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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的异声 北大那群人

2008-09-18

大学 2008年1期
关键词:钱理群中文系孔子

冉 冉

作为中国最高学府的北大,历来就是万众瞩目的焦点,牵一发而动全身。拒绝组团游客参观,“三角地”被拆除,对“蹭客”学生下达“逐客令”……北大每年都会爆出夺人眼球的新闻。而在北京大学的百年历史上,更是不缺少发出异声的北大人,2007年也不例外。

陈平原:中国大学越来越像官场

陈平原,1954年生于广东潮州,1984年于中山大学获文学硕士学位,1987年于北京大学获文学博士学位。现为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中文系现代文学教研室主任。

如今已成为一代文学史大师的北大教授陈平原,常用鲁迅《坟》中的一句话自比:“埋葬过去、但不无留恋”,人生即是在这种不断的清理与反省中达成自我蜕变,直至成为今天的这个“新我”。而这一次,2007年10月11日,在广州大学学校文化建设论坛上,陈平原又以一个人文学者的身份“反省”当代中国大学存在的问题。

行政力量干预大学发展

中国高校要应付各种各样的评估,没完没了。我的意思不是不要评估,而是要注意评估的科学化。否则评估标准太多、太细,大学都按照教育部规定来办学,很可能把一千所大学办成一所大学。今天中国的大学有级别、专业的差异,面貌却过分趋同。

另一方面,大学为了获取教育资源,与行政部门过度融合,如请教育部和行政部门的退休官员到学校任职,尽管带来了资源和人脉,“办事”方便多了,但是大学里行政力量越来越强,也可能致使高校过度行政化,使得中国大学越来越像官场。

大学应调整大跃进心态

大学办学需要空间,包括大学自主权,教师和学生独立思考、自由表达的空间,同时也需要时间,所谓百年树人,百年办学。但现在,中国大学像办企业一样,政府投钱,希望三五年就出效益,还有人来问我,政府投入那么多钱,北大什么时候才能做世界一流大学?

大学校长和政府官员的任期有限,都希望在任期内大学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最能体现变化的就是房子。很多外宾来参观中国的大学,确实感觉“旧貌换新颜”。中国高校硬件值得夸耀,但大学不能只有建筑。

现在,公众对大学给予太多的关注,媒体上几乎天天都有大学的新闻。面对政府和社会的双重压力,高等教育没有办法放慢脚步,我认为大学办学应该是如马玉涛成名曲所唱的一样“马儿啊你慢些跑”。

我反对一流学者当院长

我对现在选拔校长的制度感到遗憾。目前的导向是顶尖学者去做校长,但我认为第一流学者不该当校长,为什么?可惜了!专业顶尖者都有自己的盲点,一般都是性格强硬的人,在取得成绩后容易刚愎自用,过于强烈的学术背景会阻碍他们以平常心看待其他学科,对其他学科容易有偏见。

大学里不同的学院、学科都有各自的发展,要做到协调不同的学科利益,就必须由二流学者当领导。以蔡元培为例,他在政治、文学等多个专业都是二流或以下的,但他对每个学科都有所涉猎,当校长是很合适的。

高校过分世俗化,极少教授仍能心如止水

大学需要围墙吗?绝大多数欧美高校都没有围墙,但大学与社会之间的区隔非常明显。中国的大学都有围墙,但是大学与社会之间无形的围墙已被拆掉。过于世俗化,已成为大学的又一大问题。

教授、学生们和社会过分地接触已经影响了大学的发展,我敢说现在中国任何一所有围墙的大学里头,教授们都很难心如止水对待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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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陈平原

陈平原是一个温润儒雅的学者,人如其名,给人神闲气定的感觉。他自己曾多次在不同的演讲和文章中提及他的博导现代文学专业的开山鼻祖兼掌门大师王瑶先生对他的告诫—有才华是好事,横溢就可惜了。一本《千古文人侠客梦》给他带来了不期之誉:京城学术界的“独行侠”。也是从那时起,人们开始把他和战国四公子之一的平原君联系起来,称他为平原君。

多年来,陈平原一直保持着学术著述和散文随笔两种文体的严格区分,借此保持一种人间情怀,也因此把更多目光投入到北大精神和大学教育上。

陈平原的课,在北大是出名的受欢迎。研究生的讨论课,有本科生来蹭座;限定本专业的课,赶不走跨专业的学生;选在小教室的课,不得不搬到大教室;教室里的位子提前被抢占一空,正点来的学生,便只好坐在窗台上、地板上。

