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丝强悍等
2007-05-14江乙等
江 乙等
粉丝强悍江乙
与朋友座谈《色·戒》,焦点集中在真还是假上。经过一番推敲琢磨,大家一致认为九成九是真的。座中一位年过30的女士突然面泛潮红,眼射精光,喃喃道:汤唯好幸福噢!梁朝伟!梁朝伟!!梁朝伟啊!!!优质“白骨精”生生向“肉骨皮”滑去。
60年代,摇滚大行其道,总有一群女孩环绕在摇滚歌星周围。她们青春貌美,新潮叛逆,终日与摇滚歌星厮混在一起,穿州过省巡回演出,同吃同住同玩同吸毒。有人将她们形象地称为“肉骨皮”(groupie)。简单地称“肉骨皮”是摇滚歌星的性伙伴,显然侮辱了她们,“肉骨皮”更注重精神交流、意气相投,有些人成为歌星的创作灵感,甚至直接参与到创作和演出中去。但称“肉骨皮”为歌星的工作伙伴,事情又不那么单纯。
随着摇滚越来越与毒品、幻觉纠葛不清,“肉骨皮”也与早期的追求精神解放渐行渐远,痴醉于瞬间快感。如今,明星可能出现的任何场合,永远徘徊着一群节省布料、彻夜等待的少女,有人将这类“钢丝”也冠之以“肉骨皮”。然而,摇滚不再是那个摇滚,“肉骨皮”也不再是那个“肉骨皮”。
相较女性粉丝如海般包裹,男性粉丝更多表现为索求与占有。三四十年代红极一时的余派老生孟小冬,人称“冬皇”。她与梅兰芳一个女扮男装,一个男扮女装,在合作中渐生隋愫,当时梅已有妻室,另辟外室给孟小冬居住。然而不久,发生了一桩震惊京城的血案。孟小冬的戏迷王惟深听说孟被梅“抢了去”,一时想不开,携枪闯入梅宅,欲找梅兰芳理论。梅兰芳正和几个“梅党”在家吃午饭,《大陆晚报》经理张汉举自告奋勇,先出去看看有什么事,被王惟深一枪打死。梅兰芳等人慌忙从后门走避。王惟深被赶来的警察击毙,人头挂在大栅栏附近的电线杆上示众。经此一事,梅兰芳受惊匪浅,竟至慢慢疏离孟小冬。虽然不能说两人因此分手,但无疑是导火索之一。孟小冬深以为恨,发愿一定要找个比梅兰芳更叫得响的男子,日后果然给她寻到一位——杜月笙,上海滩头号戏迷。
南宋时,有一位怀孕的妇人某夜梦到自己的偶像,前朝词人秦观——秦少游。她认为这是吉兆,预示腹中胎儿将来会像秦观一样文采斐然,名满天下。不久,这名妇人产下一子,她便以秦的字为儿子取名“游”,以秦的名为儿子的字“务观”。不用说,这家人自然是姓陆。陆游他妈的创意认真强悍,虽然我见不到你,不能与你亲近,但我可以再造一个你,从此,你是我儿子,我是你妈妈。
我有单位了安宁
我终于大学毕业,有了单位了。
我们是负责整个企业的宣传工作的,相对于其他部门,或许少了些拿奖金的机会,但却是轻闲。诺大的办公室,分出四个小间来,我和三个前辈,一人守着一个,关起门来,彼此相安无事,颇有“躲进小楼成一统”的自在与逍遥。
叫周主任的算是我们的领导,每日我只需从脚步声里,就可以判断他的到来。他走路永远是急速的,像是半夜行军,安静里听见了,反而更让人心慌。他学历是我们四个人中最低的,但却是升迁最快的一个,这足可窥见他的努力是与脚步的频率成正比的。哪怕是去领导那里拿份不怎么重要的通知,他都是一路小跑地去,又飞一般地返回。他人倒是谦和,我写的稿子,他总是在修改得面目全非之后,依然不会忘了夸我几句。
被我叫做文姐的是个34岁的女子,据说年轻的时候是出了名的美女,嫁给企业某位领导后,便从车间调入此轻闲部门,以养容颜。作为惟一的女同事,她有着极强的优越感,我们也都出于女士优先的原则,很绅士地主动承担了她的那份工作。
另外一位陈姓同事,接近30岁依然单身。他的生活,便有了一份单身汉的落魄和潇洒。不必有已婚男人的拖累和疲惫,下班后不需匆匆地赶回家去,甚至有时候淘到了好的碟片,会简单吃点泡面,就在办公室里看个通宵。所以我一般不喜欢去他那里闲逛,因为我实在无法忍受那种被皮鞋袜子毛毯衣服碗筷……充塞了的晦暗空间。而他自己,却似乎乐在其中。每每看到他在单位旁边的体育场上,练完了太极拳,而后骑了破旧的单车,去小摊上吃碗热气腾腾的米线,一脸大汗地再赶往办公室看碟的时候,我总是觉得生活有种无力逃脱般的琐屑和世俗。
偶有一天,跟文姐闲聊,说起周主任真是勤奋呢,文姐淡淡一笑,说,他不拼命行么,学历不高,又没有什么背景;不过懂得给领导拍马,倒也是一大能耐呢。我不知道该怎样调整脸上的表情,尴尬,冷淡,或是微笑,似乎在这样的情境里,都不合适。我最终还是谦卑地“哦”一声,便讪讪走开了。
几天后在书店里,碰到陈,在漫不经心地翻看一本考研的资料。我随后问道,陈兄怎么突然想继续深造呢?陈沉默片刻,才喟然道,或许过不了几年,你也会与我有一样的心思,谁能在看到与自己一起毕业的人,做了自己的领导,随意对你发号施令的时候,没有一点挫败和失落感呢?
