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熔旧翻新铸伟词

2008-07-25苟国利

名作欣赏·上旬刊 2008年7期
关键词:用典毛泽东诗词

苟国利

文学为语言的艺术,诗歌语言是为最本色的文学语言,对诗歌语言美的追求,让古人在一推一敲之间冥思苦虑,更有着“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执著。毛泽东生在旧体诗词整体走向衰微的时代,其时,社会有覆地翻天之变,中国文化亦在新旧碰撞中发生质与量的蜕变。新旧文化的冲击与较量中,毛泽东选择了旧体诗词形式为其反映时代风云、抒写个人情感的工具,并锻造了个性化的语言,独步一世。

“没有任何一位诗人能依赖自身而伟大,他必须根植于社会和历史的土壤里成为社会时代的喉舌”( 转引自路则逢,田翠云等编《毛泽东诗词艺术》),伟大的诗人善于从历史的风云中吸取营养,立足时代而成就华章。毛泽东非专业诗人,却创作出量虽不多而质甚优的诗歌,正在于此。一方面,他植根传统文化的深厚土壤,“取其精华”;另一方面,他亲手改写血火历史,立足现实,处处为新。其诗词语言植根传统,而成于新的时代。本文将从意象翻新、化用诗句、活用典故及工力锤炼几方面予以论述。

一、越女新妆出镜心

——论毛泽东诗词意象的以故为新

自《诗经》以来,中国有着三千年的诗歌史。泱泱中华,诗之国度,璀璨珠玑,俯拾即是。毛泽东得此之便,广泛涉猎,从《诗》《骚》到“三李”(李白、李贺、李商隐),从唐诗宋词及元曲骈赋,毛泽东不断学习,采英撷华。然传统之广博深厚却也让后来者仰其项背而难乎为继。毛泽东似乎得天之力,不仅能另辟蹊径,引入各种新意象,更有一股化腐朽为神奇之力,用古人惯用之“风花雪月”铸豪放情,逞英雄气,抒时代意。真真前有古人,后亦有来者。

古人月下花前,吟风弄月本属平常,多以寄托个人闲情雅致,或抒一己之悲欢爱恨。毛泽东诗词中亦承袭前人风花雪月等传统意象,其意义与境界却迥异于前人。毛泽东也写风,却非“柳絮池塘淡淡风”的清雅之笔,乃作“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忆秦娥•娄山关》),烈烈西风,力撼雄关,悲壮境界,落笔而成。又“一年一度秋风劲”(《采桑子•重阳》),不言秋风之萧瑟,却极写秋风之劲力,不似春光,却又胜似春光。秋风一过,寥廓江天,极目骋怀,大有一种包容天地的情志。其格调高昂,气质乐观,与“伤春悲秋”之类的感伤意趣迥然而异,气度不凡。即使有“正西风落叶下长安”(《满江红•和郭沫若同志》)的衰飒,亦是直指敌方,非作一己之悲也。毛泽东似乎偏爱西风,除此之外,又有“红旗漫卷西风”(《清平乐•六盘山》),“西风漫卷孤城”(《临江仙•赠丁玲》)种种,均是猛烈刚劲之象。或许这方能映衬时代硝烟、民族存亡的历史风云,也更能契合诗人强悍的人格魅力及其壮怀激烈、忧忡为国的一颗赤子之心。但其写风又不是一味的悲壮刚劲,在欢欣鼓舞时,便也吟出“春风杨柳万千条”(《七律•送瘟神》)的畅爽之风。可见,其诗自有与众各别的一贯风格,却也并非一成不变。

于月,毛泽东诗词有山关行军时的雁叫长空霜晨之月,有横塘别离凄清如许半天残月,均作残月之象,于时于事其凄然可见,却无消沉之意怅然之情。霜晨残月之于古人,赋别离情绪作“杨柳岸晓风残月”,叙孤旅行客有“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凡此种种,总不免凄情满怀,愁思如缕。毛泽东其人的坚毅性格、旷达胸襟,决定其诗虽有凄然之象,却无低沉之气,故其能于霜晨残月的凄清后着豪壮语“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慷慨意气,自信从容;又能在半天残月下不苦苦牵绊于儿女痴情,为国为民之忧要“割断愁丝恨缕”,其势如“昆仑崩绝壁”,其疾似“台风扫寰宇”,情事深埋,没有欲说还休的凄凄艾艾,却能于凄清中显豪气,冷落中见真情。其心境豁达乐观,有别于古人之句。

