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读汪曾祺
2007-09-18鲍世远
鲍世远
美文家汪曾祺与戏曲的缘份由来已久。早年他在上海致远中学教书时,就常与在闵行县立中学教书的黄永玉结伴去找在中兴轮船公司供职的黄裳,一起谈文学、谈戏剧。这期间,他曾将沪剧《芦荡火种》改编为京剧《沙家浜》。
1954年,为纪念著名文学家吴敬梓,汪曾祺从吴敬梓的名作《儒林外史》中找题材,将其中一则《范进中举》改编成京剧,由京剧名家奚啸伯主演,大获成功,获北京市戏曲会演的剧本一等奖。1962年汪曾祺进入北京京剧团任编剧,陆续编写了《王昭君》、《凌烟阁》、《小翠》、《红岩》、《雪花飘》、《山城旭日》、《宗泽交印》、《擂鼓战金山》、《一匹布》、《裘盛戎》、《一捧雪》、《大劈棺》等京剧剧本。
汪曾祺自称是文坛“两栖类”——既能写剧本,又擅写小说。他将写剧本作为本职工作,而将写小说当成副业,是业余创作,两者相辅相成。他的小说极具“音乐感”,这显然是与他经历二十余年的编剧生涯,懂得京剧、昆曲,写作京剧剧本密切相关。《汪曾祺说戏》正是他多年来与戏曲结缘的所感、所悟,并经过深切思考的结晶。
《汪曾祺说戏》一书所选的,多是与戏曲有关的文章,在可读性中融汇较深的感悟性,是日常生活的戏剧化演绎。《听遛鸟人谈戏》说的是作者早晨在玉渊谭与遛鸟人闲聊关于鸟的事,但却不经意地联系到戏上。那些遛鸟人爱养鸟也爱听戏,有的自己还能唱两嗓。说到画眉的叫,便同戏挂上了边。有个遛鸟的说:“叫跟叫不一样!跟唱戏一样,不但要有嗓子,还得要‘样,得有‘做派,有神气。你瞧我这只画眉,叫得多好!像谁?像马连良!潇洒!”遛鸟人甚至认为京剧的危机是不懂京剧的学生造成的。如果现在的学生都像老舍所写的赵子曰,或者都像自己如此懂京剧,那京剧就得救了。汪曾祺在与遛鸟人聊天中获得了知识,对戏剧和生活也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并融入他的一些剧本创作过程中。在《细节的真实——习剧札记》中,汪曾祺以传统剧目为例阐述了传统戏曲中一些生活化戏剧表现。《武家坡》薛平贵与王宝钏分别十八年相见时,一句平常的话中含几许辛酸:“十八年老了我王宝钏。”这里有一个非常精彩的细节——水盆里面照容颜,将王宝钏的满腹辛酸通过水盆照影这个细节烘托出来。寒窑里没有镜子,征人远出不归,她也没有心思照照自己的模样,这十八年的苦情可想而知,这个源自生活的戏剧细节有着非常丰富的内涵。
通过生活细节刻画人物,深挖感情的例子还有《打渔杀家》萧恩父女出门时的对话、《三娘教子》老薛保打草鞋为小东挣夜读的灯油……这些细节,都是汪曾祺从生活中汲取来的。情节可以虚构,细节则只有从生活中来,一个剧作者自己的生活积累越多,写人物才会栩栩如生。
汪曾祺显然是一个富有生活積累的剧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