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忌讽齐王纳谏》讽喻艺术赏析
2006-05-20王矫捷
讽谏国王,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但是不容易的事总也要有人去做。齐威王昏庸听不进忠言,使齐国许多大臣忧心如焚,但是由于他们的讽谏方法不妥,威王不能接纳,故使局面颇为难堪。邹忌身为丞相,对威王的昏庸、固执之惰性将对齐国造成的危害比别的大臣更清楚,因此他比别人更焦虑。但是,他比别的大臣头脑清醒,认识到对威王的劝谏是十分必要的,让威王反省自己的过失也是刻不容缓的。可是,威王好大喜功、爱听顺耳话的特性,又不允许他直言忠谏。因此,群臣纷纷谏言失败很久,邹忌也没有贸然向威王讽谏什么。等到他突然从自己对镜窥貌的事件中得到启发后,他才貌似悠闲地去讽谏威王。与其他人的讽谏方法不同,邹忌的讽谏首先跟威王讲了一个自己的私生活故事,使威王听来颇感有味,易于集中思想。当威王心理上解除了反讽谏的防线后,邹忌再循序渐进地将话题引上事先预设的轨道上,等到威王发觉邹忌谈说私情的用意时,邹忌的讽谏已完成了。自然这时威王也无法排除已注入脑海中的邹忌讽谏之言了,思而虑之,他不能不接受邹忌的谏言。
邹忌的讽谏之所以成功,除了与上述心理战的巧妙战术运用有关外,还与其讽谏语篇的前后照应思路密切关联。仔细分析一下,邹忌的讽谏语篇明显地分为两个部分:诱导篇与伏击篇。诱导篇便是前一部分邹忌所说的自己私生活的故事部分,它由前提与结论两个结构成分组成。前提是邹忌是大夫、丞相,结论是妻子偏爱他、妾畏他、客人有求于他。伏击篇便是讽谏语篇的末一段,亦即本语篇的语义重心所在部分。它也由前提与结论两个结构成分组成。前提是威王是国君有权有势;结论是“宫妇左右,莫不私王;朝廷之臣,莫不畏王;四境之内,莫不有求于王”。这里,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诱导篇与伏击篇在结构上完全相似,逻辑推理过程也相同,也可以说是两个相似的逻辑语篇。但是,如果我们仅仅看到这两个语篇的相似一点,那么就辜负了邹忌的一片苦心孤诣了。因为邹忌分设两个逻辑语篇,一前一后,其意味是深长的。前一逻辑语篇犹如战略上的疑兵诱敌的行为,后一逻辑语篇则犹如战略上的伏击歼灭敌兵的策略。若从更高层次的逻辑结构上看,前一语篇(即诱导语篇)是后一语篇(即伏击语篇)的前提,后一语篇是前一语篇的结论。亦就是说:邹忌由自己是丞相,妻妾客人违心地说他美,是个引子、前提;威王是国王,宫妇左右天下人怕他而不敢忠言直谏,是结论。当威王带着愉悦、新奇的心理由诱导篇进入伏击篇的倾听后,心情就显得平缓,反讽谏的心理就在无形中被淡化、抑制了;当威王接受了诱导篇的事实,承认了伏击篇的结论成立后,自然而然地就肯定了邹忌讽谏语篇的总结论:“由此观文,王之蔽甚矣!”由此,我们才看到威王改过自新、广开言路的结局。
讽谏也是一种言语交际活动,必须注意交际对象的心理、情性特点,采用不同的言语方法、手段,使交际活动圆满完成。一般说来,日常的言语交际活动,只要交际者稍微注意一下交际对象的有关特性,选择一种适合于题旨情趣的言谈方法,交际目的是不难达到的。但是,若是讽谏,则不然了。因为讽谏的对象,亦即受交际者是国王或领导者,讽谏者亦即交际者是被领导的臣民,交际双方存在着地位差别,讽谏者更要注意揣摩受交际者的心理,顺迎其性情,以恰当的言语方式巧言进谏,这样才能使本来听不进忠言、不同意见的受交际者接受自己的谏言,如若比干、屈原在进谏时也采用这种方法,他们二个人的下场、国家的结局估计就会大不一样了。邹忌讽谏威王之所以成功,奥妙正在于此。由此一端,我们也可以这样预言:作为言语交际活动之一的讽谏,虽然由于时代的不同,现代民主政治制度的逐步健全,用婉言曲折的方法固然不像封建时代那样大有用武之地了,但是,诸如邹忌式的“意他言己”的讽谏艺术,并没有就此绝迹。相反,我认为,这种方法不仅在现代,乃至在将来,在某种特定的场合、情境下还是很有效果的,不失其独特的魅力。
(王矫捷,镇海职业教育中心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