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邦德·屈服或者死亡
2008-03-04查理·汉格森著梁超群黄丹凤
(英)查理·汉格森 著 梁超群 黄丹凤 译
引子
奇妙而又脆弱的大脑
人脑真是奇妙之物。它内含1000亿神经细胞,这些细胞彼此间通过微弱的电火花交流对话,你来我往,好不热闹,仿佛一场永不休止的烟火晚会。
大脑重不过3磅,只占人体的1/50,但人体1/5的血液和氧气供应量为它所用。
因为它是一台疯狂的机器,从不停止工作。即便在你进入梦乡之后,它依然不知疲倦地运转,维持肺的呼吸,支撑心脏的跳动,确保血液在血管中畅行无阻。没有大脑你什么都干不成,不会骑自行车,不会读书,听不懂笑话。更重要的是,大脑存储了你一生的记忆。
但是,它又是那么的脆弱。
艾里克斯·费尔伯恩现在比世间的任何一个人都更清楚地意识到它的脆弱,因为,此时此刻,一把手枪正抵着他的脑门。他知道,一旦子弹飞出枪膛,32年来他储蓄在里面的一切记忆将在顷刻间化为乌有。接下去,他的肺将停止呼吸,心脏再也无法跳动,奔腾的血液将冷却、凝固;然后,艾里克斯·费尔伯恩将不再存在。
此刻,他后悔这半辈子都在忙忙碌碌地将数不清的事实和数据塞进大脑,没能好好地经营自己的身体。在目前的状况下,健壮的肌肉和快速的反应显然更有用武之地。如果他练过缴械术,现在也许就能抓住持枪人的手腕,神勇地夺过手枪,上演一个“惊天大逆转”。但他明白,就自身条件而言,这类尝试注定是一种徒劳。因为他既瘦弱又胆小,并且根本就不谙此道。
持枪人终于发话了:“别瞎琢磨,你逃不掉的。乖乖听话。”循着话音,费尔伯恩第一次将目光从枪口移到了持枪人身上。这家伙又高又瘦,光光的头颅大得出奇,让人担心他的肩膀能否承受。一双硕大的黑眼深陷在眼窝里,脸绷得非常紧,如同一个僵硬的骷髅头。
持枪人的身后站着他的一个同伙,稍年轻一些,长相倒没什么杀气,很像站在银行柜台后面的小职员。
“你该明白,只要他一扣扳机,后果会非常不堪!”小职员威胁道。
“请你跟我们走一趟,费尔伯恩先生。”持枪人冷冷地说。
原来他们知道他是谁。费尔伯恩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偶然撞到他们的枪口上的。费尔伯恩绞尽脑汁,搜索着这一整天的所有记忆。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会让这两位不辞辛劳,在漆黑的夜晚跟踪他来到高门墓地的中心,其中的一位还用枪抵着他的脑门。
直到几分钟前,今天还是一个非常普通的星期六。这几周他每天都循着同一条路线,一早从温莎驱车来到伦敦,前往博物馆的阅览室,随后来到费兹罗维亚区,在最喜欢的饭店里享用午餐,最后便会来到这块墓地,为计划撰写的一本有关维多利亚时期著名科学家的著作收集素材,书中涉及的部分科学家便葬在这块墓地中。
在两位不速之客到来之前,费尔伯恩正在拓一块很有趣的碑文。他忘了带拓碑纸,无奈之下,他用上了朋友伊万·皮特森寄来的信笺。他饶有兴致地将蜡涂在信纸背面,细细观察凸显出来的碑文,心中充满了喜悦。正当他结束工作,将拓上碑文的信纸折好,准备放进外套口袋时,突然见到了那两人。他们迅速靠近,随后将阴森森的枪口对准了他的脸。
是皮特森。肯定和他有关,确切地说,是和他写来的信有关。
和那个复仇计划有关。
费尔伯恩意识到此时此刻自己正捏着那封信。或许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信扔在某处,留下一条线索,告诉人们他来过这里。如果有人看到这封信,或许可以最终帮助他逃离险境。
太好了。大脑开始干它该干的事了。他把信紧紧地捏在手心里。
“我们会陪你走到你的汽车那儿,”小职员说道,“样子要放松,就好像我们是老朋友一样。然后你开车把我们送到目的地。一路上我们会告诉你行车路线,你必须不折不扣地遵从指令,否则我们会毫不犹豫地开枪。听清楚了吗?”