李零:孔子是一条丧家狗

李零,1948年6月12日生于河北邢台市。1979年考入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考古系,1982年毕业,获历史学硕士学位。1983~1985年在中国社会科学院农业经济研究所从事先秦土地制度史的研究。1985年至今任教于北京大学中文系。

近两年,国学呈现复兴之势,各大高校纷纷开设国学系,解读《论语》、《孟子》、《庄子》的著作更是层出不穷。在这样的形势下,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李零却把他讲《论语》的讲义结集出版,书名叫《丧家狗》。

他是一条丧家狗

文/李零

我的讲义,正标题是“丧家狗”,副标题是“我读《论语》”。

什么叫“丧家狗”?“丧家狗”是无家可归的狗,现在叫流浪狗。无家可归的,不只是狗,也有人,英文叫homeless。

读《论语》,我的感受,两个字:孤独。孔子很孤独。现在,有人请他当心理医生,其实,他自己的心病都没人医。

我想告诉大家,孔子并不是圣人。历代帝王褒封的孔子,不是真孔子,只是“人造孔子”。真正的孔子,活着的孔子,既不是圣,也不是王,根本谈不上什么“内圣外王”。“若圣与仁,则吾岂敢”,这是明明白白写在《论语》里面的(《述而》7.34)。子贡说,孔子是“天纵之将圣”,当即被孔子否认(《子罕》9.6)。

我宁愿尊重孔子本人的想法。

孔子不是圣,只是人,一个出身卑贱,却以古代贵族(真君子)为立身标准的人;一个好古敏求,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传递古代文化,教人阅读经典的人;一个有道德学问,却无权无势,敢于批评当世权贵的人;一个四处游说,替统治者操心,拼命劝他们改邪归正的人;一个古道热肠,梦想恢复周公之治,安定天下百姓的人。他很惶,也很无奈,唇焦口燥,颠沛流离,像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这才是真相。

当年,公元前492年,60岁的孔子,颠颠簸簸,坐着马车,前往郑国,路上和他的学生走散。他独自站在郭城的东门外等候。有个郑人跟子贡说,东门外站着个人,脑门像尧,脖子像皋陶,肩膀像子产,腰以下比禹短了三寸,上半身倒有点圣人气象,但下半身却像丧家狗,垂头丧气。子贡把他的话一五一十告诉孔子,孔子不以为忤,反而平静地说,形象,并不重要,但说我像丧家狗,很对很对(《史记•孔子世家》、《白虎通•寿命》、《论衡•骨相》和《孔子家语•团誓》。

在这个故事里,他只承认自己是丧家狗。

孔子绝望于自己的祖国,徒兴浮海居夷之叹,但遍干诸侯,一无所获,最后还是回到了他的出生地。他的晚年,年年伤心。丧子,哀麟,回死由亡,让他哭干了眼泪。他是死在自己的家中——然而,他却没有家。在他身上,我看到了知识分子的宿命。

任何怀抱理想,在现实世界找不到精神家园的人,都是丧家狗。

关于“丧家狗”的争论

李零将孔子比作一条丧家狗的论调在国学热的形势下自然显得不合时宜,一“书”激起千层浪,在学术界引起了轩然大波。2007年4月22日,在鲁迅博物馆召开的李零新书研讨会上,批评和褒扬《丧家狗》的双方各执一词。

陈明(首都师范大学哲学系副教授):写这本书的李零实际就是一个“愤青”。愤青的行为特征是情绪化思维,为愤怒而愤怒。李零以尊重文本为名把孔子分为“活孔子和死孔子、真孔子和假孔子”,活孔子是“丧家狗”,死孔子是“道具、玩偶”;真孔子是“教书匠的祖师爷”,假孔子是“历代统治者的意识形态”。实际上《论语》这样的经典、孔子这样的符号不仅本身内涵深厚,而且在历史进程中与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积极互动,意义一直在积淀和生长之中。这期间虽不免泥沙俱下菁芜并存,但以不真实为名而加以否定抹煞,一定是别有用心。在我看来,有愤青情结的人,是很难做成大文章的。

