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亲历的山海关保卫战

张鹤鸣　遗作

山海关保卫战是在1945年10月25日打响的，这是在辽沈战役之前我军抗击国民党军队进攻东北的第一役。其时，国民党使用兵力共约7万人，我军仅1万，我武器装备也远远处于劣势。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我军坚守22天，完成了上级交给的任务，主动撤离山海关。山海关保卫战打乱了蒋介石争夺东北的战略计划，保证了我两万干部和十万老部队经山海关迅速进入东北，为党中央、中央军委“进军东北、争取东北”赢得了宝贵时间，为东北后来的大决战打下了伏笔。

本文作者张鹤鸣，河北滦县人。1935年加入共产党，山海关保卫战时任原冀热辽部队十九旅旅长，并亲自参与到指挥工作当中。1952年7月1日病逝，时年42岁。本文根据作者对该战总结的作战报告整理而成。

根据党中央的战略部署和东北人民自治军第二副总司令员李运昌的指示，1945年9月我受命返回山海关，以冀热辽部队第四十六团（团长龙水文，代理政委赵平）和第四十七团（团长宋维藩，副政委张兴民）组成第十九旅，担任山海关的防御任务。

初见林彪

1945年10月下旬的一天，我在长城上观察沿海一带地形，察看后刚来到山海关车站，就有人告诉我：“林彪到了。”我马上回到旅部。不久，赵恒将林彪引到楼上来。我既不能远迎，只好就地行个军礼，并和随行诸位同志一一握手道辛苦。林彪个子不高，上宽下窄的脸，不胖，不多说话，讲话声音清脆。我们正在谈话，忽然来了一个苏联负责政治工作的上校要求会见林彪。经林同意后，我便着人将苏联上校引到楼上与林见面。林彪不会俄语，我立即派人找来副司令员萧劲光同志，请他做翻译。他很熟悉俄语，详谈了很久，苏联上校不时以手势表示说：今天见到林彪将军真荣幸得很。我叫管理科备了一桌好饭菜，招待林彪和随行诸人。晚上给他们准备了宿舍，安排林彪一家住了东方宾馆。车站上，已几天不来车了，怎样迅速送林彪等诸位负责同志到沈阳去开展工作，是个难题。夜12点，绥中打来电话告诉我：西行列车于明早5时开抵山海关车站。我将此消息报告给林彪，他决定于第二天早乘车东去。

第二天列车准时到站，林彪和随行诸人都早早地到站登车。林嘱我要及时发给工人工资，以确保军队乘火车尽快进入东北，及时开展工作。就在这时我得到一份紧急情报，当即向林、萧报告：“美军用他们的军舰从海上由中国南方运来敌军一个军，大约二万多人已在秦皇岛登陆，可能向山海关进攻。”我报告完后敬等林、萧指示，可是当时他们都未作回答。火车开走了，一直向锦州方向开去。

准备迎战

送走林彪一行人，我回到旅部，立即向驻辽宁省锦州市的李运昌司令员报告了这一紧急情报，请示对这一问题的处理，并要求批准领取所需枪支、子弹、被褥、军饷等。李司令员的指示是：“紧急动员力量，在山海关前沿构筑工事设防，以阻击敌军的进攻，保卫山海关要冲，尽量争取延长时间，掩护锦州与沈阳。”并当即批准配发10万发子弹、几门迫击炮及少量炮弹和重机枪以及部分棉军衣和部分军饷，但未批准发枪支。据说锦州枪支不足，但我旅第四十六团原本武器就不好，并且这次由军区出发时，又将枪支留下一部分，想着出关后一定会得到补充，改善装备。不料，敌人已到面前，我们的战士依旧扛着破烂不堪的枪支，而且是两个人才有一枝。轻机枪又只有四五挺能用，其他几挺都是打几枪就不响了。

两万敌军在秦皇岛登陆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我们全旅。大家都清醒地认识到，敌军一定会向我们进攻，战斗即将开始。我遵照李司令员的指示，动员全旅积极做好战前准备，要求指战员们竭尽全力完成保卫山海关之任务，并召集第四十六团龙团长和第四十七团宋团长，当面布置他们亲自率领各自部队的干部，勘察好地形，选好阵地构筑防御工事。

