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如果那天没有你

2008-04-29DianePeters

海外星云 2008年10期
关键词:金辉月台女婴

Diane Peters

产妇在地铁站月台生下宝宝,母女危在旦夕。

那是一个温暖的上午,在加拿大多伦多市区的韦斯里地铁站,安娜·吉芝刚刚走出车厢,就惊见一幕宛如医院产房的景象。

“仿佛是昨天发生的事。”几个月后,这位来自中美洲国家萨尔瓦多的中年裁缝再次经过月台,忍不住泪水盈眶,“她躺在月台上,我在她和公用电话之间来回跑。”电话上方就是监视录像机,而当时却没有其他人停下来帮忙?连地铁站服务人员也见不到?——实在有点讽刺。

吉芝口中的“她”,是韩裔孕妇白顺喜,那天她在这里生下了第四个孩子。

月台生产

多伦多地铁营运正常,班班准时。早上8点15分,吉芝搭公交车赶到市区最西边的地铁站,立刻步入车厢,心想真是赶得巧,时间一点也没浪费。吉芝要到市区提取一批布质字母织品,准备带回家缝在曲棍球员的球衣上,这批订货必须在两天内完成。然后她要在下午3点前赶回密西沙加,接7岁的儿子放学。车厢内乘客越来越多,吉芝盘算着今天的行程,准备一到市区就先去吃早餐,喝咖啡。

市区另一端,白顺喜和丈夫金辉天带着三个孩子从他们住的小公寓出门,准备搭地铁到市区圣米高医院。37岁的白顺喜,正怀着第四个孩子,她告诉在餐厅打工的丈夫:“搭地铁会比搭出租车还快。”那天白顺喜觉得不大对劲,出现临盆的征兆。两个女儿蕾贝嘉(11岁)和葛洛莉亚(8岁)坚持要请假,不上学,想陪妈妈一起迎接妹妹出世;两岁的儿子所罗门也想跟去医院。

虽然车厢内还有一些空座,但白顺喜宁可站着。列车向西行驶,这一家人应该在第11站布鲁街一央街站下车,转搭南下列车到皇后街站。可是才过了三站,白顺喜就感到一阵剧痛,这是她的第一次子宫收缩。列车继续前进,阵痛一次比一次来得快,白顺喜开始担心能不能撑到医院。

这家人终于抵达多伦多地铁最繁忙的央街站,这时白顺喜的子宫收缩越来越密集,痛楚难忍。金辉天和蕾贝嘉搀扶着她,穿过人群,走到上一层楼的月台,准备搭乘南下列车。

无人理会

吉芝的列车从市区西边出发,也在9:15分抵达央街站,她匆匆爬上楼梯,赶到南下月台,及时冲进最后一节车厢。

这时她听到一声尖叫,有如产妇分娩时的喊声;吉芝想起自己上回临盆没有打止痛针的痛苦经验。她狐疑地看看身边一位女乘客,对方耸耸肩。吉芝伸长脖子,看到有个孕妇站在车厢的另一边。列车驶抵韦斯里站,吉芝准备下车。

此时,白顺喜觉得自己快死掉了,胎儿的头已经冒出来,悬在裤裆中。其他乘客催促这一家人:“赶快下车!”白顺喜害怕极了,不知道乘客赶她下车是担心她和胎儿的安危,还是怕她在车上分娩会耽误人家的上班时间。白顺喜一走出车门,就跌坐在冰凉的磨石子地月台上。

这时吉芝也从同一节车厢的另一端出来,和一群乘客向出口走去,眼角却瞄到后方几米处有个女人倒在地上。她心中自问该怎么办?时间接近9:30,今天有许多事情要做,现在只要再走几步出了车站,就可以喝到热腾腾的咖啡。但吉芝从来不是一遇到麻烦就掉头避开的人。她的性格一部分来自成长背景;她从小住在圣萨尔瓦多市一个淳朴的小区,居民大多彼此熟识。经常相互帮助,照顾孩子或招待吃饭,对陌生人也同样热情。吉芝匆匆赶到孕妇身边,这时白顺喜正躺在月台边缘。

地板上流出一摊血水,白顺喜脸色苍白,痛苦地呼喊,心头一片空白,根本感觉不到丈夫和大女儿正紧抓她的手。先前下车的通勤乘客从月台另一端的出口散去,只留下满是雪泥与盐粒的鞋印,没什么人注意到月台上这一家五口。

奔走相救

吉芝看到葛洛莉亚与所罗门站在母亲身旁,逼近月台边缘。她将姐弟俩拉到绿色瓷砖墙边,嘱咐葛洛莉亚:“你和弟弟待在这里,不要走动!”

吉芝转身面对白顺喜,看到她裤裆隆起,知道胎儿已经出生,卡在妈妈两腿中间。吉担心小宝宝窒息,跪下来和金辉天一起动手——要先脱下白顺喜的孕妇裤和内裤,再将孩子救出来。白顺喜用韩语对丈夫说:“不要。”吉芝不需翻译也知道意思,一个女人当然不想大庭广众赤身露体。但此时为了孩子,什么都顾不得了,白顺喜闭上眼睛,不想看到自己如此狼狈。

金辉天将女婴从妻子捧出来,放在妻子怀里,再帮她把裤子穿好。小女婴浑身是血,皮肤泛紫。所罗门在一旁尖叫:“宝宝!宝宝!”金辉天不停地发抖,握住妻子的手,以韩语温柔地对她说话。车站里空气冰冷,吉芝担心女婴无法存活,而且产妇躺在坚硬肮脏的地板上,恐怕也有感染风险。她拿起手机拨打“911”求救,可是地下楼层收不到讯号。