“非常清楚,”费尔伯恩踩了一下自己的一根鞋带,感到鞋带松了,“但我仍然不知道你们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暂时你还用不着知道。”持枪人催促道,“快走。”
他向前挪了一步,随即停下来看了看自己的鞋:“我的鞋带松了。”
“系上。”小职员未加任何思索。
“多谢。”费尔伯恩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折好的信纸塞进裤脚。如果现在把信扔下的话,很容易被发现。他要等他们不注意时再把信从裤脚里掉出来,留在墓园中。
费尔伯恩直起身。
“系好了。”他努力堆出一副轻松愉快的表情。
他让身子擦到了一丛低矮茂密的冬青植物,不着痕迹地抖动了一下腿,随后感到信滑落下去了。他没有低下头去确认,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他的希望就全寄托在这张信纸上了。
他的心跳停了一拍,头皮一阵刺痛。
一直以来,他过着离群索居的教师生活,从未遭遇到任何危险,日子波澜不兴。但此时此刻,他的体内正沸腾着一种崭新的感受,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很奇怪,他甚至有点喜欢这种感觉。
他的大脑还在。他必须利用它来想办法摆脱困境。他相信自己能想出自救之道。毕竟,世界上没有什么问题是人的大脑所不能解决的。
只要这大脑还留在自己的头颅里面。
第一章
令人费解的来信
车是詹姆斯·邦德的,是他的巴姆福特-马丁敞篷跑车,他却坐在副驾驶座上,裹着厚厚的冬衣,脸上包着围巾,戴着护目镜。
开车的是他的朋友皮雷·曼德维尔,装束与邦德相似。他们不喜欢躲在车篷下面开车,那感觉太局促了。于是,在12月份这种可以把鬼冻死的天气里,他们还是让车篷敞开着。奔驰在开阔的路面上,尽管有寒风刺骨,他们却尽情享受着那种莽撞少年独有的快感。
这辆车的原主是詹姆斯的叔叔。在他去世后,车就归詹姆斯了。车一直放在学校里,不过没多少人知道。多少日子以来,佩里做梦都想着把车开出来驰骋一番,今天终于如愿以偿。
皮雷驾技一流,速度也一流,一路上詹姆斯不得不一次又一次提醒他脚下留情。他可不愿意让巡警拦下,更不愿意连车带人一头栽进路边的水沟里去。
虽说皮雷比詹姆斯大,但也还不满17岁。一旦被逮住,轻则他们将被逐出伊顿公学,重则将被投入监狱,遭受牢狱之灾。
但此时詹姆斯根本没去想这些。他全身的每个毛孔都无比亢奋,只有在这样的冒险中他才能感受生命的快乐。日复一日的学校生活让他厌倦而沮丧。此刻,这种沮丧和厌倦已一扫而空。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会掉以轻心。穿戴护目镜、帽子和围巾,固然是为了御寒,更是为了伪装。
两人驱车飞速地从伊顿驶向牛津。詹姆斯的思绪回到了整个事件的开端。
“你能保证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学生,不惹任何麻烦,停止一切疯狂和冒险的行为吗?”开学第一天,校长克劳德·艾洛特就把詹姆斯“请”到了办公室。
“我保证。”
“很好。”校长兴奋地拍了拍詹姆斯的肩膀,“希望我们不会在短期内因为这个原因再见面。”
詹姆斯努力把自己塑造成学校里的模范男生,虽说干什么事都似乎缺乏热情,却总算规规矩矩。这种努力简直要了他的命。尽管有对校长的许诺在先,但他知道,要让自己永远不惹麻烦,这比登天都难。
现在,野马终于脱缰。前方布满危险,杀机四伏。他又活过来了。
这改变始于四天前。这四天中,他在伊顿的生活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时,詹姆斯正和三位朋友——泰迪·马克里斯、斯蒂芬·克斯托克-艾利斯以及中国小子汤米·钟,在宿舍里打牌。
同往常一样,汤米是大赢家。他对扑克牌充满激情,并且声称中国人是世界上最优秀的牌手,他的口头禅之一便是:“毕竟是我们中国人发明了纸牌。”
一群学生正在外面吵吵嚷嚷地玩着“走廊足球”。他们把某个可怜蛋的帽子当成足球,在走廊里横冲直撞,脚步声和尖叫声不绝于耳。
与其那样,詹姆斯和他的朋友们宁可躲在狭窄的宿舍里打牌,聊天。
詹姆斯把手中的扑克牌甩在桌子上,盯着汤米叫道:“等着瞧吧,总有一天我会打你个落花流水。”
“詹姆斯,我劝你还是放弃吧。”说话的男孩此前一直趴在詹姆斯的床上,填着最新一期《泰晤士报》上的纵横字谜。他也是詹姆斯的玩伴,名叫帕里珀尔·南达。
“我的字典里根本没有‘放弃这两个字。我会锲而不舍,直至他俯首称臣。”
“恐怕到那时你早已成了一个白胡子老头。” 帕里珀尔说道。
“帕里珀尔,要不要一起来玩一把?”汤米娴熟地洗着牌,热情地发出了邀请。
“算了,我还是继续玩我的纵横字谜得了。”
“我真搞不懂,这填字游戏有什么好玩的?”詹姆斯一脸不解。
“这可是一种挑战,我在用自己的智慧和出题人的智慧进行较量。不过今天这场较量看来是我输了。”
“我来看看。” 克斯托克-艾利斯一把抓过报纸,仔细研究了一番,“这根本不通嘛。”
“真是一群没用的家伙。”詹姆斯伸手把报纸拿了过来,“让我来给你们上一课。”
“第三列,超级秘密之猴,四个字母,打头字母是A。”詹姆斯紧锁眉头,“你们有谁听说过‘超级秘密之猴吗?”