两个团的全体指战员精神饱满，情绪极好。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加紧操练步兵，学习战斗动作，熟练迫击炮的操作，如取炮、架炮、装填、收炮等，以及练习重机枪行进间架设与分解。战士们兴致勃勃地操练，互相学习，互相竞赛，谁也不甘心落后。在形势逼人的情况下，全旅上下为完成迎击敌人的任务，积极紧张地做了各种准备。

我观察了山海关沿海一带，山海关南临渤海，北跨群山，为华北通往东北之交通要隘。历代皆为军事要地。天下第一关，即是临榆东门。长城由海岸隆起，向北延伸，沿城墙向北40里，即为九门口，此处在军事上非常有价值。由此西向，千山耸立，石河由角山西麓从二郎庙旁南流入海，河上建有数孔大铁桥，连接北宁铁路。出临榆，西关5里，地势隆起约两米，地形复杂。铁路以南则平坦，一望无际，向南10里即达海岸。

根据山海关的地形，与我们作战的实力综合考虑到，假如以前面阵地为第一线，山海关石河东为预备阵地这样是最好的策略。但我们的兵力太少了，只有两个团，如果这样布置不但阻止不住敌人的攻击，而且一旦第一线被突破，就会暴露我方力量的薄弱，还会影响作战情绪。北部山地石门寨、九门口在军事上均属重要，决定山海关的命运就在于此。我们若能守住这两个地方或向北的山地，也就能够守住山海关。关北、角山可谓山海关附近阵地之主要支撑点，敌人若攻不下角山，就无法攻占山海关。因此，我们的兵力放在石门寨、角山与九门口一线。

战斗打响

敌军逼近，即将向我们大举进攻，敌军兵力又多我数倍，而且据说还是美国装备的军队，武器和训练等方面都比我们好得多。上级指示要坚守山海关，并且守得越久越好。这是一个相当艰巨的任务，但我们都没有畏惧。

我派了第四十七团第二营到阵地前面去阻击敌人，以防敌军一直逼近山海关城下。10月25日，敌军进到山海关附近，用一个团的兵力，向我第二营进攻。打了一阵子，营长孟亚东按照我的作战意图，率领第二营撤到龙家营车站。

第二天，敌人又向我第二营进攻，我急令第二营将敌军击退后，转移到常家店去，以防敌军北犯石门寨。午后，敌军一个排长进入我第二营阵地劝说引诱，其大兵力则隐蔽随后，企图使我军麻痹大意之后给我军以强力打击。当时我第二营有所察觉，马上扣留了这个排长，并及时给其隐蔽之大兵力以打击后，即撤到石门寨，坚守这个重要阵地。

此时，在秦皇岛登陆的敌军第十三军的三个师，都已进到山海关前的孔家店（该地距山海关只有5里）南北之线，大的战斗不久就将开始。这时，我们各团都在构筑工事，遇到许多困难。好在县民主政府动员了大批民夫，运来大批草袋、工具等，给予我们极大帮助。与此同时，我到阵地检查工作，看到有些战壕和掩体挖得太浅或太小，又简单又不牢固，打起仗来不保险，作战人员易于遭到敌人火力的杀伤，便叫旅部参谋处绘图样发到连队，要求按照图样重新挖。参谋处的同志工作很认真，散发图样后，按照我的要求，每天都分别到各连阵地去，具体帮助和指导部队重新构筑工事。

请求增援

10月31日，敌军使用一个营的兵力，利用天黑的时机向我偷袭。在山海关前守卫的我军第四十六团三连的哨兵，发觉黑暗中向我进犯的敌人，机警地开枪射击。随后，三连以一个排的兵力对偷袭之敌发起攻击，打死打伤敌军多人，敌军仓皇逃窜。我一排人立即紧追不舍，继续打击敌军，至河岸发现敌军死伤严重，许多军大衣、军帽和大米等被丢在河岸上。我们打了一个漂亮仗，获得不少战利品，都兴奋极了。这次战斗的规模虽然不大，但却粉碎了敌军利用夜间实施偷袭的计划。

