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胸罩

于　萍

1907年，专门设计长袍的法国设计师保罗·波烈声称：“我以自由的名义宣布束腰的衰落和胸罩的兴起。”虽然不知道他到底设计了什么，但由此被认为是胸罩的发明人。同年美版《Vogue》出现了“胸罩”(brassiere)一词，胸罩开始被大众熟悉和接受。今年，胸罩正好100岁——

与“束腰”的斗争

有个叫郝桑的服装史学家专门收藏束腰，其中制作于1860年～1870年的被这样描述：“材质为暗黑色丝绸，内有细棉衬里，设计极端复杂，针脚细密，用了20根鲸骨，140条系带线。”胸罩出现前，女性戴着这样的东西已经超过四百年，胸罩的首要任务就是挤掉束腰。

束腰起源于宫廷，野史说是法国的约瑟芬女王偷情怀孕了，为掩人耳目便用布使劲缠住腹部，未曾想竟出现了将乳房托高的效果，再配以时兴的低胸上衣，乳房清晰可见，一时成为潮流。男性认为束腰塑造了骇俗形象，只为引起猥亵好色之心；女性却认为这样便于展示珠宝。胸罩出现前夕，上流女性依然受苦于木板条、鲸骨和皮革束腰的压迫，如果胆敢脱掉束腰，姿态松散，就被认为在道德上是可悲的。劳工阶层的女性和农妇买不起昂贵的束腰，并且身穿束腰又会妨碍工作，因此还应运而生了平价的小束腰，胸前系带，佩戴时不必请人帮忙。当时上流阶层有绝对引领潮流的优势，虽然胸罩的发明人保罗·波烈专侍贵族，他那脱了束腰的老婆也仅仅被当成惊世骇俗的超时髦人士，效仿者寥寥。

8世紀中期，欧洲有过一股由医生发起的反束腰运动，打着科学的旗号，与反奶妈运动并肩作战。有名的言论出自法国一位叫波诺的男人写的小册子：“使用鲸骨束腰违反自然规律，导致人类物种退化。增大人口减少的危机，劣化了男人的品质。换言之，女人名为孕育男人，却让他自受孕成形的一刹那起便受刑。”这种自私的男性观点着实叫人恼火，但目标却与早期的女性主义者相同。1876年，美国的女性存在主义教母乌尔森在一次反束腰演讲中说：“我存在，首要的角色不是妻子，也不是母亲，而是女人，我有作为女人存在的权利。新女人有权穿得坚强、舒服与快乐。”可当时并没有人听他们的，虽然束腰让女性遭了罪，并以色情意味符合男性的“勾引原则”。可女人比男人更多地利用了性感而出人头地。只要不脱下束腰，就有晋身上流社会的可能性。

胸罩证明了战争与缪斯（艺术女神）可以共存。“一战”爆发，德国和法国也相应发起了“束腰”对“胸罩”的大战。一幅刊登在德国《莱比锡新闻》上的广告痛斥巴黎人发明的“胸罩”是危险的，强力推销真正的德国精神束腰，它直扣至腰部，给乳房盔甲般的支撑。不过，“胸罩大战”跟真实的战争一样，由法国人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一战”后爆发了史上为数不多的平胸风潮，社交女孩努力显得平板，好让长串珍珠项链顺身而下。人造丝也问世了，胸罩价格低廉，曾经值得勾引的贵族男性日渐破落，女性必须外出工作，便利的胸罩成为首选。

接着是“二战”。美国政府号召女性抛弃藏有大量钢丝的束腰，以支援战场，据说3年间节省了2.8万吨钢材，足够建造两艘军舰。正逢华纳兄弟公司刚拿到胸罩专利，适时推出了全布胸罩，他们还给信鸽设计了布背心，借此大发了一笔战争财。

此后，不论流行大的、小的、尖的、圆的，束腰再也没有战胜过胸罩。在1994年的巴黎时装周上，“高级时装的曲线与束腰”又惊鸿一现，由唐娜·凯伦推出，以塑胶撑骨制成，比旧式束腰要适于穿着，但依旧不大方便。从束腰到胸罩的转变，女性看上去获得了解放，但取代鲸骨束腰的是具有现代审美标准的“肌肉紧身衣”，要想达到标准腰围必须减肥，要想胸部高耸还要隆胸，比起只需穿上束腰成本更高。

胸罩商战

美国“侍女胸罩”公司发迹于上世纪20年代，正值平胸浪潮，可这个公司不管风向如何变换，始终坚持一个宗旨：制造有托举功能的胸罩，塑造女性弧形曲线。1949年，侍女胸罩推出“梦想”系列广告第一篇，一个女人身着缎质胸罩，广告语为：我梦见我戴着侍女胸罩，逛街。此后这个系列广告一直延续，60年代性解放时期，广告语变成了：我梦见我戴着侍女胸罩，抓住公牛的角。美女手抓牛角的样子颇有性意味。1953年一女议员竞选阿拉巴马州州长，竞选词是：我梦见我戴着侍女胸罩，当了州长。后来她真的选上了，有讽刺意味的是没过执政期便得了乳腺癌而死。这个系列广告前后持续了二十多年，成为无数卡通、贺卡、大众文化模仿与反讽的对象，改编语包括：“我梦见我戴着侍女胸罩，80天环游世界”、“我梦见我戴着侍女胸罩，因不雅暴露被捕”……“我梦见”广告揭开了胸罩的新篇章：女性再也不管男权思想和女性主义怎么标榜，而彻底臣服于时尚工业制造的假象。

倡导新奢侈的公司里，胸罩制造商“维多利亚的秘密”始终被当成翘楚。发家故事不过是一个人收购了一家快要破产的内衣小店，发现前任店主—直以为都是男性帮女性购买内衣，在店里搞了很多皮革和黑色布置，使女性顾客心生抗拒。收购者没想设计出什么新型胸罩，却精心编造了一个创始人的故事：维多利亚是个英、法混血儿，她聪慧又典雅，成熟又时尚，在伦敦的高尚住宅区开一间专卖欧式风情的内衣小店。此后，不论产品开发、市场营销还是店铺设计，“维多利亚的秘密”始终围绕着这个虚拟人物。该品牌迅速迷惑了消费者，在美国平均零售价比同类产品高出10美元，却是自1997年始销售增长速度最快的内衣品牌。成功的“维多利亚的秘密”证明：要想让女性掏腰包多么简单，只要编个故事。

（摘自《三联生活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