我在毕业一年,慢慢将自己融入到单位的平淡和闲散中的时候,突然地一转身,看到它尴尬的一面。原来每个其中的人,并不尽然像办公室的那两盆绿竹一样,活得青葱又恬淡自由。只有你无意中将花盆搬离了原先的位置,才会发现那盆的下面,因为时日的长久,早已是生了密麻的爬虫。
非主流爱好者韩浩月
手机可以当MP3用后,偶尔会有人问到“你手机里存什么歌?”我通常的回答是“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但在被要求试听时,我就会变得犹犹豫豫起来。犹豫并非是因为把所听的歌曲内容当成了隐私,而是事实并不是我所说的那样“什么都有”,手机里的那些歌适合对方听的可能性很小很小。
所以在每次有人要听我手机里的音乐之前,都会提前友好地告诫一句,“你不会喜欢的”。结果大多如我所言,听者听了之后脸上便露出茫然之色,快速地关闭,快速地向下找歌,快速地把手机还给我,然后就是用古怪的眼神看我——我担心的正是这个。在此之前,我们可能交流得很好,是可以谈得来的朋友,在此之后,我们仿佛有了某种隔阂——这隔阂来得莫明其妙,估计“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就是因此得名的。
如果我也在手机里存满刀郎、庞龙、SHE、花儿等人的歌,也许就主流了,圆满了。我也多么乐意把自己包装成一个主流的人啊,在工作单位笑容可掬,在家庭里勤快贤良,在酒场饭局礼貌周到,然后得到社会签发的一个综合评价:此人甚好。属于可以放心使用放心托付放心交往的。可一个人得到如此评价,基本和残废差不多了,从此人民群众不但关心你的表现是否一贯正常,而且会综合考察你在细节方面的表现是否符合主流人士的完美形象。可——主流人士他也是人啊,就不允许他有点非主流的爱好?
还是说说我手机里的这些音乐吧,它们要么是我从网络某个角落里发现的,要么是无数个非主流人士口碑相传、再经我
百般挑剔之后留下来的,这些歌在大街上问100个人,恐怕没有一个会知道。这些歌的演唱者要么长得巨难看,要么唱得很暴烈狂躁,而我居然会从里面发现一些不易为人觉察的小忧伤出来。这个调调是什么时候形成的,我不知道,但总有它的理由。反正我喜欢它的原由并非是它的与众不同,也非强调自己的与众不同,可能内心深处是想寻找一种释放的渠道——哪怕这渠道狭窄得有时根本不够那些浮躁的情绪汹涌而出。
音乐、电影、图书、设计……各类文艺作品都会分蘖出来很多的非主流爱好者,这些人合聚在一起也是个庞大的群体。只是这群人个性十足,缺乏彼此交流沟通的耐心,往往认为自己觉得好的就是最好的,这也是他们不足以和主流对抗的原因。社会的宽容使得非主流爱好者们都能获得理解和得其所需,甚至会因此赢得一些尊重,但做一个顺主流而行的非主流爱好者,恐怕还是很多习惯了活在传统中的人士的最佳选择——这和点心不能当饭吃是一个道理。
太监的自由裁量权李开周
清朝有位戴熙先生,工书善画,能诗擅词,一度纵横于书坛画坛和文坛,文艺圈里有头有脸。仕途也顺利,道光十二年中进士,道光十八年出任广东学政,道光二十八年官拜兵部侍郎。照这进度下去,用不了几年,就能做到军机大臣、内阁大学士,至不济也能派驻地方做总督,过一把封疆大吏的瘾。然而很不幸,到了道光二十九年,戴熙兵部侍郎的位置还没暖热,就被劝退了。正史上说,道光让他写对联,他写错了字,所以“罢其人值”,“降三品京堂休致”。所谓“休致”就是退休,就是卷铺盖走人。
戴熙那么大学问,总不会连个对联都不会写,偶尔写错,也是笔下误。再说对联是书法作品,多一笔少一笔很正常,我们能理解铁凝主席写错字,也该理解戴熙写错字。伟大领袖如康熙,号称“文才武略,千古一帝”,批阅奏章还错别字连篇呢。如果道光为一错字就罢人的官,似乎有些不通人情。
后来扔掉正史,再读野史,才找到了问题所在。原来戴熙确实写错了字,道光看了,让太监传话给他:“某字错了,你得重写。”太监找到戴熙,先要红包,戴熙不给,那太监就说:“皇上让你重写。”却不提错字的事儿。戴熙重写一遍,交了上去。道光一瞧:“嘿,让你改个错字都不听,故意气我,撤你的职!”就撤了戴熙的职。
清朝还有位武将,姓王,名字待考,同治年间在广东做官,有一年,向上司进贡广橘,被同治尝到了,同治说:“真好吃,让姓王的再送一篓。”王将军诚惶诚恐,装了一大船广橘,亲自押运到北京,要送到宫里去。负责交接的太监问他要红包,他不给,那太监就挑了几个最烂的橘子,作为样品交给同治,同治很生气,对王将军不满意起来。
这两个故事的教训是:如果您在清朝做官,别忘了给太监送钱。当然也可以这么理解:如果您希望有人给您送钱,不妨自宫了去做太监。我可不是开玩笑,事实上,做太监不仅能捞钱,而且捞钱的时候还没什么风险。譬如那位奉命传话的太监,他故意不把话说全,万一戴熙上诉到道光那里,他可以辩解道:“我就是按皇上旨意说的嘛,你说我没把旨意说完,有什么凭据?”戴熙当然找不到凭据。还有那位奉命交接的太监,他故意挑烂橘子,万一那王将军上诉到同治那里,他也可以辩解道:“我是随机挑选的,既可能挑到好橘子,也可能挑到烂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