敌军这次夜间偷袭失败后，就暂时沉寂下来，没有什么动作。估计到敌人在想第二步进攻的办法，我立即向在锦州的李运昌司令员报告了打败敌军夜间偷袭的情况和敌人可能发起新的进攻，并请示：山海关守到何时为止？假如防线被突破怎么办？并希望立刻增调部队来。李司令员当即作了回答，指示我要竭尽全力守卫山海关，时间越能延长越有利于我们党中央派的大批部队和干部进入东北。假若万一山海关防线被突破，部队可撤到山海关以北山地打游击，与敌人周旋。

此外，李司令员当即批准调来第二十二旅第六十四团（缺一营）。后来，他又给我发来电报，说是山东我渤海军区第七师在杨国夫师长的率领下，两三日内即可到达山海关担当防务。我把这个消息告知全旅，全旅上下都很兴奋，希望援军提早到来，以解山海关孤势之危。

我们的大批部队和干部按照党中央“向南防御，向北发展”的战略方针和 “争取东北，控制东北”的战略部署，正在一批批地从山海关乘火车向东北挺进。火车每天都是按时来往，交通联络都很方便。这些为我们守卫山海关的指战员增加了巨大的精神力量。

一天，敌军派了约一个团的兵力，向山海关北山猛烈进攻，企图占领山海关以北的高山，然后再向城内进攻。经过一场激战，敌军得逞，大大地威胁我整个阵地。于是，我命令第四十六团龙水文团长，带三门迫击炮去袭击敌人。在龙团长的指挥下，打出近200发炮弹，炮打得很准，敌人无法立足，被迫撤退。我军乘胜将高山夺回。后来，敌军又组织多次进攻，但在我军的英勇阻击下，都被打退了，此高山牢牢控制在我们手中。

就这样，敌军使用美式武器，在其猛烈炮火的掩护下，多次发动猛烈进攻，均受到我第十九旅的英勇阻击，敌军三个师在石河以西不能前进一步。

11月3日，杨国夫师长带领第七师三个团到达山海关。我们更加坚定了守卫山海关的信心，坚决表示和第七师团结战斗，胜利完成上级交给的防御任务。

一开始杨师长和徐政委觉得不是自己的任务，也不愿负责指挥作战怕出问题。 经过我的耐心解释，七师的首长初步消除了顾虑，答应负责指挥整个山海关防御战役。没多久，接到上级命令，杨国夫任山海关守军总指挥，我任副总指挥，领导问题也就从根本上解决了。

激烈交战

期间在四十七团阵地前面发现了敌人一辆吉普车和几辆卡车，四十七团团长指挥战士开枪射击，将吉普车打坏，抓获五个美国兵和一个国民党特务，其中一个美国兵被打伤。战士们很气愤，谴责美国兵帮助国民党打内战。他们一开始还支吾着狡辩，后来被责问得哑口无言，只得承认错误。我将此报告给杨师长和徐政委，他们指示我向锦州方面报告。我当晚即用电话向锦州李司令员报告，并请示处理办法。得到回复是：将美军放回，并发一份公函给美国军队。我撰写了公函，第二天便将这几个俘虏连同公函一并送回秦皇岛军部。这一事件使我军士气更加高昂。后来敌人向山海关北部山地发起进攻，我用望远镜观察，见第四十六团一营给敌人以大量杀伤，抢占了河西的一个高地，但是很快又受到北边高地的敌军猛烈射击，一营持续战斗了一个多小时，终因敌人炮火非常猛烈只好撤到河东，又选择适当地方作阵地，给敌人以打击。

