斗过程是漫长而痛苦的,并且还得到他妻子霍普几乎是忘我的支持和奉献。成名后的泽克对他妻子霍普的绘画嗤之以鼻,多次指责霍普模仿自己的创作,缺乏他自己的创作那样的磅礴大气和原创性。在泽克因为酗酒出车祸死后,厄普代克并没有让霍普像生活中的原型一样寡居一生,而是让她第二次、第三次出嫁。霍普的第二任丈夫盖伊·豪洛威是一名流行艺术家。他们共同生育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但当他们的婚姻持续到第17年时,盖伊离开了霍普并转而投入别的女人的怀抱。

霍普的第三任丈夫名叫杰瑞-切夫茨,曾经做过股票经纪人,非常富有,现在是艺术收藏家。为了能娶霍普为妻,杰瑞甚至不惜与自己的妻子离婚,离开自己的家庭和孩子。虽然如此,霍普的再一次出嫁还是大大地激怒了她的女儿多特。多特指责她把自己完全出卖给了资本主义,指责她出卖了自己的一生来不断地吸引男人。也许是作为对自己母亲所作所为的不满,或者说是反叛,长相平常的多特成了一名激烈抗争的同性恋女性主义者。这对于霍普一生的经历多少也是一个讽刺。

或许正如小说的标题表明的那样,如果霍普是从艺术的层面上寻找“上帝的面孔”,她又何尝不是从生活的层面上苦苦寻找“自我”的面孔?如果说霍普在大半生的时间里都在虚与委蛇、周旋于诸多男性身边,她也始终没有放弃自己的“希望”,执著于对艺术的追求,寻求生活的真谛和存在的理由。作者厄普代克本意上也希望在历史的真实和艺术的虚构之间创造出霍普这样一位生活中有血有肉的女性形象。

小说的艺术主题

评论家说,约翰·厄普代克的写作有三大秘密,性爱、宗教与艺术,他的几乎所有的作品都是以这三个主题进行的,此话不无道理。赋予《寻找我的面孔》这部小说以灵性的是艺术。

厄普代克自幼钟爱绘画,一生都对视觉艺术充满兴趣,他的小说创作也从中受益匪浅。1954—1955年他携妻子去英国牛津大学的拉斯金绘画和美术学院学习绘画,同时也为各杂志写作小说和诗歌。1998年,厄普代克在参观了美国抽象表现主义代表杰克逊·波洛克的画展后,萌发了以美国艺术为题材进行创作的想法。

在《寻找我的脸》中,他试图把艺术批评或艺术史与小说融合。他一方面坚持说这本书是“一部杜撰的作品”,另一方面也承认有“大量的细节”取自斯蒂芬·奈菲和格里高利·怀特写的传记《杰克逊·波洛克:一个美国传奇》和克利福德·罗斯的文选《抽象表现主义:创作者和批评家》。这部小说虽然成功地再现了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10年左右的时间里美国的艺术家们如何主要在杰克逊·波洛克的领导下,从欧洲人手中夺取了现代艺术的领导权,使纽约成为世界艺术的首都的历史,但是书评界却认为作品没有能生动、清晰地再现波洛克的形象,认为这是这部小说的一个败笔。虽如此,我们在赞叹厄普代克那细致入微的观察和充满诗意的优美笔触的同时,也不禁为作者对美国战后艺术发展状况那近乎专业的叙述而称道。那些大大小小的艺术流派一一粉墨登场,形形色色的艺术家和评论家,或以真名,或以化名,在小说家的笔下跃然纸上,形成了一幅虚实交织、色彩斑斓的艺术画卷,而所有这一切又都统一于霍普·欧德科克这个人物的一生经历之中。

小说主人公霍普和她丈夫泽克·麦考伊的原型是女画家李·克莱斯纳和她的丈夫,著名抽象表现主义画家杰克逊·波洛克。李·克莱斯纳是一名画家,后来嫁给杰克逊·波洛克。杰克逊·波洛克在艺术上最大的成就之一是他突破了传统的绘画技法,弃用画笔,把画布铺在地上,用“滴画”和“泼画”的方法,从画布的四周向中央进军,使作品充满了个性并产生了震撼人心的效果。生活中的杰克逊·波洛克也同样以性格暴戾和酗酒成性著称。作为画家的李·克莱斯纳是最早认识到他才气的人,亲眼目睹也支持了他在艺术上取得巨大的成功:而作为妻子同时也承受了丈夫性格上的大起大落,有时甚至是羞辱。1956年在李·克莱斯纳去了欧洲以便“重新考虑他们之间的关系”时,她得到消息说丈夫因为醉酒驾车造成车毁人亡,同车的两名乘客也一死一伤。李·克莱斯纳在丈夫去世以后就一直独