其他譬如花,不作秦少游“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晚枝”的温婉秾丽,也不似苏东坡“似花还似非花”的曼妙深致,直叙“战地黄花”是“分外香”,描写雪里梅花为无限“俏”,更“梅花欢喜漫天雪”(《七律•冬云》)。若就咏物的细致婉妙言,毛诗并无所长,倒是其摹写的物态精神新人耳目。无论是黄花的香浓或是梅花的娇俏欢喜,都可振奋精神,而花之乐观自信皆是诗人人格精神的凸显,“物皆着我色”如此。又譬如雪,雪于毛泽东往往作背景描画,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诗人立足高处,俯仰天地间,视通万里,思接千载,发风流之论。其写雪从大处着笔,眼界开阔,成就宏大境界。其他如“赣江风雪迷漫处”(《减字木兰花•广昌路上》),“洞庭波涌连天雪”(《七律•答友人》)等等,均景象博大,“漫天”“迷漫”“连天”等语,言雪之铺天盖地苍茫四野,其大气包举,自此而见。

关于毛泽东对古人惯用意象的其他推陈出新如“愁”、“梦”等等在此不再赘述。仅此以上四种常见惯用者为论,以陈己见。

二、化作春泥更护花

——论毛泽东诗词对前人诗句的化用

赵翼《论诗》云:“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所以不“新鲜”,非李杜诗才不高,实是后世模仿借用者多,创意翻新者少。人多喜走老路,“一人走过,人人跟着走,愈走就越平滑俗滥,没有一点新奇味了”,往往对前人诗句、诗意的利用,多不能跳出旧意,不过借他人之口言自己之志。毛泽东诗词也或引用或化用前人诗句,却能不拘一格,熔铸前人意,传我无限情,令旧貌换新颜。

古之词人墨客好游山登楼并题诗作联,发幽幽怀古之思,作切切伤今之词。湖北武昌,黄鹤楼上,鹦鹉洲前,尚有崔颢“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的袅袅余音。天才卓绝如李白,登此楼,观此景,睹此诗,也叹“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可知要再赋黄鹤楼是如何的难以为继了。毛泽东却化出“黄鹤知何去?剩有游人处”(《菩萨蛮•黄鹤楼》)一句,境界不同,别是一般风流。毛词本非登楼所赋,不过借题发挥,虚虚实实之笔而已。诗人游其旧址,江南名楼、神话传说、文人雅事汇结一处,自会忆及崔颢之千古遗篇。不过当此之时,楼早毁于火灾,革命前程是“风已满楼”,岌岌乎可危,此境此情,念及黄鹤楼,已不再是鹤去楼空的怀古之思和烟波江上的恋恋乡愁了。诗人抒的是鹤去楼毁的沧桑之感,念念于心的是那革命的安危存亡,惴惴于大革命难逃楼毁一旦的悲剧结局。可谓烟雨长江,茫茫前路,心事苍凉。其化用古句,荡尽千古乡愁,冷峻敏锐的目光,深刻洞察革命浮沉际变,语出惊人。然诗人与众不同在于,他并不因此而作扼腕叹息痛哭流涕状,却要奋起而争,“把酒酹滔滔”(《菩萨蛮•黄鹤楼》),誓要扭转乾坤,心志逐浪而高,正有“与天斗,其乐无穷”的自信与伟力。于此处,对于人们惯熟的名句和诗意,毛诗作了另类而又切时的翻新,学古却不泥古,用古而能自出一片新天地,是继承,亦是创造。