同时，守卫石门寨的第四十七团二营，也被迫撤下来，转移至新地点和敌人战斗。

另外，第四十六团在二郎庙一带的阵地，也发生了激烈的战斗。由于敌人控制了二郎庙的西大山，敌我双方战火不熄，形成对峙。

这样，我们的所有阵地几乎同时受到敌军的强攻，战斗激烈。我敏锐地觉察到敌人首先要占领山海关以北九门口之间的高地，迂回我们后侧背，再从高山上压下来，达到突破我们整个防线的目的。敌人在山海关正面与西南方面的兵力并不大，为防止敌人企图得逞，应当赶快改变我们的防御布置。我从山海关前面的阵地上，抽出第四十七团的部分兵力，布置在北部山地打游击，以袭击骚扰敌人，并在河东主要高地上构筑工事，控制要地，防止敌人向河东山地进犯。

第四十七团二营由于未归还建制，遵照第七师师部的指示，去防守九门口以北之无名口一带山地，归第二十团指挥。

由于我们合理调整作战部署，敌军多次组织强攻，均不能攻破我们的防线。战况稍微平静下来，我们部队抓紧这个时机，积极抢修和加固工事。由于有绥中县兴城来的很多民夫参加，工事修筑很快。几天内，山海关前挖成一条长20多里的战壕，在北部高山顶上也都修成许多掩体，军民合作的力量是伟大的。

一晚，有一个老汉拿了一份杜聿明署名的通报，送到旅部来。我看后就拿着通报到第七师去，找杨、徐研究对付的办法。通报上写着：“政协决议要你们撤出山海关及铁路两侧30公里以外，不然就用武力接收山海关。”我们研究决定，回信主要内容谓：“政协没有这样的决议，山海关是我们解放的，这里没有日军，也没有伪军，秩序很好，请你们不要来，否则发生任何不幸的事件，要由你们负责，要由杜聿明负责。”送出这封信后，我们分析一场大规模的战斗马上就要展开。

果然，第二天天未亮，敌军即以第十三军第八十九师向我山海关阵地开始猛攻，其第四师和第五十四师配合行动。起初，用大炮向我方轰击，步兵尚无动作。我军阵地上，也有六门迫击炮向敌方还击，然而我们炮和炮弹太少了。敌炮火力密集，视线不良，一直持续几个小时。接近中午，敌炮延伸射击，其步兵渡过石河，攻占了二郎庙。我第四十六团的指战员们顽强地进行抵抗，杀伤大批敌人，除丢失了二郎庙外，其余阵地都很巩固。

这时，我在山海关以北的阵地后边观察，看到敌炮弹从空中飞过，敌飞机2架作掩护。激烈战斗仍在继续进行，我们的指战员已有不少伤亡。这一天中午过后，我第四十六团阵地受到数次猛烈进攻。敌军使用了万人的兵力，依仗着他们的美械装备，一次次地冲杀过来。我们的干部战士英勇阻击，使敌军遭受一次次惨败，保住了我们的阵地。但是，我们付出了很大的牺牲。特务连连长张岱在火线上指挥作战英勇顽强，营长牺牲了，他主动代理营长指挥一个营继续与敌人作战。战斗持续到下午，敌人锐气大减，败下阵去。

坚守阵地

这一天，杨师长给我送来一个命令：无论如何角山和北山是不能丢的，必须坚决守住。我把这个命令交给龙副师长看过以后，便立即派通信员通知第四十七团宋团长说：“角山决不能丢，若有角山在，就有你们在；若失掉角山的话，则你们将失掉性命。”宋团长回答说：“坚决执行这个命令，坚决守住角山。”

午后，敌军使用几门大炮同时直向北山上轰击。我用望远镜观察到敌炮打得较准确，打得第七师的部队开始撤退。这时，龙副师长向部队传送坚守阵地的命令已经来不及了，阵地已经丢失了。我很着急，因为这座高山被敌人占领，敌人将马上侧射我们旅指挥所和所有山南的阵地，情况异常紧急。

