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在口袋里的饺子

雪百合

婆婆的病总是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街坊邻居都认识，还时不时地帮公公打打热水、倒倒垃圾。但严重的时候却连孩子们都不认识，眼里只有公公一个人，出门就不认得回家的路，害得公公像个跟班一样，天天牵着她的手，惟恐一不小心走丢了。

公公的身体也不好。我和丈夫商量，把婆婆接到我们身边，可以省去不少的担心。可婆婆死活不同意，一门心思地赖在公公身边，而且见了我们很生分，言语也很少，除了倒腾她精心栽培的几盆玉兰花外，大部分时间就是坐在阳台的躺椅上晒太阳。

婆婆在公公面前经常撒娇，全然不像一个六旬老人。她经常赖着公公陪她下跳棋，陪她压马路，有时候，还会孩子似地点自己喜欢吃的饭菜。不知道公公哪儿来的耐心，总是微笑着为她做了这个做那个，好像永远也不会厌烦，而她则寸步不离地跟在老伴身后。

那个周末，我和丈夫带着儿子回家看望公婆。看婆婆的表情就知道，她对我们的到来没有任何惊喜的感觉，很无所谓地看了一眼，就去侍弄她的玉兰花了。午饭是公婆都非常喜欢吃的鲅鱼饺子。看见饺子，婆婆突然表现出异常兴奋的样子，精神也特别好，不但对我们热情起来，对她那个很少回来的孙子也绽开了笑脸。餐桌上的气氛融洽而和谐，大家不禁都会心地笑了。家的温暖，好久没有感受到了。

大家正吃着饭的时候，邻居张叔突然来敲门，说他家的电闸跳了。公公是老电工，当然不能推辞。公公出去没一会儿，婆婆的神情就紧张起来。她一会儿看看门外，一会儿又看看饺子。我小心地说：“妈，快吃吧，一会儿饺子就凉了。”没想到，婆婆听了这话，脸上的紧张更加明显。

丈夫吃完饭就去客厅看电视了，我则开始起身“收拾战场”，桌子旁就剩下婆婆和儿子。儿子只顾低头有滋有味地吃饺子，没在意奶奶的神情。这时候，我发现了婆婆一个异常的举动。她抬头东望望西看看，见没人注意她，就迅速地从儿子身边的碟子里拿了一个饺子放进自己的口袋。我惊愕地望着她，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同时，内心酸涩至极，为婆婆这幼稚的举动，也为她这难愈的病。

婆婆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就这样边吃边拿，边观察我们，边往口袋里装饺子，一直把整整大半碟子的饺子都放在口袋里才算完事。她那不动声色的样子，让人又气又笑。

防盗门响的同时，婆婆一个箭步冲了过去。还未等公公站稳，婆婆就把他拉进了旁边的卧室门口，在公公的耳边说着什么，还不时地朝着我们指指点点，接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热气腾腾却已经破了肚皮的饺子。

我又一次震惊了。我虽没看清楚公公的表情，但我的心却莫名地疼痛起来，眼眶里的泪止也止不住。

公公把婆婆轻轻地拥在怀里，轻轻地拍她的后背，默默不语。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什么叫爱情，什么叫幸福。

（摘自《新家庭·情爱时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