钱理群(北京大学中文系退休教授):李零开章明义地表示:“在这本书中,我想告诉大家,孔子并不是圣人。”李零如此看孔子,和他看孔子的心态、方法有关。他说他“思考的是知识分子的命运,用一个知识分子的心,理解另一个知识分子的心”。那么,李零和孔子是有心灵的相遇的:他是把孔子看作和自己一样的普通人,普通知识分子,有追求,也有苦恼,有价值,也有缺陷。

于是,李零发现了“丧家狗”孔子。因此,他对“丧家狗”的孔子有这样的阐释:“他是死在自己家中——然而,他却没有家。不管他的想法对与错,在他身上,我看见了知识分子的宿命”。李零说:“任何怀抱理想,在现实世界找不到精神家园的人,都是丧家狗”。也就是说,孔子是一个有理想的知识分子——他有“乌托邦”理想,他的乌托邦就是“周公之治”,这也可以算是他的“精神家园”吧。问题是他在“现实世界”找不到他的精神家园。这一方面唤起了他批判现实的激情,另一方面,就注定了他在现实社会里,只能处于“疏离主流,边缘化”的地位,终生“背井离乡”,颠沛流离,“像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尽管如此,他仍不放弃自己的努力,还在现实世界不断寻找精神家园。在我看来,这是抓住了孔子本质的东西的,这也可能是一切真正的知识分子本质的东西。有人说,李零是丧家狗,我一开头说我对李零的书有强烈的共鸣,原因就是我也是丧家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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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人的精神导师——钱理群

钱理群,1939年1月30日出生于重庆,1956年考入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1978年考取北京大学中文系文学专业研究生,师从王瑶、严家炎先生攻读现代文学,毕业后留校任教,任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现代文学专业博士生导师。

见过钱理群的人不可能不留下深刻的印象:硕大光亮的脑门,宽厚的嘴唇,总是笑眯眯的样子,有人说他不用化妆,就能扮演“南极仙翁”。他曾被“最难伺候”的北大学子拥戴为“最受欢迎的十佳教师”。

在北大,钱理群除了非常爱护北大学生外,对那些来北大求知的“精神流浪汉”更是鼓励有加。他可以为一个素不相识的旁听生担保办理借书证,可以将自己的饭卡给经济困难的学生用。而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是这样一个故事。一位在北大旁听的文学爱好者给住在燕北园的钱理群打电话,自称是一位文学天才,遇到了经济困难,希望钱教授能够帮助他。钱理群放下电话马上带着钱打车从燕北园赶到北大校园,及时将钱送到那位旁听生手中。只要是青年学生的正当要求,钱理群总是有求必应。

在北大,中文系老师讲课的风格各异,但极少见像钱理群这么感情投入的。由于激动,眼镜一会摘下,一会戴上,一会拿在手里挥舞。讲到兴头上,汗水在脑门上亮晶晶的,来不及找手帕,就用手抹,白色的粉笔灰沾在脸上,变成一张花脸。即使在冬天,他也能讲得一头大汗,脱了外套还热,就再脱毛衣。这样的全神投入,气势磅礴,以至于课毕总是“大汗淋漓,头冒蒸汽,瘫倒椅上”。

如今的钱理群已经从北大退休,转向乡村教育:“我自己做了检讨,学者一般关注的都是城市的中学教育,特别是重点中学,我想我不需要再做锦上添花的事,而应该转向乡村教育,做些雪中送炭的事。”

但是,他对大学的关注依旧。当他从《南方周末》记者口中得知北大“三角地”被拆的时候,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那以后所有消息都得先通过学校审批了?”未等记者回答,重又靠回原位,“那就不再是‘三角地了。”

2007北大学者的“诤”言“针”语

孔庆东(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今年春晚总体水平20年来最低。

夏学銮(北京大学社会学系教授):不止星巴克,故宫中所有店铺都应该清出;网友们反对取消“五一”黄金周的强烈表态,并不代表绝大多数民意,因为,从心理上来说,如果赞同,网民会较少去发言,而反对者则要提出自己的意见,所以会去发言。

张维迎(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院长):一个真正好的体制,是可以收费高,花80%在奖学金上,穷人就上得起大学了。目前的情况是高校收费太低,导致穷人上不起学。

贺卫方(北京大学法学院教授):“虎照门”事件已经不仅仅涉及到华南虎存在与否,也不只是周正龙是否涉嫌欺诈犯罪的问题,它折射出的是我们整个治理体制上的大缺陷,对于政府能否诚信地对待国民也是一个大考验。

叶自成(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外交系主任):中国应缓建航空母舰,重点发展先进战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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