果不出所料，敌人占领高山后，马上掉过枪来，侧射我们第四十六团守卫的阵地。这时，龙水文团长、赵平政委从阵地上急忙赶来，向我报告北山被敌人占领，他们整个阵地都暴露了，敌军依托北山疯狂进行射击，我军无法站住脚，但又撤不下来，问我怎么办。我急忙带他们去指挥所见龙副师长，报告这一紧急情况，但未马上得到答复。再请示，仍不能决定。第四十六团处于腹背受敌的危险境地，将会造成极大的伤亡。我问龙团长和赵政委如何处置，他们表明：敌人已经进攻我们一天了，受到了很大的损失，锐气已挫。我们可以发起冲锋，将当面之敌冲下去，就能摆脱北山敌人的射击，但需要有兄弟部队配合。

因为临榆县城西北角，我放有一个营的预备队，正好援助第四十六团冲锋。于是，我命令龙水文和赵平说：“你们立即回去，发起冲锋，我带领一营人从你们阵地南端援助你们，要坚决果断将敌人冲垮，摆脱北山之敌对你们的威胁。”他俩表示坚决完成任务后就快速赶回了阵地。

随即我从指挥所的村子里出来，冒险躲过密集的射击，急驰到临榆县城西北角那个营预备队，下达援助第四十六团冲锋的任务。

很快，第四十六团勇猛冲锋，敌军第八十九师向我们部队疯狂射击，企图顽抗。我们将敌人冲得溃退，毫无还击之力。与此同时，我第七师的两个预备队连也参加了冲锋。他们攻下西边的小庙，毙伤敌几十人，缴获了许多机枪、步枪、炮弹和其他一些军用品。就这样，我们第四十六团在预备队的有力配合下，仅在一小时之内就把敌军第八十九师冲垮了。在这次冲锋中，杀伤敌军300多人。

双方对峙

11月5日的恶战过去后，山海关战场暂时平静下来，敌人呆在河西不敢前进一步。为了打击敌人，巩固阵地，杨师长命令第十九团一部于夜间出击敌人。敌人没有夜战经验，很麻痹，因此，我军进攻其盘踞的村子，待其发觉，他们已跑不脱了，只好乖乖地做了俘虏。这样的夜袭先后进行三次，有两次取得胜利。

同时，我们第十九旅第四十六团和第二十二旅第六十四团也展开了夜战。这种多次夜袭，使敌人损失不小。这种接连不断的胜利消息，鼓舞了我们。而敌军则胆小害怕，更不敢轻易发起进攻了。只是向我第四十七团阵地作多次试探性进攻，对我第六十四团阵地进攻，但均被我军击退了。敌人只能在每天早晚，向我方阵地开枪打炮。

根据这个情况，我以第六十四团两个连队，利用夜间向铁路以南侦察判明，铁路以南的河西之敌是白天来，晚上撤回，便抓紧时间继续侦察情况。这几日敌人躲在河西岸铁路边的三间房屋里向我方阵地射击，对我方造成了威胁。我当即下令拆毁了这几间屋子，敌人就没有再在那里打枪了。但是，双方对峙着，我估计敌人又要发起大规模的进攻。

在这段时间内，战斗不紧张，杨师长就利用这一机会，去沈阳向林彪请示汇报。他回来后，向我传达了林交代的任务和指示，并说第十九旅编入第七师建制，从此十九旅归第七师管辖，其电台和直通锦州的电话线路和电话也归七师使用，并告诉我，以后不得与锦州直接通话，我都执行了这些指示。

其时，我们收到情报，确知敌人兵力都在向北运动。由于敌人久攻我军正面防御失败，便调整战斗部署，放弃久攻不下的阵地，选择新的攻击点，即以石门寨为基点，向九门口开始攻击，战斗很激烈。我们在这里守卫的部队是第七师第二十团。开始一整天，敌军以猛烈而密集的炮火发起进攻，摧毁了山上阵地，我第二十团进行英勇还击，有很大伤亡。战斗一直持续到晚上，因敌军以重炮轰击，我军不幸丢掉一个重要阵地。

