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其巩营救黄诚的往事

何嗣珈

提起新四军总政治部秘书长黄诚，许多人都知道他曾是“一二·九”运动中的著名学生领袖之一。可黄诚被国民党政府逮捕后，被先父何其巩(原北平特别市首任市长、时任北平私立中国大学校长)营救出狱的事，却鲜为人知，现就我所知道的情况做如下叙述。

宣传抗日，两次被校方除名

黄诚，1914年生于河北省安次县，6岁丧父，由母亲与祖父养育成人。他自幼聪明过人，深得祖父疼爱，受到较好的启蒙教育。1930年插班考入北平市立第四中学三年级，并作为优等生参加过全市中学会考，获得第三名。

九一事变后，黄诚很活跃，在校内外宣传抗日，搞学生运动。四中校长让保证人警告他“安分一点”。在一次全校大会上，校长公然诋毁学生的抗日爱国运动，并点名威吓黄诚。校长的话刚说完，17岁的黄诚立即跳上讲台，发表针锋相对的演说，他的声调并不激昂，但言词十分犀利，把校长驳得无言以对。1932年暑假，学校勒令黄诚退学。秋天他考上了天津北洋工学院预科。在北洋工学院，他依然积极参加抗日宣传活动，又一次被学校除名。冬天他回到北平，进入北平宏达补习学校，仍积极参加抗日救亡活动。1934年秋，他考入清华大学历史系。

领导学运，再次被清华开除

1935年秋，北平的广大学生发动了震惊中外的“一二·九”运动。黄诚被选为清华大学学生救国会主席。最初的学生会是个“联合政府”，“左派”和“右派”尖锐对峙，一开会就激烈地辩论抗日救亡运动的道路。每次辩论，黄诚都是“左派”的发言人之一，他那才华横溢的雄辩口才，常常使“右派”学生暗自折服。“一二·九”运动爆发以前，黄诚就已经参加了共青团组织，后来在“一二·九”运动中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同年4月，他同韦君宜、李昌三人主持清华大学地下共青团的工作，韦任书记，李任组织委员，黄任宣传委员。在“一二·九”运动中，由于他有智有谋，善于联系群众，为广大爱国学生所拥戴，曾被选为北平学生联合会主席，担任过学联党团书记，并代表党组织领导学联工作。

1936年2月，黄诚被反动当局列入清华大学学生的黑名单，2月29日反动军謦400余人闯入清华园，搜捕爱国学生领袖。黄诚和姚依林隐蔽在一位教授家里，躲过了搜捕。

1936年5月，黄诚主持了学联会议，议题是：如何同反动当局进行斗争和更广泛地团结学生群众。会议讨论得十分激烈，从下午3点一直到深夜。黄诚发言说：“目前严重的白色恐怖虽被广大群众的英勇斗争冲破了，但是反动势力是不会甘心失败的，除仍继续公开镇压外，更加强了特务活动，开始了新的阴谋，大家已经看到‘国特、‘日特和地方军阀的特务都在蠢蠢欲动，到处是造谣诽谤，开黑名单，威胁进步同学，收买落后分子，大家已经看到，陶希圣、杨立奎之流正在散布‘抗日亡国的论调，企图组织学生中的败类破坏学联。因此我们的任务是艰巨而复杂的，必须深入贯彻抗日统一战线，进一步把广大同学团结在学联周围，才能取得更大的胜利。”寥寥数语就把形势、任务交待得清清楚楚。这次会议通过了如下决议：

一、聘请吴承仕、杨秀峰、黄松龄、许德珩、齐燕铭等同学爱戴的教授讲述国际国内形势和当前学生运动的任务，揭穿国民党反动派及其御用教授的欺骗宣传和无耻阴谋；

二、暑假在西山举办学生夏令营

三、暑假后，北平学生救国联合会公开进行大规模选举运动，并争取学联的公开活动。

这三项决议很快就变成了实际行动，同学们听了时事报告，提高了认识。暑假期间，学联(实际是民先队)在西山老虎洞举办了三期夏令营，上千同学参加。学联的选举工作经过激烈的斗争，也取得了完全的胜利。学联的威信更高了，一小撮特务学生被孤立，救亡运动又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学联五月会议之后，清华大学开除了黄诚的学籍(据说是教育部下的令)。这是他第三次被校方开除。

就读中大，仍为北平学运领袖

中国大学国学系主任吴承仕是章太炎的大弟子，国内知名的国学家。此时吴已是信仰马列主义的革命学者，积极参加救亡运动。听说黄诚被清华开除学籍，吴承仕决定欢迎他来中国大学读书。经过插班考试，黄诚来到中国大学，就读于吴承仕主持的国学系，仍然担任北平学联主席和学联党团书记。同学们很敬佩他，选他为班代表(相当于班长，当时中大是班代表制)o

