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特工的遥远审判

李　鹏

除了让本已冷冰冰的英俄两国关系雪上加霜，英国最新的引渡要求看不到任何结果。特工之死，将注定是一次没有真相的遥远审判

5月28日，英国驻俄大使安东尼•布伦特向俄外交部递交正式公文，要求将安德列•卢戈沃伊引渡到英国受审。

此前的22日，英国皇家检察院检察长麦克唐纳宣布，卢戈沃伊涉嫌谋杀利特维年科，拟要求引渡卢戈沃伊。

去年11月23日，叛逃至英国避难的利特维年科在医院不治身亡，体内检测出剧毒的放射性物质“钋210”。英国警方在随后的调查中，很快就锁定在曾与利特维年科见面、同是前克格勃特工的卢戈沃伊为嫌疑人。

遭麦克唐纳指控数小时后，卢戈沃伊立即在俄罗斯电视媒体上露面，指责英国的指控有“政治动机”，没有任何依据。卢戈沃伊称自己是无辜的，也是钋辐射的受害者。

离奇的谋杀

2006年11月和12月间，两部特工题材的电影——007系列的《皇家赌场》和揭密中情局密闻的《特务风云》先后上映。如果说《皇家赌场》只是以特工名义讲了一个赌场的故事，而《特务风云》则揭秘了特工世界的基本元素：暗杀与阴谋。

巧合的是，前克格勃特工利特维年科在伦敦中毒身亡，暗杀阴谋的离奇程度，与最新的电影相比毫不逊色。英国警方最初怀疑，凶手是11月1日与利特维年科在伦敦市中心一家寿司店见面的意大利人斯卡拉梅拉。不过，随着致命毒药确定是放射性物质“钋210”，英国警方将目标锁定为当天也曾与利特维年科碰面的几名俄罗斯商人，其中包括卢戈沃伊。英国警方为此还专门前往莫斯科盘问卢戈沃伊。

今年1月，英国警方向检察部门提交报告，指认卢戈沃伊涉嫌谋杀利特维年科，主要证据来自对“钋210”的跟踪检测。英国警方称，在伦敦的20处地点发现“钋210”的痕迹，共有137人受到辐射，其中的17人有长期患病的风险。

这些受辐射的地点，除了利特维年科接触过之外，多是卢戈沃伊到过的地点，如双方见面的千禧酒店、观看足球比赛的酋长体育馆、来往英国和俄罗斯的飞机航班等。

英国人坚信卢戈沃伊就是毒杀利特维年科的凶手，而且还暗示卢戈沃伊背后有俄罗斯特工部门甚至更高层人物的指使。

利特维年科1988年加入俄罗斯联邦安全局的前身克格勃。1998年10月，利特维年科声称安全局高层命令他暗杀大亨鲍里斯•别列佐夫斯基，一时舆论大哗。利特维年科因此被清除出特务部门。2000年，利特维年科在别列佐夫斯基之后避难至英国。与许多隐姓埋名的叛逃特工不同，利特维年科开始不遗余力高调抨击普京政府——这被英国媒体解释为俄罗斯试图除掉利特维年科的原因，利特维年科自己也在遗书中指控普京是毒杀他的主谋。

俄罗斯政府对谋杀指控断然否认，认为利特维年科之死与俄罗斯尤科斯石油公司前股东列昂尼德•尼夫兹林有关，或者是别列佐夫斯基所为。在特工的世界，一切皆有可能。利特维年科死因各种猜测都有，最离奇的假设是他“试图以自杀来栽赃俄罗斯政府”。

卢戈沃伊其人

作为曾经的同事，卢戈沃伊比利特维年科早一点离开俄罗斯特工部门。

卢戈沃伊出生在阿塞拜疆，爷爷和父亲都是军人。1983年，卢戈沃伊进入军校学习，4年后加入克格勃。

卢戈沃伊一直在负责政府高官个人安保的克格勃九局任职。1992至1993年，卢戈沃伊是负责盖达尔安全的警卫组副组长，盖达尔曾任俄罗斯财政部长、总理等职。卢戈沃伊同时还负责总统的行政总管、外交部长等高官的安全。在此期间，卢戈沃伊与大亨别列佐夫斯基有所接触，曾介绍自己的同事给别氏做保镖。

1996年，别列佐夫斯基被任命为国家安全会议的副秘书后，卢戈沃伊开始为其服务。1997年，卢戈沃伊离开安全部门，进入别列佐夫斯基的商业帝国，在别氏掌控的俄罗斯公共电视台(ORT)领导安全工作。卢戈沃伊同时还替别氏的商业伙伴、格鲁吉亚大亨帕塔卡施维利服务。