绥中县民主政府县长华玉民对我说，偷越城子峪口的敌军三个团已到大毛山。我据此断定，敌人企图向九门口外即山海关以东迂回，形势严峻。因为我们没有战役预备队去阻击这一大批敌人，他们很快就会赶到我们的背后，情况非常紧急。我立即向杨师长报告。杨师长认为，情报不确实，还不能轻易撤退。此时，随着形势逐渐变化，九门口战斗也趋于恶化。不久，九门口战斗失利，我们丢掉一个有利的阵地。第七师奋力争夺，付出了重大的代价，终于打败敌人，夺回失去的阵地，并缴获敌人三挺机枪。

主动撤离

11月15日夜间，山海关保卫战已经持续了21天。中共山海关党委书记章真园向我紧急报告，敌军已偷越出口迂回，明天就可能到达我们的后边，并问上级如何决定的。我说：“杨师长不信，认为情报不准。”他又催我说，可再向绥中问一问华玉民这个情况是否真实，然后报告杨师长，看他如何决定。我马上打电话要绥中华玉民重新说明情况，得到确切的消息，我又打电话报告杨师长，杨师长听后，叫我去师部共同商量，决定我军从山海关阵地撤离，并让地方党政机关随之转移。

由于杨师长有指示，我和锦州较长时间没有联系。我担心锦州方面情况不明，时间仓促而受到损失，便取得杨师长的同意，用电话向在锦州的李运昌司令员报告，我们部队即将从山海关撤退。这时，已是11月16日凌晨1点钟了。

我从师部接受命令后，马上返回旅部下达撤退命令。因为经过异常激烈的战斗，我们的部队已相当疲劳，一时不易撤下来。此时天快亮了，迂回的敌军即将转移过来。若我们的部队动作迟缓，就有被敌切断退路的危险。我紧急命令第六十四团留一营人在后边掩护，边打边撤，并由该团留一连人掩护第十九旅旅部沿铁路线向东逐步撤退。而第四十七团在角山以北大山上，缺团长，相距又太远，电话线路也被敌特切断了。我只好派邓瑞林火速赶去接任团长，带领全团撤下来。

部队开始撤退了，不久，天已大亮，敌军的迂回部队和我们的阻击部队已经交火了。执行阻击任务的部队是第七师第十九团。战斗是相当激烈的，为掩护我军撤退，第十九团付出了巨大的牺牲。

我们第十九旅三个团遵照师部指示撤到前所镇，第七师部队主力已从这里转移。估计敌人可能了解我军撤退的路线，会很快赶来攻击，我立即命令第四十六团龙团长、赵政委，将其部队布置在前所镇以西和以北的高地上，并构筑阻击工事。这时已是11月16日中午，第七师第十九团的战友们为保障我军主力部队的安全撤退在浴血奋战。

第二天拂晓前，敌军对我第四十六团阵地发起猛攻。战斗很激烈，第四十六团一直抵抗到天亮。这时，我才接到师部的命令：迅即从前所镇撤退。当时我很担心，怕第四十六团撤不下来，该团距前所镇10余里，没有架电话线路，身旁又只有一个警卫班长，不得已只好叫他去送命令。他叫尚杰臣，20多岁，忠实勇敢，很坚定地说：“首长请放心，我一定送到。”他走后，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就到第四十六团三营去，叫营长赵进发把部队重新调整一下，严防敌人的进攻。

我们第十九旅的部队，一批批地从前所镇撤离，指战员们的精神很好。第四十六团也从阵地撤回来了。这时，师部从绥中送来了黄色炸药，我们连夜炸毁铁路桥梁，切断铁路交通，不让敌人利用。我们按照师部的命令，安全转移到了指定地点，圆满地完成了保卫山海关的任务。

在这次战役中，我军毙伤敌千余人，俘虏百余人，缴获六○炮数门，轻重机枪10余挺，步枪60多枝，自动步枪、冲锋枪、手枪等数十枝，以及一批弹药和其他军用品。同时，击毙美军指挥官一人，俘虏美军五人，缴获其吉普车一辆。我军牺牲营长、连长和指导员各一人，伤亡总数约500人。

山海关保卫战延迟了蒋介石进入东北的日程表，他的速战计划破产，并遭重创。蒋介石哀叹：“进展迟缓，锐气大挫，损失太大了。”

责任编辑：于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