此时，中大也进行了学生救国会的选举。选举的结果是：党支部提出的候选人全部当选，并以史立德、高元贵、夏英喆、刘子荣、吕世隆、张亮、管大同、黄儒汉等人得票最多，当选的15名执委大多是共产党员。

中大学生救国会选出以后，立即公布选举结果，全校同学无不为此欢欣鼓舞、高兴异常。

经党支部决定，在执委会分工时，确定由史立德任中国大学学生救国会主席，并推选刘子荣为中大学生会常驻北平学联代表。从此以后，中大学生爱国运动更加活跃了。

驱祁倒王，何其巩任中大校长

中大救国会的成立，虽然受到全校同学的热烈拥护，得到各兄弟学校的积极支持，却激怒了中国大学的总务长祁大鹏。就在学生会选举公布后不久，祁把史立德、夏英喆叫到办公室，责令学生会立即停止活动，双方争辩很久，结果不欢而散。

后来，中大党支部通过学生会采取了多种办法，对祁大鹏开展团结争取工作，均未奏效。为了抗日爱国运动的顺利开展，党组织领导了驱祁(大鹏)倒王(正廷)振吕(复)运动，特别党小组组长吴承仕与张致祥等在东交民巷设立了指挥部。吴承仕与张致祥二人亲自到北京北池子大街何其巩住宅，商谈请中国大学董事会主任何其巩出任中大校长。何其巩很高兴，感谢同学们的信任，但提出必须加一个“代”字，否则教育部是不会批准的(不久相继批准为代校长、校长)。双方并达成默契，何其巩表示支持学生抗日爱国运动。从此，中大成了北平市内抗日救亡活动的一个中心。在何其巩的支持下，中大的学生运动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本校的政治局面打开，学生爱国运动和党的工作又有了很大的发展。北平学联决定在中大设立一个固定的办事机构，以便于和各校联系。许多被反动势力控制的学校的进步学生，经常到中大活动。有些学校的党的活动，也到中大来进行。中大就像抗日战争中的解放区一样，成了北平学生运动的一个中心。

终获营救，何其巩疏通宋哲元

西安事变和平解决后，冀察当局逮捕了一批进步学生。1937年1月史立德、吴建华、黄诚、陵钦鑫(许淦)、吉慧贞(女)五人突然被捕，吉慧贞并不是中大学生，因为她是陵钦鑫的朋友，所以也受到牵连。他们五个人是因为共产党嫌疑犯的罪名而被捕的。经军法审讯后，被关押在冀察绥靖公署草岚子监狱。对这五位同学的被捕，家长们都万分焦急。20世纪80年代后期，中共北京市委党史研究会组织中大校友会征集中大革命展史资料时，我与当年与黄诚一起被捕的中大学生会主席史立德(时为国家计委会离休干部、中大校友会会长)相遇，他对我说：当时听说我被捕，在农村的父亲焦急万分。何校长对他说：“你的孩子我的学生是一样的，只是爱国，我会尽力去救，你放心吧。”中共北平市委和学联对此事高度重视，多方面设法营救。吴承仕闻讯后，也马上去找何其巩，请他从速营救，并不断请何其巩的秘书催促。何其巩总是对秘书说：“你告诉吴先生，我一定想办法把他们营救出来，请吴先生不要着急。”

春节期间，主持华北政务的二十九军军长宋哲元到老家山东乐陵过年。何其巩担心被捕学生被送往南京，所以正月初二即赶到山东乐陵宋哲元的老家，趁着给宋母祝寿时提出释放事宜。宋说：他知道这事，但秦德纯(时任北平市市长、二十九军副军长)认为史立德、黄诚等系共党分子。何其巩说“查无实据，就是共产党，我也保，他们无非是要抗日嘛!”何其巩与宋哲元均为冯玉祥将军的老部下，关系甚笃，因而宋哲元给军法处下了手令，立即释放。何在宋处住了一宿，拿了手谕于正月初四回到北平。

此时，何其巩又派秘书到监狱探视这几位同学，告诉他们营救将成功，他们将获释让他们放心。

何其巩终于将史立德、黄诚等五人营救出狱，他们是在2月底被释放的。

时任中大党支部书记的任仲夷同志也回忆说：“在营救被捕同学的工作中，何其巩起了积极作用，何其巩利用他和宋哲元的特殊关系，请宋哲元亲自批写了手谕，才取得营救工作的成功。”

责任编辑贾晓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