身,一心一意地投身于自己的艺术创作,最终为自己在艺术的殿堂赢得了一席之地,成了一个传奇的寡妇和波洛克点燃的艺术火焰的维护者。以上这些历史事实在小说中基本得到了真实的反映。细致地比较一下霍普和克莱斯纳所不同的是前者生于1922年,后者生于1908年;前者在第一任丈夫死后,又嫁了两次,后者则终生未嫁,当了20年的寡妇;前者是宾夕法尼亚州荷兰贵格教徒的后代,后者则是来自乌克兰的犹太移民的女儿。

霍普的第二任丈夫是盖伊·豪洛威,从盖伊的所作所为来看,这个人物是数个美国鼎鼎有名的流行艺术家的混合体:安迪·瓦霍尔、罗伯特·罗森伯格、杰斯帕·约翰斯等。霍普的第三任丈夫名叫杰瑞·切夫兹,以前曾是一名成功的股票经纪人,现在是一名艺术收藏家。

小说的性爱主题

厄普代克很善于表现家庭生活和两性关系,其性爱描写尤为具体。在厄普代克性爱的永恒主题中,难免要涉及两位主人公——“他”和“她”。

小说里霍普与丈夫泽克与其说是“艺术伉俪”关系,不如说是“母子”关系或者说是奴隶与主人的关系,因为在霍普身上“泽克只看到一个母亲,一个亲密的敌手,任何一个女人在他眼里都是如此”。他甚至为霍普竖起了一面镜子:他自己母亲的形象,说她如何在他父亲离家出走以后艰难地承担起一个家庭所有的责任,把他们兄弟五人抚养成人。久而久之,霍普对自己也产生了自责,因为她自己出生于南方一个富裕的家庭,所有的事情都让仆人和厨子打理,她自己没有必要也根本没有机会练习操持家务的本事。泽克喜欢孩子,希望霍普也能为他生个孩子,但霍普坚决不肯答应,一方面是希冀能为自己腾出一点时间从事自己心爱的绘画事业,另一方面是因为“到那时就会有两个人(她和孩子)来承受痛苦,整夜无法入睡,不知道他究竟在什么地方,或者是不是被什么人杀了”。

盖伊所代表的艺术刚好是一种日常生活中的艺术,或者说是将日常生活中的日常所见提升为艺术的艺术。重要的是盖伊似乎更理解生活,更情得女人,更具有所谓“家庭男人”的责任感。只是盖伊与霍普结婚的动机颇值得玩味。是否有这样一种可能,即作为艺术同行的盖伊在拥有霍普的同时,也拥有了霍普尤其是她的前夫泽克所代表的一切。而霍普作为一个女人,作为具有生活化一面的女人,也很懂得投桃报李,居然在四年之内连续为丈夫生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霍普与盖伊的婚姻从哪一方面说都应该是成功的:夫妻两人和睦相爱,盖伊既能挣钱又会理财,对孩子们也颇为关心,在需要的时候作为家长出现在孩子们学校的家长会上,霍普也从未遭遇过作为麦考伊太太时遭遇到的经济拮据。然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在他们的婚姻持续了十七年以后,盖伊离开了霍普,转而投向另一个女人的怀抱。盖伊此举背后的心理动机固然难以琢磨,可以肯定的是他对霍普已经厌倦了,或者是为了他出于某种艺术家不断追求的需要而必须离开。为了留住盖伊,为自己、为孩子们保住一个起码是名义上的家庭,霍普不惜放弃自尊,许诺盖伊可以与那个女人公开同居,只要不提出离婚。然而最终盖伊还是义无反顾地离开了。

如果说霍普的前两次婚姻不免有缺陷的话,她的第三次婚姻确实让她感受到了夫妻的恩爱、生活的甜蜜和她作为艺术家天分的充分发展。如果说霍普对杰瑞有什么不满的话,那就是杰瑞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不顾霍普的苦苦哀求,放弃了与命运的抗争,“决意把他一生中的最后一次讨价还价让自己来了断,无论亏空与否都由自己扛着。”这也使霍普认识到,“无论一个女人如何关爱,她所做的一切对于男人来说都是第二位的,无关紧要的。艺术才是他们(她的三个丈夫)真正钟爱的——那就是他们自己。”

参考文献:

[1]钱满素,美国当代小说家论[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7

[2]马尔库塞,爱欲与文明[H],黄勇,薛明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

作者简介:

杨红(1966—),女,河北农业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英语语言文学。

韩琳(1981—),女,河北农业大学外国语学院助教,研究方向:英语语言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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