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在诉说什么（四首）

孙　捷

新年

已经是新的一年了，南方的异乡人

仍然没有感到寒冷，而乡音是他熟悉的

电话里，母亲总是念叨着远去的时间

告诉他今年比去年要冷一些，雪长高了一寸。

在夜里，他手指不停

全神贯注地敲击着键盘，声音却仍然断断续续

文字是他唯一能够用来修路的，而回乡的路

步履维艰，每一次都会被一条冰封的河阻挡

平原上，透亮的白杨树

熟睡的雪地、村庄，一如既往闪烁着宁静的光芒。

炊烟雪球以及噼叭作响的炉火，这些隐秘

的细节

常常使梦境生动，充满质感

被异乡人深藏于心的，还有一口井，一条围巾

一片过早消失的星光

新年的第一天，一些有重量的词语

被异乡人的手指释放出来，消失在早晨的街道上

生活需要忽视多少不知名的泪水和忧伤啊

有人在路口再一次深深地埋下头来

匆忙穿过新年的钟声和梦一般的人群。

音乐在诉说什么

就像已经排练好的那样

古筝是一位眉清目秀的女人

她一出场就明确了一个基调

比起城市的广场来说

她们的面容更倾向于山谷或者树林

一些银铃般的声音紧接着就在晃动的树枝上

模仿出河水的流动

附近一群鸟一边互相应答

一边梳理简单的羽毛

后来笛子被一阵不大不小的风

从空旷的内心穿过它们已经沉默得太久了

仿佛一节刚刚从冰雪中解冻的

蛇，从冰冷的时光中探出头来

而风仍然在源源不断地经过

携带着阳光和白云

在细密的草地里拉出了绵长的弦乐

渐渐所有的声音都汇集在一起了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

一只蚂蚁爬过初生的草地

不明白周围为什么如此湿润

时光

时光早晚要带走颜色

以及颜色上的芳香

带走草尖上的露水

而留下树叶和疲惫的草坪

留下月光之下空旷的山岗

企图逃离的灰尘

仍然在水面之上

沿着远古的风向飘动

坠落或者模拟飞翔

他们在夏季的河边指指点点

踩灭了许多花目送流星远去

后来的情况证实了某种预感

昆虫总是过早地死于明亮的灯光

大风过后时光悄悄藏起了温暖的

手掌。而人们穿过街道如穿过黑暗的森林

他们的背影漆黑像一群落叶这一路上

短暂的音乐会让他们喜出望外

而他们永远都不知道

河水什么时候停止了流淌

闪光的船已经不再返航

镜面上的灰尘

这个夜晚你神秘地姗姗而来

紧裹着一件星光闪烁的外衣

我想象着你从前的样子

想象着你与我擦身而过时

脸上的那一抹红晕对于今天来说

她们不是朝霞当然

我也绝不会与晚霞联系在一起

那些纠缠不清的情节

像森林里的藤蔓尾随着你

与之有关的是凌乱的脚步

是游移不定难以修正的神情

多么触目惊心呀——

在星光的招引下

你的身旁盛开着鲜花一般的陷阱

就这样你用四分钟的时间

把四年的时光一一呈现

让我看见花瓣枯萎的过程

和与之有关耐人寻味的平静

看见门窗紧闭的房间里

一只手指不经意间

缓缓抚过留在镜面上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