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脾气的悖论

毕淑敏

记得一位老妈妈曾对我说，要为儿子挑一房好脾气的媳妇。我说，您怎么考察呢？她说，看为娘的脾气就知道女儿的性情了。过了几年，我问老人家，媳妇怎样？她说，啊呀呀，再没那么凶的了，属煤气罐的，一点就着！老人又说，轮到给小儿子说媳妇，特地挑了一位悍妇的女儿，果然温顺——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她瞪着眼睛问我。

家庭通常是一个古老的模具，克隆出与前辈酷似的后代。此等异样情形，实在是一个悖论。设想，如果父母脾气暴躁，孩子从小经受锻炼考验，耐力反倒出众；家长若是老好人，对孩子惟命是从，就容易养出暴戾之徒；周围人喜欢操心，孩子手到擒来，慢慢惯出懒惰的毛病；爹妈若一觉睡到日头红，孩子必得自己张罗早饭，无意中造就了一个勤快人……所以，除了正面培养，有时不妨利用悖论。

你想得到一个勇敢的孩子吗？月夜里，虽然他年纪幼小，体质孱弱，也让他横刀跃马走在黑暗中，给你带路。

你想得到一個慷慨的孩子吗？无论你多么富有也不要平白无故给他钱。每一分硬币都让他用汗水兑换，然后不问那钱的去处，给他以完全的支配权。

你想得到一个智慧的孩子吗？当他遇到难题时，除了给他一本书，什么都不要讲。在几番艰苦摸索之后，他自然在失败与挫折中聪明起来。

你想得到一个在困境中依然可以沉着坚定的孩子吗？当他跌倒时，不要代他埋怨路的不平，不要伸出搀扶的手，做一个冷静的旁观者，孩子便会在困境中顽强地爬起来，昂扬地成长……

还可以举出很多看似生冷的手段——这也是一个悖论。而谁又能说这里不包含着父母更深的养育之爱和良苦用心呢？

（摘自《有个地方叫梦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