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串线”

阿　茂

听说过看音乐、闻颜色吗？一些特别的人会有这种很奇怪的感觉能力

——或许，你周围就有这样的人，甚至你自己就是其中一个

就连我们日常使用的文字，在AP女士看来也像是肥皂剧，每个字母都有其鲜明的人格。比如，字母A是妈妈类型的，非常敏感；字母I是个小家伙，H和G总是对她大呼小叫；M和N是两个把全部时间都用在一块聊天的老女人；T是个防护型的男性。

AP女士所表现的这种特别感觉叫做联觉(synaesthesia)，联觉者的语言和感觉功能之间互相联通。联觉使大脑赋予了拉丁字母以个性。具有联觉的人还会有常人没有的其他体会，比如可以看到数字或字母的颜色，品尝某种滋味时能感觉到形状。心理学家认为个别联觉者对语言的人格化非常有趣，因为这种现象不符合他们以往对联觉的理解。

感觉“通道”意外联通引起？

人类在科学上记叙联觉的最早时间是1880年，联觉通常被认为是一种单纯的感觉现象。出于某种原因，原来让各种感觉形式保持隔离的正常屏障不见了，于是，一些人就表现出在视觉、听觉、味觉、触觉和嗅觉之间交叉的“串线”现象。具有联觉的个体,有人能品味声音，有人能闻到形状，还有人能看到音乐，感到滋味，或体尝到各种混合的感觉。研究人员认为，这是因为感觉信息在进入大脑中一个通道时不知何故引发了另一个通道的活动。

朱莉娅•西姆纳是英国爱丁堡大学的语言心理学家，她是新观念的倡导者。她和她的同事认为在联觉中可能具有某种明显的概念性成分。感觉的火花不仅可以被正常的视觉、听觉和嗅觉所激发，也可以被一些概念涵义所引发。实际上，概念性的引发可能比感觉的引发更为重要。如果她们的想法是正确的，心理学家可能就要修改他们目前对联觉及其成因的理解。人们也有可能由此获得一个大脑如何掌控概念的新窗口，并了解这个窗口是如何将概念与真实世界联系起来。

绝大多数对联觉的研究都起始于自然界有纯感觉条件的假定。这有助于搞清楚一些比较宽泛的问题，比如：大脑怎样从不同的感觉整合信息，发育中的大脑如何在这些感觉间建立屏蔽等。一些研究人员长期起来一直在怀疑，感觉的“串线”也包含着其他的认知因子。

在过去的20年中，这种观点在研究联觉的心理学家中的影响一直在缓慢增加，最近，已经开始变成了主流。因为对那些不同寻常的联觉案例而言，他们所体会的感觉很难用纯粹的感觉名词来解释。另外，研究人员也获得了一些不容忽视的实验室证据。

联觉由概念引发

2005年，由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维拉亚努尔•拉马尚德兰领导的研究小组对6名有“字母-颜色联觉”的人进行测试。发现联觉者可以感受到每个字母、数字有时甚至标点符号(都可以被认为是字母)的颜色，而且他们都具有相对一致的联觉。拉马尚德兰并没有找到联觉的非感觉部分，他在观察联觉大脑的工作原理时，发现了一些很难解释的事情。研究人员让被实验的人在一堆混杂的字母和数字中找出特别的字母。结果，有“字母-颜色联觉”的人通常比没有联觉的人更容易完成这种任务，因为他们既按照形状找又按照颜色去找。奇怪的是，并非所有参与实验的联觉者都能成功地完成任务。

这是为什么呢？进一步的研究显示。这些联觉者似乎可分成2组：页面上的字母和数字在一组人的眼中都呈现出具体的颜色，而另一组人的色感则以更抽象的想象力的形式出现。在实验中，只有第一组被称为“投影仪”联觉的人表现良好；而那些以想象力看到颜色的人与非联觉者一样，并没有出色表现。于是，该研究小组实验性地建议将联觉分为两类:一种是“低层次”的联觉，这种人只当看到字母时才引发颜色的感觉；另一种是“高层次”的联觉，这种人不仅看到形象的字母，就连联想到字母后面的概念都会产生色觉。换句话说，一些常见的联觉体验是由概念而不是被感觉信息所引发的。不过，由于参与实验的人很少，即样本很小，研究人员尚没有办法做出任何严格的结论，只是谨慎地提出这一观点。

然而不久，人们就又发现了一些新的证据。去年，在加拿大安大略的沃特卢大学，一个由麦克•迪克森领导的小组对一个叫詹的联觉者进行了实验，詹对字母有着强烈的色感。研究人员向她展示了一系列既可以说是字母也可以算是数字的意思含混的形状符号，发现她的颜色体验并不取决于形状而是取决于这个符号的意思：比如给她看一个既可以说是s也可以说是5的字形，当它以mu5ic方式出现的时候，詹看它是绿色，这是字母s的颜色；而当它出现在12345中，作为数字5的颜色，在詹看来则是粉红色的。