即使是整句地引用古诗,毛诗亦能不落窠臼。《七律•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诗中,“天若有情天亦老”本自李贺诗,语出李贺的《金铜仙人辞汉歌》,原谓离京之悲,悠悠苍天亦为之动情为之感伤而至于衰至于老。毛诗置此句于“风雨苍黄”的革命风云之中,天有情而愤于人世无道统治悲于人民流离失所水深火热,且天尚有情人岂无志,自然是要兴那沧桑之变,换得正道之世太平人间。此等情志,比之古人一己之悲,更显气魄与胸怀。形同神异,同语不同境,自是一番天地。毛诗之中,熔铸古人诗句者尚多:社会巨变人间喜得光明便道“一唱雄鸡天下白”(《浣溪沙•和柳亚子先生》),非李贺原诗之个人得失沉浮感慨所能比;述历史讲斗争是“人世难逢开口笑,上疆场彼此弯弓月”(《贺新郎•读史》),形象且凝练;“别梦依稀咒逝川”(《七律•到韶山》)从张泌“别梦依依到谢家”化出,诅咒一去不返的黑暗与动乱。凡此种种,均能脱旧格,融新意,学古之长,不步古之后尘,“用旧合机,不啻自其口出”( 刘勰《文心雕龙•事类》)。

三、敢叫日月换新天

——论毛泽东诗词之活用典故

典故乃是浓缩的话语,只言片语,寥寥数字,即能传达丰富的人情事理。毛泽东诗词喜用典,亦善用典,“用典而不为典所用”(赵朴初《学习毛主席的诗词》),绝无掉书袋式的逞才使气,为用典而用典。其一旦用典,则能驱遣如意,无斧凿痕无生涩感,用典自然,更能在继承中推陈出新,“敢叫古典换新天”(萧永义《毛泽东诗词断想杂咏》),借古典写现实生活,抒时代精神,达古为今用。

他善于将使事用典与现实革命、时代风云结合,站在时代的风口浪尖,驱典使事,信手拈来,“援古以证今”(《文心雕龙•事类》)。《清平乐•蒋桂战争》的上阕“洒向人间都是怨,一枕黄粱再现”句,典出唐•沈既济《枕中记》,用“黄粱一梦”意在喻军阀混战中原图武力以霸中国亦不过一枕黄粱、春秋梦一场。虽是正用典故,袭其旧意,却做了现实的反映,谴责了军阀战乱带来民怨民愤。因其“洒向人间都是怨”,失却正道,失道便寡助,失道之人的寡助之事必然只能重温卢生旧梦,渺渺不可期、茫茫难成真也。此处正用却非照搬,乃用旧意刺时弊,用典通俗浅近,不隔不涩。

毛泽东诗词更善翻新入化,妙用典故。譬如叙离别并不见“灞陵柳色”,又非“渭城朝雨”,却作“君行吾为发浩歌,鲲鹏击浪从兹始”(《七古•送纵宇一郎东行》),志存高远,意气风发。王羲之云“适我无非新”,毛泽东诗词用典便能点铁成金,翻旧为新,翻新入化。自古写牛郎事总不离两两相望的爱情,秦少游勘透人间情爱,跳出哀怨的恨别离悲难聚,一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道出人间天上爱情与时间空间的巧妙辩证,境界开朗,丰饶脱俗。然妙识高论如秦少游,亦不能跳出爱情神话故事本身,仍是谈情论爱。而毛泽东全然不理会银汉相守的儿女痴情,还原牛郎的阶级身份,将其定位为劳动人民之神,星河之中,遥问人间疾苦,出语“牛郎欲问瘟神事”(《七律•送瘟神》),言语朴实,造意出奇。高高在上、位居神位的牛郎忧怀天下,实为毛泽东自己一派热肠忠耿忧国爱民之心的体现。

“无情未必真豪杰”,毛泽东为真豪杰,亦是情性之人。也曾刻骨相思,愁肠百转“江海翻波浪” (《虞美人•枕上》),也有离别苦情“从此天涯孤旅”(《贺新郎•别友》),其对杨开慧真情真爱若此。然面对死别之悲,毛泽东却有着常人未有之旷达磊落。悼亡伤逝,不作“凄凄惨惨戚戚”的浅唱低吟,却极尽浪漫想象,幻化月宫神话奠烈士忠魂、慰天人相隔之思。于《蝶恋花•答李淑一》处,毛泽东用乐观透脱的笔调,写烈士上天,更奇思妙想“问讯吴刚何所有,吴刚捧出桂花酒”,甚至“寂寞嫦娥舒广袖,万里长空且为忠魂舞”。毛泽东并不执著于生死之别,而将清冷月宫幻化为烈士爱人及战友之忠魂与神仙聚会的佳所,并让吴刚献酒,嫦娥起舞,巧妙串接吴刚伐桂与嫦娥奔月的传说。碧海青天,万里长空,烈士闻讯捷音,喜极而泣至于泪如倾盆滂沱而下。此处虽有泪而无断肠之悲,有情而不作风月之词。古之旷达者如东坡,悼亡妻仍难免“无处话凄凉”。而毛泽东悼亡人、思战友,用典故,皆脱尽旧俗,力避平庸,性情洒脱率真而成就乐观开阔之境,伟人气魄,旷达胸怀,可见一斑。而现实与仙境二而一的交会中,语言质朴而缠绵,崇高而壮丽。