上个世纪90年代，别列佐夫斯基和帕塔卡施维利是俄罗斯举足轻重的商业和政治寡头，掌控着一系列私人和国有企业。负责二人安全的卢戈沃伊权势因此逐渐扩大，不仅负责二人的个人安全，还负责整个商业帝国的安全保卫系统。

为了维系整个安保体系，卢戈沃伊一方面只雇佣朋友和亲属，另一方面则和执法机构、特务机构，甚至和竞争对手建立密切联系。不过，随着叶利钦1999年选择也是特工出身的普京作为继承人，别列佐夫斯基和帕塔卡施维利成为清洗对象，卢戈沃伊的事业很快遭受挫折。

2000年，别列佐夫斯基避难英国，帕塔卡施维利回到格鲁吉亚。还在别氏出走之前的1999年，卢戈沃伊就曾被捕，但是借助其在安全部门的关系，很快获释。

2001年，卢戈沃伊再次被捕，被指控帮助犯罪嫌疑人逃跑。2002年9月，卢戈沃伊被判有罪，由于已经被关押一年多，得以获释。

正是这第二次被捕，被利特维年科的朋友后来看作是俄安全部门深谋远虑的一次“苦肉计”——卢戈沃伊可以因此赢得流亡在外的别列佐夫斯基和帕塔卡施维利的信任，与他们保持秘密联系，掌握他们的行踪。

利特维年科被毒杀后，帕塔卡施维利也开始怀疑卢戈沃伊的角色。他希望卢戈沃伊没有介入利特维年科被杀案，但他意味深长地说：“有一点我同意，那就是从来不存在什么前克格勃特工。”

2002年之后，卢戈沃伊成为商人，据称经营一家保安公司，客户包括别列佐夫斯基和帕塔卡施维利。利特维年科死前透露说，卢戈沃伊在莫斯科拥有一家私人保安公司，拥有资本100万美元。而卢戈沃伊在接受采访时则表示，自己在莫斯科东南的Ryazan地区，拥有名为Pershin的企业，生产葡萄酒和软饮料。Pershin估价为1亿美元，据称也是保安公司的控股企业。

英国媒体对卢戈沃伊的这段经历满腹狐疑：“很难想象卢戈沃伊与俄罗斯流亡政敌保持密切联系的同时，还能在生意上大获成功。”

重回冷战之忧

虽然卢戈沃伊心里装着太多的秘密，但没有人真地认为卢戈沃伊会被引渡到英国受审。

英国检方觉得有充分的理由要求引渡：卢戈沃伊在伦敦谋杀了已经加入英国国籍的利特维年科，还在英国散布了放射性物质，危害了英国公众的健康。而俄罗斯则强调，根据俄国宪法，只有俄国的司法机构有权对本国公民进行审讯。

俄罗斯表示，可以考虑根据英方提供的证据，在俄国审判卢戈沃伊。俄罗斯驻英大使尤里•费多托夫说：“指控卢戈沃伊的证据，没有任何理由不可以用于俄国法庭。”

俄罗斯此前多次要求引渡流亡寡头别列佐夫斯基、前车臣“总理”扎卡耶夫等，但英国却予以拒绝。英国的理由是，别列佐夫斯基和扎卡耶夫是政治犯，回国会受到不公正审判；给二人做出庇护决定的是法院，而法院是独立的。就在上月，别列佐夫斯基在伦敦公开声称“准备武力夺取俄罗斯政权”，使俄罗斯气不打一处来，再次要求将别列佐夫斯基引渡回国，英国同样不予理睬。

在英国看来，俄罗斯正重回集权专制；俄罗斯则认为，英国已经成为俄不同政见者聚集的大本营。英国正式提出引渡卢戈沃伊后，双方在国际场合将加紧舆论攻势，双边关系将再受打击。英国《卫报》评论说，英俄关系跌至近20年来的最低点；《泰晤士报》也称两国关系落入冷战以来的最低谷；还有分析则认为，英俄将重回冷战状态。

一段时间以来，英俄两国政治关系冷淡。俄罗斯总统普京在演讲中，提及欧洲的国家领导时，故意不提英国。相比政治关系，两国经贸联系还算热络。据统计，英国2005年对俄直接投资达20亿英镑，对俄出口则达30亿英镑。不过，随着两国关系渐冷，双边经贸联系也面临降温之忧。

英俄关系会降至多低？《经济学家》的评论认为，这取决英国花多大力气引渡卢戈沃伊。俄罗斯大使费多托夫则比较乐观：英俄关系没有根本威胁，为什么会回到冷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