与此同时，西姆纳和同事杰米•瓦德也在寻找联觉体验可以被一个单独词汇的概念涵义所诱导的证据。他们找到一组6人“词汇-味觉”的联觉者，这些人能够品味词汇，研究人员给实验主体看一些不寻常物体的图片，比如：露台、双体船、节拍器、鸭嘴兽、响板等等。

实验结果出人意料。在研究人员拿起“响板”的图片时，一个实验者说他尝到了金枪鱼的味道；而另一个人对着 “留声机”的图片，感觉到了荷兰巧克力的味觉，但却一时想不起来这个词。这两个人后来都确认了这是他们对这类相关词汇的味觉。

这就清楚了一点，至少某些联觉者的体验是由概念而不是由感觉输入引发的。

彩色的日子

历史上人们对联觉发生率的估算范围很宽，从低至1/100000到高达1/200不等，但是目前人们普遍接受的发生率在1/2000，女性比男性多，比率是6:1。不过，一些研究人员认为，这些数字都不是特别可靠的。

去年，西姆纳小组的研究人员随机测验了1700人，发现联觉者明显比人们先前所想的普遍，而且，没有太多的性别偏差。西姆纳说:我们预测的比例比先前高88倍。很多隐秘的联觉者从来没有被认为是联觉，因为他们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体验有什么不同寻常。

这项研究的另一项惊人发现是：到现在为止，人们一直都广泛认为，“字母-颜色联觉”是最普遍的联觉形式，有人曾估计这种联觉占到联觉比例的68%。西姆纳本来也以为会得到类似的结果。但实际上，64%实验主体的联觉是一个星期中的每一天与颜色的联觉，比如星期一是蓝色的，星期四是绿色的。她还发现了由月份或某些特别名字或单词所引发的色觉例子。

这也说明很多联觉不是因感觉输入而是由概念引发的。这些概念有日子、月份、名字和单词。她总结了一下，由概念引发的联觉大约占90%。“对联觉了解越多，我越是认为仅用各种类型的感觉不能解释它。” 西姆纳说道。

人们以前对于联觉的认识趋向于认同联觉是一种独特的体验。它被宽松地分成几类：词汇-品味者、音乐-嗅觉者和字母-观色者等等。但是，这样的分类没有明显的外在规律。仅仅因为词汇-品味的联觉者能够由“响板”这个词品尝到金枪鱼的味道，并不意味着其他的联觉者也有这样的感觉，其他联觉者既可能感觉到麦片粥的味道，也可能什么味道也尝不出。

联觉的现实意义

那么，联觉现象背后的涵义是什么？西姆纳小组注意到，普通字母趋向于以普通颜色成对出现，而特别字母以特别颜色成对出现。颜色单词的头一个字母经常呈现该颜色，比如：字母b经常是蓝色(blue)或褐色的(brown)，字母g是绿色的(green),字母y是黄色(yellow)。这种起爆效应在其他语言中也是真实存在的。德语的联觉者趋向于把字母g看成黄色，因为德语中黄色是gelb。更有意思的是，西姆纳询问了一些没有联觉的人，让他们给字母安排颜色，结果正常人认同联觉字母表的比率比随机赋予字母颜色的比率要大。

类似的普遍性也发生在词汇-味觉联觉上。词汇经常具有某种发音的味道，比如prince(王子)有mint(薄荷)的味道， forage(草料)有orange(橘子)的味道，Roger(罗杰)有sausage(香肠)的味道。此外，还有一些概念相连的例子，比如，“blue(蓝色)”经常有钢笔水味道，而“newspaper(报纸)”则有鱼干的味道。

西姆纳认为，联觉在某种程度上反映出大脑在加工语言性概念时所采用的认知机制。其中的重要意义在于：通过研究联觉，心理学家有可能解码构成语言的概念，了解其中晦涩的规律。

联觉的研究还处在婴儿阶段，但它已在语言学的某些暗角显露出璀璨光芒。通过研究联觉这种怪异的现象，人们可以更准确地进入语言学的内部并了解其本质，也可以知晓我们头脑加工语言的过程。西姆纳认为，利用联觉，人类可以探索到很多语言问题的答案。比如，在听到语言的时候，我们的大脑是不是像一个内置自动收报机的纸带一样，自动地拼写出我们说的每一个单词呢？

西姆纳还认为，联觉最重要的意义就是它告诉了人们有关思维内部工作原理的奥秘。语言学概念和感觉体验的串话并不能简单地定义联觉。而联觉的基本原理其实在于：我们头脑中所携带的语言概念的某些感觉会影响到我们感知世界的方式，反之亦然。如果她的推测是正确的，我们每个人都是某种程度的联觉者，只是我们自己一直并没有注意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