如果牛郎事、月宫传说足见毛泽东诗词用典在形象及境界上的创新,那么毛泽东还能于事理上出新,甚至反用语典,言他人未言之理,反其意而用之。毛泽东戎马倥偬转战南北,历战千百文韬武略,是一代出色的军事家。革命即将胜利,“风雨下钟山”之日,面对即将而来的成功,毛泽东睿智而冷静地注视着,终发出“宜将剩勇追穷寇”(《七律•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的坚定号召。《孙子兵法》有“穷寇勿追”,意在免其物极必反,自有一番道理。毛泽东深谙兵法,熟知此略,然他于当时当事之形势作久思远虑,引霸王事为鉴,张扬乘胜直追,誓将“革命进行到底”。此处用语典竟与原意相悖,非有一番雄才大识不能如此。虽作了与古相悖之论,实有相通之处,用兵不拘一法,要审时度势,因时因地因人而论,毛泽东此论亦是与前人的沟通与继承,因而其军事家的身份便成就此诗中的理语、妙语。

毛泽东诗词用典相当广泛,均能得心应手。因其博闻强记广读诗书,胸中有万卷之富,才得以信手拈来,如鱼得水。正是“理不彻则语不能入情,学不富则词不能给意”(《陈官仪诗说》),其用典翻新亦非一日之功耳。

四、为伊消得人憔悴

——论毛泽东诗词的工力与锤炼

“情欲信,辞欲巧”(《礼记•表记》),用词工巧,造意出新方成妙诗佳作。古之为诗者多工于词巧,精于锤炼,故有“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的苦吟诗人,并有“二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的炼字炼句之苦乐交加。毛泽东非专业词人,却从不苟于字句,其挥洒自如的行文中颇有一番功夫。其自云:“诗难,不易写。经历者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不足为外人道也。”个中甘苦,旁观袖手者终隔一层,难以体味,只能做表面的分析以求沟通与理解。

我国旧体诗词向以凝练为特色,古人工于锤炼,往往一字妙用,生色全篇。毛泽东诗词亦善作画龙点睛之笔,着一字而辉耀全篇。如其咏梅,古之咏梅诗难以计数,毛泽东词则针对陆游《卜算子•咏梅》词而发,反用其意,赋新梅花,上阕着一“俏”,下阕出一“笑”,全诗之骨髓精神尽收二字,“俏”“笑”二字一出,顿改陆词梅花之清冷孤寂,极显其娇俏可爱,神采俊逸。通篇因此而充溢着勃勃的生命力与一种乐观自信的气质。与陆词相比,一样梅花,却是两样境界。二人性情有别,境遇各异,故同事同物不同语不同境也。“俏”与“笑”也成为《卜算子•咏梅》一词的“词眼”,炼字之妙,一字千钧于此可知一二。而毛泽东诗词锤炼之工力主要还在于动词,写鹰飞长空用“击”,鱼游浅水是“翔”,一个勇猛矫捷,一个自由轻灵;蜿蜒的雪山是银蛇在“舞”,苍茫的高原如蜡象奔“驰”,化静为动,形象活泼;革命进军用“席卷”和“直捣”,“卷”言浩荡大军,风卷残云,所向披靡,“捣”写兵贵神速,锐不可当,摧枯拉朽;毛泽东更高频使用“飞”“卷”“过”等凌厉迅捷的动词,如“飞”就有“浪遏飞舟”的少年意气,有反围剿时期的“飞将军自霄入”,也有社会主义建设时期的“一桥飞架南北”,“飞”到之处,无不迅捷有力,灵动如飞,彰显时代风云中的进取精神。毛泽东诗词之精于炼字,显得笔力足,有声势,兼神韵,富情味,甚至如王国维言能“着一字而境界全出”。

