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湖中学”今何在
2008-10-29李追深
李追深
我们的母校呢?我们的“钱湖中学”呢?
水,阻住了我们的脚步。那木架的桥梁何处去了?桥那边不是有我们热热闹闹的课堂吗?每当上课的钟声“当当”地响起,我们这一群十四五岁的少年们,不是就立即蜂拥进这窗户明亮的课堂吗?带领我们走进文化殿堂的敬爱的老师们,不是已步履匆匆拿着点名册、白粉笔和教科书,迈向了那众所注目的讲台?记得教师们的声音,总是像春雨一般洒向我们的心田,滋润我们这些走向人生的天天向上的禾苗。每当下课钟敲响,我们又是何等活泼何等奔放,于是这小小的课堂便充满了朝气蓬勃的喧闹。我们在这里认识了来自远洋的ABCD,懂得了X+Y=Z,背熟了《桃花源记》与《最后一课》,明白了中国的地大物博与历史悠久。
那校门外,不是有我们的操场吗?操场上有单杠、双杠、篮球场以及跳远的沙坑。如今哪里去了?一点踪迹也不见了。记得还曾树立过十来棵粗大的毛竹,有几个来自山村的同学,曾双手一攀光着双脚矫健地爬到毛竹顶上,颠巍巍地荡下来使人惊叹。如今却毫无踪迹可寻,只有一大蓬密密麻麻的荒草。这操场,曾给我们许多生动而飘逸的追思,在这里,我们看到过球赛、运动会、开学典礼。我生平第一次在这里看到了紧张热烈的篮球比赛,听到Pass!Pass!Long Shoot!OutSide!等健儿们的呼叫。每当国旗升起的时候,我们在此排着队,听本班汤宜茂同学吹响嘹亮的铜号,使陶公山这僻隅之地充满了濯浊扬清的生气。可如今那个生龙活虎之处,却已缩小成那么一方野地和长满了许多杂草的荒凉的水池。我们的“钱湖中学”哪里去了?经过几十年岁月的磨练,无数钱湖学子已经白发苍苍了,今天我们回到了这块土地旁,就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代,那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年代,男同学都健壮活泼,女同学们皆英姿飒爽,每个人的脸上都闪动着憧憬与向往。
记得我们的校舍是两层楼。四面围绕的房子,环抱着中间的一块空场地。这块空场地上,曾搭过戏台,在一个深秋的夜晚,举行文艺晚会,演出过一台抗战专场。我们在这里听到了卢沟桥的枪声,我们在这里形象的看到了日本鬼子残踏我们的土地,蹂躏并屠杀我们的同胞。我们在戏台上唱过:“五月的鲜花,开遍了原野,鲜花沾满了志士的鲜血……”我们没有忘记,在未到这里求学之前,曾经听到头上有敌机的轰鸣,有炸弹的火花。我曾挽着母亲的衣袖,逃进小镇山脚下一个幽暗的防空洞;我也曾经牵着姐姐的手,乘着紧贴湖面的小帆船,到韩岭山村去避难。日本鬼子的铁蹄占领了我们的宁波城。钱湖半岛的母校,张开慈爱的双臂,欢迎我们失学待哺的莘莘学子。我们的课本,是油印的不很清晰的讲义。我们夜自修时的八仙桌,四角点着光线微弱的白蜡烛。我们的伙食,是几乎尝不出油味的萝卜与青菜。我们的宿舍,是放置神位牌的王家祠堂。生活的清苦,使我们忘不了初中求学的艰辛,更激起我们努力学习奋发向上的斗志。我们的母校钱湖,就像是我们共有的一位朴素、淳厚而苦难的大保姆!
我们真想拥抱着母校,向她亲切地诉说,可是我们的母校已面目全非,只留给我们一堆废墟,只留给我们一片感伤与惆怅。我们要叫喊,我们的钱湖!我们的钱湖中学哪里去了?!钱湖是一个大湖,但我们心目中的钱湖就是这世上一小方的亲切土地。耸立在我们这块土地上的母校消失了,就仿佛像是我们的大保姆去世了。我们已无从依恋,无从亲密!我们只有回忆,只有叫喊!我们能不惆怅吗?我们能不酸楚吗?钱湖本有美好的风景——那渔汀落雁!那百步叠翠!那陶公钓矶!那后庙湾的渡船阿公的招呼!那十里湖塘上步行的雅趣!在风雨如晦的时刻,钱湖会扬起滔滔的巨浪;在明媚的春日,钱湖就是一片平静如镜的碧波。今天,钱湖外观的景色犹在,然而我们的钱湖母校已不复再生。
啊,我们的钱湖!我们的母校!你看到我们众多学子前来重访于你吗?你听到我们呼喊你的声音吗?你看到我们的双眼已情不自禁地噙满了泪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