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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照片并排行走

2006-05-04朱兆虎

延安文学 2006年1期
关键词:铁锨大地苹果

朱兆虎

照片是大地的窗口,我站在照片前有些不安,像个窥视者。

这样说似乎我们都在大地的下面,对着照片寻求空气和突然钻下来的肥水。我们是蠢蠢欲动的根毛被玻璃窗永远盖着,在这已涂写上了大大红红的“拆”字的旧房里抚摸家当,祝福着道路。我们是祖先腐在地里的黑质,但不是煤,大地是我们的昨天。我们窥视着昨天。窗口在后,朝北,时间倒流了。时间倒流是时间拔地而出,时间长大了。长大的时间穿过玻璃行走在大地之上,进入过去。过去凝固在照片里。

因为土地已郁积了太久,如同码头,土地的每一次表达都是春天。

而我们是土地的淤积物,享受着从照片里泄进来的阳光。

在这里,照片里的时间被一再错置,过去和将来搓起的毛线编织成熟烘烘的现在,像一块木头扔在生活的河流中。

这便是我们的生存状态,我们和照片并排行走。我们承认了自我、大地的远景和地平线。这构成了空间,我们在堂堂正正地窥视。一个合法的贼,摄取了太多的东西,在时空中熔铸成了万物的投影。简称“摄影”。

这一路走来似乎在下定义,拔鸡毛,剔鸡肉,把骨头端给厨师和狗。

于是一切都展开了。

一百颗头颅被同时削去,角落里还保留着一颗,最黑最瘦,肯定是没籽墒的。它们或许在鬼子到来之前就站在了那里,一直穿过元军、金兵和匈奴。或许那个戴手套的女孩子就是凶手,手里那颗就是被微笑攫去的头颅。然而她笑得更灿了,是对抗还是赞美?

土地开裂,一阵风过来就会把它全部刮走。山羊像玉米摞一样介于金字塔式的稳定和坍塌之间。因为钩镰已经停歇,而小羊头上的红缨和大红灯笼一样带来了些许慰藉。石头的堡垒也终将坍塌,有如文字和冰凌,但生活仍在继续。

上天蔚蓝色的关顾像眼珠一样临于照片黑色的背面,丰收的的玉米和枣子构成了全部背景。

丰收才是最坚实的大地。在姐姐弟弟和咬了一口的苹果中间,那颗浑圆的大红苹果是全幅的重心所在。或者说大红苹果具有最大的份量,镇压着玉米堆,就连铁锨也夺它不去。铁锨是崭新的,从未下过地;铁锨沾满泥巴,需要体息。

那张孩子过街的照片如果倒过来看,会发现我们原来是来自大地幽光照在影子上的影子。“惑”是进入庄周梦境之后的彻底觉醒。

马格利特笔下的世界总在一堵墙壁之前展开,空间憋屈得让人局促不安;而凡·高画笔一荡就是地平线和“动荡的天空”,太空旷了,让人无所适从。朱耷笔下的大片空白,我猜想那是北方人到南昌后对雾的基本感受,众多水汽推搡着你潮湿的生活;这是狭小和旷大的冲撞与妥协,人在其中局促不安又无所适从,只好耷拉下来,没有凿墙的叮当声,也没有喊声。而这里的天空是这样干净清亮明朗,这就是我的家。

摄影是一种契机,一种对生活和世界的默认,一种技术时代把机器挂在胸口的对生活和世界反哺的良心,一种对万物逆旅百代过客的打捞,一种独眼的用另一只眼睛关闭黑暗和死亡的态度,一种风雅颂,一种赋比兴。

用眼光凿开墙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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