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中的小木屋

曾明伟

林德元先生是一名出色的医生，不仅医术高明，而且乐善好施，深得药柏镇居民的尊敬和信赖。凡是药柏镇的危重病人经他治疗，无不转危为安。由于长年奔波和劳累，林德元先生变得十分苍老和疲惫。最近几次外出出诊，他明显感到体力不支。但这个开朗又倔犟的老头，却不把这当一回事，每天坚持按时出诊，雪原中总是出现他孤独的身影。即使这样，药柏镇的居民仍担心他有一天会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这是不敢想象的事，要他千万保重身体。他的助手小柯也曾忠实的告诫他：您必须老老实实休息，否则您将一病不起，一病不起！

这一天傍晚，林德元从老人村出诊归来，心情愉快，虽然天上飘着雪花，他仍然要在天黑前赶回药柏镇去，以证明自己的身体是如何硬朗，看药柏镇的居民和助手小柯还能不能小瞧自己。

林德元驾车一路穿行在丘陵起伏的林间雪原上，天上雪花纷飞，笼罩四野，引擎盖被雪花厚厚覆盖上一层。公路上积雪很深，林德元加大油门艰难前行。翻过一个山坡，汽车嘎地一声陷进积雪，无法动弹。林德元下车推、刨，仍然不能使车轮离开原地。林德元喘粗气，摆摆手：“我的上帝，让公路见鬼去吧。”他决定徒步走回去。

天黑尽了，山坡距药柏镇大约还有5公里。林德元提上小药箱，拿上拐杖深一脚浅一脚抄近路走进一片林地。林地树木高大笔直，巨大树冠白雪覆盖，像圣诞老人的胡须。穿过这片林地，就可以看到药柏镇。林德元心想不用一个小时，就可以回到温暖舒适的家了。

他想加快脚步，无奈积雪太厚，每迈一步困难重重。雪越下越大，林德元身上不断堆积雪花。他爬上一个雪包，感到气喘不匀，他靠在一棵高大的树干下歇息。

夜越来越深了，在喘息声中，他躺在树干下睡着了。

这是哪里，为什么是白茫茫一片。林德元分不清哪是东，哪是西。

我快要死了吗，我真的老得不中用了吗？不，我林德元从来不认输。

我不仅是一名医德高尚的医生，而且也是一个身体硬朗的人，绝不能让小镇的居民看不起我。

对了，我明天还有预约需要出诊，要给刘老太做一次心电检查，还要给曹阿强送一些药水去。最让我担心的是西村的黄老四，他成天咳嗽不止，不是伤风感冒，一定是肺炎引起，明天还要做一次确诊。

林德元在睡梦中幻想，脸上堆满笑意。

半夜风紧，他被风雪吹醒了。他四下一看，茫茫雪原，吃了一惊，我怎会在这里？不行，我得回家去。

他动动手脚，有好一阵不听使唤，他立起僵硬的身子，想迈却迈不动步。突然他看见树林中有一盏温暖灯光照亮雪地，林间出现一间简易木板房。

是谁在这里搭了一间木板房，以前我怎么没有发现？

有光就有人。他颤巍巍走过去，除了雪亮的汽灯，房里房外并没有人。是谁在这里点了这盏灯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关上木门，周身感到温暖多了。他看见房间的地上升了一堆柴火，柴火的铁架上烧了一口铁锅，锅中热汤清香四溢。林德元实在是饿了，他不管房中有没有主人，拿上勺子大口喝起来。

他想好了，等主人回来，首先跟他道歉，然后再赔偿他一大笔钱。

然而天亮后，主人没有回来。林德元等不及了，他决定先出诊，回来再给主人作出解释。

天空放晴了，雪也住了，林德元一步一步赶回镇去。在镇口，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来的是助手小柯。

小柯接住他问：“恩师，您昨晚去了哪里？您让学生好找。”

林德元哈哈一笑说：“总之不好说，不能说，不可说，哈哈哈……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昨晚我碰到圣诞老人了。”

“真的吗？收到礼物了？”

“是呀，一间小木屋，我都有些舍不得离开了。”

“昨天是平安夜，今天是圣诞节，恩师，这真是一个快乐的日子！”

林德元一惊：平安夜、圣诞节，难道我真碰到了圣诞老人？可我并没看见圣诞老人的雄鹿雪橇从天空划过啊，还有那清脆铃音也并不曾响起。难道是做了一个梦？既真实又虚无。

小柯看出他心思：“圣诞老人来了，又走了。昨晚与小镇居民联欢，可惜恩师您没赶上。”

林德元看了一眼天空说：“我很知足了，心满则乐。”

小柯背上医箱，随林德元出诊，师徒二人渐行渐远。小柯包扎着手，阳光下那双拆卸木屋的手布满了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