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

童卉欣

借钱

二十来岁时,有同学语气弱弱地来借钱,简直窃喜:“呵呵,我挣钱比你们早啊。拿去!”“什么时候还?你什么时候方便什么时候还呗,咱俩什么关系啊,见外!”年轻啊,感情第一,粪土钱财。几次有惊无险之后,连“巨款”也敢安心借出去。

一次家人病了要急用,不得不半夜催讨,果然黄世仁和杨白劳调了个儿,他倒成了大爷——“钱投资了暂时抽不出来,至于嘛你,我哪次没还你?”此言一出,双方尴尬,钱未知如何,朋友是要失去一个了。

学乖以后,谨慎多了,知道这事不好随便应承。借钱干嘛用的?买房,哪片儿的啊?你怎么选最贵的小区?你父母不赞助你点儿?上班这些年,你怎么首付都没攒下啊,还天天吃喝玩乐……老公生病?什么病?住院押金要这么多啊?要不你换家医院,听说二院收费便宜?什么,来不及了?不知张玲有现钱没,要不你先问问她?

几次太极打下来,我发现,身边朋友更少了,而且,颇有天怒人怨的势头。

现在借钱,还是少。不愿借的就直说:“对不起,我手头也不方便。”心里是有原则的——救急不救穷。生病抢救的,读书交学费的,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投资的,买房的,消费的,对不住,一定不借,有那闲钱,我自己用好了……复杂问题简单化,几次下来,发现人家也学乖了,自己就明白了哪些问题好开口,哪些免开尊口。

恋爱

第一段恋爱,男孩嗫嚅着说:“我们,恐怕,不能,我父母……对不起……”不等对方讲完,我气势汹汹地说:“那太好了,我正准备跟你讲分手呢,你先讲出来了也一样,太好了!”强咽下心中恶气,连对方惊愕的表情都不肯多看一眼,扬长而去。

回想起来,那时并不真的爱那男孩,又觉得还有大把好的在前头,所以,完全不是感情上的挫伤,而是伤了自尊,一口气上不来,凭什么啊!

下一段恋爱,还是毁于对方父母的反对。他说:“父母是我最重要的人。”这回是真痛了,怎么男人都这样毫无担当,不是爱情高于一切吗?不是山盟海誓吗?你爸你妈意见重要,那我在你心里算什么啊?自信心再次受打击,摔倒爬起的速度没那么快了,萎靡不振好一段日子。

痛归痛,最后的风度还得努力维持着,点点头说:“好啊,以后还是朋友。”心里其实说的是:“去死吧,以后再也不要见了!”一阵风吹过来,两滴泪飘散而去。

再过些年,街上见到前两任,真的可以笑得出来了。其中一位说:“这些年,一直对你怀有歉疚,还怪不怪我?”

我如实说:“以前有,现在没有了。”

“那,还怨我的父母吗?”他又问。

“以前怨,可是自打我有了宝宝以后,忽然就不了。”我抱着儿子,如实说。

(刘蓓云摘自《读者·原创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