毛泽东做诗态度严谨,常作反复推敲,几经修改方才抄定。有时至于不眠不休,反复吟哦,再三修订,并广泛征求意见,补己之不足,以求尽善矣尽美矣。《七律•送瘟神》诗中“红雨随心翻作浪,青山着意化为桥”两句,“随意”原作“无心”,“着意”本作“有意”,毛泽东斟酌过后,做了后来的修改,虽每句仅改一字,但其生动蕴藉远过之前不知多少。毛泽东亦能吸取他人所提意见,做有益的改动。他曾接受“一位不相识的朋友”的建议,改《七律•长征》中“金沙浪拍”为“金沙水拍”,避免了一篇中两次出现“浪”,凸显语言变化,不见重复。如此认真、谦虚的态度锻造出了一批批生动凝练而富于个性的诗歌语言。毛泽东诗词之中,为我们所知的有限修改和斟字酌句的记录尚有许多,而其事实上所做的努力必定远甚于此,而其诗能量少而精,便也在情理之中。

赵翼云:“所谓炼者,不在乎句险语曲,惊人耳目,而在乎言简意深,一语胜人千百,此真炼也。”炼,讲究的是高度的概括力,前述之炼字炼词眼便是如此。而锤炼工巧之更高者便在锤炼名句,作千古之句传万古之思。毛泽东诗词之中,经其反复锤炼,高度概括,造就了许多名言佳句。有“人生易老天难老”的哲理思辨,有“宜将剩勇追穷寇”的大智大略;叹光阴惜年华作“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满江红•和郭沫若同志》)的积极格言,述人生言世事有“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的奋发警句;“风物长宜放眼量”(《七律•和柳亚子先生》),告诫人生不必斤斤计较,患得患失,“无限风光在险峰”(《七律•为李进同志题所摄庐山仙人洞照》),激励人生要无畏无惧勇攀高峰;其自信壮语“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胸怀博大言“太平世界,环球同此凉热”(《念奴娇•昆仑》)。举凡此类,似格言似警句,有总结自然社会之规律者,有探索人生追求理想者,亦有反映战争战略者,内容何其丰富,语言何其精辟,其锤炼之功尽现。

综上可知,从诗歌意象、化用诗句、活用典故及至工力与锤炼,毛泽东均能熔旧意唱新声而铸就一代伟词。毛泽东孜孜以求,于传统文化中作有益探索,广学博采,于诗外,又从其他文学体裁中汲取营养,于文学外,又能兼收经史诸子百家之长。且能高瞻远瞩,学古不傍古,用千古旧体抒时代新声,在诗歌语言的继承与创新上作出成功尝试,为一代典范。虽然毛泽东的个人实践未能改变旧体诗词没落的命运,但天纵其英,凭着“自信人生二百年”的伟大气魄,毛泽东对传统敢于继承、敢于革新,并让旧的形式与时俱进,让诗歌直面人生、直面历史而作出时代的思考。因而毛泽东的诗词语言能在对传统的继承中挥洒个性,在对时代的抒写中张扬自我,熔旧而翻新,能入乎其中又出乎其外。这些有价值的探索与创造,于新时期的诗歌创作乃至于文学创作都有着极大的启发和借鉴意义。伟大时代的伟大诗人,亲手改写血火历史之际,以吞吐八荒之气吟咏浪漫华章,笔意纵横之间,其语言不拘一格,正是“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其艺术价值与魅力独领风骚,功裨后人。

作者系西南大学汉语言文献研究所硕士研究生

(责任编辑:古卫红)

E-mail:guweihong007@sina.com

参考文献:

[1]王永盛,张伟主编:《毛泽东的艺术世界》,山东大学出版社,1991年版。

[2]胡国强主编:《毛泽东诗词疏证》,西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年修订版。

[3]鲁歌主编:《毛泽东诗词论稿》,文化艺术出版社,1983年版。

[4]郭永文主编:《毛泽东诗词故事》,中央文献出版社,1998年版。

[5]张贻玖著:《毛泽东和诗》,春秋出版社,1987年版。

[6]李子健著:《毛泽东诗词探索》,河海大学出版社,1991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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