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串冰糖葫芦(散文)
2008-04-15郭祯田
郭祯田
在报社值夜班的时候,总是很晚才能回家,路上要经过一家歌城。
那歌城的生意看起来很火暴,路边停放的出租车排起了长队。歌城里不时传出情歌、摇滚以及打情骂俏混合成的交响——有人说歌城里的斗士们都是些成功人士,我不这么看。从好处说,他们是些暂时迷路的顽童,玩累了,疯够了,或许还能找到回家的路;另外一些“斗士”则是出于恐惧,是对阳光的恐惧,只好趁着夜的掩饰,借着酒色聊以自慰。
歌城与酒家比邻,夜行至此,我总要绕着走。一方面是怕站在歌城外的皮条客们纠缠,另一方面是怕一不留神踩上人嘴里排泄出来的山珍海味,那东西比狗屎还令人恶心。
绕过那个街口就安生多了。春寒料峭的夜晚,远处传来沙哑的叫卖声:“冰糖葫芦,冰糖葫芦……”借着昏暗的路灯寻声望去,是一位与我年龄相仿的中年汉子在守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车的后座上插着汉子叫卖的商品。夜已深,路上行人稀少,没有人理会他的叫卖。在我快要走近时,叫卖声再次响起:“冰糖葫芦,贱卖啦……”我本来是不吃任何零食的,脚步却不由得停了下来。
这已是最后一串冰糖葫芦了。孤零零斜插在草垫上,在路灯下泛着晶莹的光。我亲手摘下那枯树上唯一的果实,边吃边与汉子套起近乎来。闲聊中,我得到的信息是,他下岗了,老婆在一家超市打工,一天要工作十多个小时,每个月只能挣到300块钱,他们有两个孩子,小的上初中,刚开学,要凑学杂费,大的今年该高考了。
付钱时,汉子已开始叫我哥,算了算属相,他比我小一岁。老弟说,哥你就不要给钱了,看你那样子就不是为了解馋的,再说这是最后一串了,你也没什么挑头儿,你这是在同情我。
我无言以对,只是一门心思要付钱。推搡中,老弟真的有些生气了,吼道:“哥,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看着蹬车远去的这位老弟,我握着一元钱的手有些抖。还没有来得及问他的姓名,还没有来得及跟他多聊一会儿。后来我就想,改天我们还会在这里相遇的。
可是已经过去好几个夜晚了,在我回家的路上,始终没能再见到他的身影。留在我心里的,是那串冰糖葫芦微微的甜和更多的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