白顺喜和金辉天一直没有讲英语,吉芝也只能通过这夫妇俩的女儿来沟通。她对蕾贝嘉说:“叫你妈妈不要动,我去打电话。”然后奔向月台中间的公用电话。

她气急败坏地对电话彼端的调度员说:“这里是韦斯里地铁站的月台,有个产妇刚生下一个宝宝,我该怎么做?”调度员立刻指派一部救护车出动,然后问吉芝:“新生儿还好吗?”于是她跑回白顺喜身边查看。

吉芝忙着打电话的时候,金辉天开始为女婴做口对口人工呼吸。女婴全身都是羊水和血水,与母亲连接的脐带还没有切断,很安静,动也不动。吉芝心想女婴快撑不下去了,跑回公用电话对调度员说:“新生儿情况不妙。”

调度员问:“产妇呢?”吉芝又跑回月台另一端。小女婴俯卧在母亲肚子上,吉芝看见他们带来的儿童安全座椅里面有一条薄毯,便叫蕾贝嘉拿出来盖住小女婴。白顺喜浑身颤抖,凝视着天花板,对丈夫轻声说话。吉芝问她:“你还好吗?”白顺喜听得懂这个简单的问题,回答:“还好。”吉芝再度跑回电话,巴不得这时能够多几个帮手。

这时,调度员提醒她:“新生儿如果没能保持温暖,可能会染上肺炎。”

致命的寒冷

孕妇如果在医院以外的地方分娩,而且没有助产士照顾,情况将非常危险,新生儿死亡率高达97%。最可怕的杀手就是寒冷:刚出世的小宝宝还无法调节体温,很容易出现致命的失温现象。

多伦多当时的气温是零下6度,地铁月台只比室外略高几度。要是在医院,产房会有专业人员待命协助解决新生儿的呼吸问题,并评估是否需要其他紧急医疗照护。对产妇而言,地铁月台地面潮湿肮脏,白顺喜伤口感染风险颇高。更迫切的问题是失血,胎盘必须在分娩后30分钟内排出,否则很可能大量失血。

吉芝对这些医学知识所知无几。她放下电话,跑回来帮白顺喜母女保持体温,此时月

台上刮起冰冷刺骨的强风,下一班列车即将进站。吉芝蹲在赤裸的女婴身旁,薄毯已经被血水和羊水湿透。她心想,女婴恐怕活不成了。

这家人来到韦斯里站已经15分钟,吉芝通过蕾贝嘉告诉他们,要想办法帮女婴保暖,然后对刚下车的乘客高喊:“我们需要大衣!”一位老妇人脱下大衣丢过来,但其他人都没有伸出援手。

吉芝不明白,难道人们以为她是医生?或者是因为冀望别人挺身而出?不管真正原因是什么,吉芝都义愤填膺,眼前这个移民家庭英语不通,求救无门,人们却视而不见。

吉芝第四度来到电话旁,调度员要她找鞋带把脐带系住。这时又一班列车进站,吉芝对下车乘客大喊:“我们需要一条鞋带!”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停步,抽出一条鞋带递给吉芝,然后继续赶路。

吉芝跪下来,通过蕾贝嘉与金辉天对话。他双手血迹斑斑,发着抖拿起坚韧且布满血管的白色脐带,依照调度员指示将鞋带绕过脐带中点。吉芝的手抖得没那么厉害,帮金辉天将那条鞋带系紧。

母婴平安

从吉芝打电话报案到此刻,已经过了20分钟。现在白顺喜必须在10分钟内排出胎盘,否则就有大量失血之虞。救援到底什么时候才来?吉芝跑回电话旁,继续听取指示。她非常担心女婴会留下终身后遗症。

救援终于赶到,一位医护人员走下楼梯,问吉芝:“产妇在哪里?”她指着月台边的一家人。这位医护人员说:“我们来照顾她。”

吉芝拖着麻木的身躯,爬上楼梯,来到车站出口。此时更多医护人员赶到,担架也准备妥当。吉芝不想待在现场,如果女婴死亡或者留下终身残疾,她怕自己无法承受。

那天吉芝原本打算要做的事,大部分都只能暂时搁下。她回家时还惊魂未定,对丈夫与朋友细述事发经过,并接受当地一家报纸的电话专访。傍晚6点钟,吉芝打开电视新闻频道。看到画面时总算松了一口气:白顺喜母女平安,女婴取名玛丽。

第二天,当地报纸在金辉天一家人的公寓安排一场聚会,请来摄影师与翻译人员助阵。吉芝抵达时,葛洛莉亚奔上前去,拥抱这位帮助他们一家人的阿姨。白顺喜将小玛丽放在吉芝的臂弯里,让吉芝好生惊叹:“她真的活下来了吗?”女婴现在干干净净,裹在温暖的毛毯里,吉芝几乎认不出来(令人遗憾的是,金辉天在小女儿出世几个月后,就因血管阻塞猝逝)。

吉芝永远记得在公寓里抱着小玛丽的情景,一想起来就微笑。曲终人散之际,白顺喜搂着吉芝说了几句韩语,翻译人员为产妇传达了心意:“那天如果没有你,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责任编辑王克峰)

猜你喜欢

金辉月台女婴
男婴比女婴的“话”更多
编辑爱用
所有的……
所有的……
仓库月台规划设计要点分析
为救女婴列车提速早到
外婆丢弃患病女婴 涉嫌故意杀人被判刑
Slow driving control of tracked vehicles with automated mechanical transmission based on fuzzy logic
文心兰新品系“金辉”切花设施栽培技术
月台(外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