“大猩猩金刚。”汤米答道,“在骷髅岛上被人发现之前,它一直是个大秘密。”
“这像一个加了密的填字游戏。” 帕里珀尔把报纸拿了回来,“它就像是一个等待你去解开的密码,或者说是一道密电。”
詹姆斯把牌抓到手上。现在他们玩的是拉米纸牌。
“你们知道吗?拉米纸牌其实偷学了中国的麻将,”汤米煞有介事地说。
“不可能。”克斯托克-艾利斯不屑地问,“你有什么证据?”
“不用和他争论。”詹姆斯说道,“根据他的理论,所有东西都是中国人发明的。”
“这是事实。”汤米毫不示弱,“我们领先你们西方人数百年。纸币、火药、纸牌、风筝,哪样东西都是中国发明的。”
“如果拉米纸牌也是中国人的发明,那么你一直赢我们也就不足为奇了。”泰迪·马克里斯边说边把牌扔在小方桌上,“我们玩点其他的怎么样?”
“没问题。”汤米收拾好牌,“我教你们玩一种牌戏,类似于二十一点,叫做‘巴卡拉,在法语中被称为chemin de fer。”
“法语中chemin de fer是‘铁道的意思。” 帕里帕尔把头埋在报纸里随口插了一句。
“你还是专心玩你的填字游戏吧!”克斯托克-艾利斯说道。
话音刚落,外面的喧哗声突然间停止。这种不祥的安静只能有一个解释。
“考德鲁斯来了!”所有人马上行动起来。
眨眼间纸牌便已藏好。
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宿舍门口。
塞希尔·考德鲁斯是学校里最不受欢迎的舍监之一。他身材矮小,性格暴戾,一天到晚总皱着那两条过于浓密的眉毛。
他将每个人都打量了一番,然后走了进来。直到这时,詹姆斯才发现来访者还有他们的校长克劳德·艾洛特。
帕里珀尔赶紧从床上滑了下来,其他人也站了起来,大家都开始变得局促不安。
考德鲁斯的目光缓缓地扫过马克里斯、克斯托克-艾利斯和汤米。
“你们可以走了,” 考德鲁斯的话让三个人暗暗舒了口气,慌乱中向剩下的两人点了点头,便逃走了。
詹姆斯不知道自己应该留下还是趁机溜之大吉,虽然很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理智告诉他还是赶紧开溜为妙。于是他拖着脚步慢慢向门口移动。
“邦德,请留下来,”校长说道,“这件事和你有关。”
“哦,”詹姆斯停在了原地,忐忑不安地站着。
“南达,这里有你的一封信,” 考德鲁斯的嗓音干枯、冷漠。
“谢谢,先生,” 帕里珀尔一脸茫然。
考德鲁斯拿出一封扁扁的信递给帕里珀尔。帕里珀尔仔细看了看信封,上面只有自己的名字,没有地址,也没有邮票。
“这是今天下午收到的,夹在一封写给我的信里。”校长解释说,“是艾里克斯·费尔伯恩的信。也许你已经注意到,费尔伯恩老师好几周没来学校了。”
“他已经两次没给我们上数学课了。最近一次的纵横字谜社团会议他也没有参加,我想他可能身体不太舒服。”
“你是纵横字谜社团的负责人,是吗?”校长问道。
“是的,校长。但费尔伯恩才是真正的负责人,要是没有他,我们根本不可能……”
“正因为你是社团负责人,所以他要求我将这张字条转交给你。”校长打断了帕里珀尔的话,“这封信是费尔伯恩先生离开后寄来的第一封信,在信中他声称自己无法继续任教,而且在伦敦找到了一份美差。他写给我的信很短,用词也很含糊,我们希望能从他给你的信中找到答案,于是自作主张拆了你的信,但看过之后我们根本不明白他究竟写了些什么。”
“你大声地把信读出来,” 考德鲁斯说道,“然后告诉我们你对它有什么特别的理解。”(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