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９０后炫富女”，为何能撩拨公众神经

吴志翔

在逐渐进入“后物欲时代”以后，炫耀财富将是件很土的事情。

前段时间，网络上一组“90后炫富女”的图片吸引了不少眼球，一位据说是生于90年代的小姑娘手捧大把钞票在那儿显摆，结果引来网友板砖无数，加上她一则帖子中“挤公交车的都是下等人”等麻辣语言的推波助澜，这位“炫富女”与此前较为著名的“易烨卿”、“雅阁女”等一样，被幻化成了一个“鄙视穷人”的丑角。有意思的是，至少在网络上，针对这些形象的愤怒鞭挞其实已经形成了一种参与度很高的公众狂欢，激情的宣泄本身似乎变成了一种享受，能够带给他们施虐般的快感，而被批评的一方则扮演着主动找骂的受虐狂角色，或者以能够激怒甚至戏弄公众为乐。这就叫做愤怒的狂欢。

不过，网络毕竟是网络，时至今日，虽经过网友们辛勤的“考证”、“索隐”，像“易烨卿”、“雅阁女”等人的身份还是如水中月镜中花亦真亦幻，而这条“90后炫富女”的新闻据说也不可靠，是有人特意给私人图片嫁接了“炫富”意味的结果。但这种“虚拟的真实”却能更深刻地折射出一些人心底里隐秘的意向，它广泛传播并引发轩然大波，这本身就极其耐人寻味。“90后”显然是新闻炮制者有意设计出来的炒作点，且不去理会。说说“炫富”问题，一个有可能是假事件引发的真问题——

为什么“炫富”的举动能如此这般地撩拨大家的神经？其实，炫耀可谓是人的一种本能或天性。既然是人性，似乎是值得尊重的。试想，如果有人炫耀自己读书多，估计不太会有人去鄙视他。可炫耀财富就不那么得人心了，在炫耀财富的同时又轻贱穷人就更惹人反感，因为这样的炫耀是有侵略性的，不但对弱势者构成心理压力，刻意强化今天已相当严重的“相对剥夺感”，而且是对更大人群生命价值的漠视。这种赤裸裸的炫耀很矫情也毫无质感，就像土财主镶了满口黄金牙一样恶俗；就像有肉吃的人在饿汉面前拼命咂巴嘴一样可憎。贫富分化的鸿沟也许暂时无法填平，不同阶层在物质生活上存在差异的现实也许不得不接受，但在一个利益布局还远没有到尽善尽美的时代，占据优势者至少不能骄狂得没边儿没沿儿，以为自己真的高人一等，恐怕还是得好好向《武林外传》里的李大嘴学习“低调”法门。

老实说，不管这“炫富女”是真是假，这一形象之所以惹人厌憎，最根本的原因恐怕还在于它提示人们去注意今天中国一些富人自觉流露的骄横心态。如果我们的记忆力不算太差的话，可以清晰地回忆起一些影响颇为恶劣的富人践踏穷人权益的事件，与它们相比，这样的“炫富”姿态还真不算什么，但它却以一个鲜明有力、对峙感强烈的姿态使得那种心理得到凝固和表现。网民们把自己郁积的全部不满都投射到浮现于公众视界的意象上了。有位社会学者曾指出，现在有一种富人权贵化和底层民粹化的倾向。我们可以从网民过激的反应里感觉到一丝民粹化的气味，它们并非空穴来风，而是对那种强势者炫耀财富、轻贱穷人言行的反击。

在十多年前，我读到过一个当时觉得有些奇怪的词组：中产阶级的审慎魅力。这里我不想解析“中产阶级”与某种个性特点之间的关系，只是觉得，在权贵化与民粹化之间，在炫耀财富与发泄愤怒之间，其实还可以有一种“审慎魅力”。我承认财富是可以带来心理满足的，但请不要借助于在穷人面前的炫耀来显示自己生活品质的优越感，夸大精神上的附加值，审慎一点吧，反思一下自己的财富品质就不至于太狂妄，在逐渐进入“后物欲时代”以后，炫耀财富是很土的事情；我也相信很多人脆弱的神经被没有节制、无所不在的夸示和陋行所刺痛，但也请不要太敏感太失态，不要借助于“痞语”的轰炸来显示自己道义上的优越感。审慎一点吧，反思一下内心深处是否真的没有对财富抱着既羡且妒的态度，否则何以那么容易被激怒呢？如果自己内心有谱，有一种理性而健全的价值观念，即便面对真的赤裸裸的炫富之举，也大可以一笑置之，甚至还会对那炫富者产生一种深深的怜悯。愤怒容易变成暴力，而审慎则是一种魅力。

（选自《中国青年》）

编辑提点：这篇文章从行文到用词，都有一定的理解难度。写作要想提高，尤其是议论文的写作要想提高，就需要阅读一些有难度的文章。尺度怎么把握呢？文章虽然有难度，但它思想的高度是你踮起脚、伸出手可以够到的。这篇文章就属于此类。文章的论题是大家关心的，而文章列举的社会现象是每个人都有感受的，就发生在我们的身边，就是我们经历的，在此基础上，作者有自己独到的观点——这也应该是我们在议论文习作中的写作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