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生命的记忆到思索(评论)
2006-01-26张语和
张语和
在这个喧哗浮躁的时代能够拥有一个自己的世界是一件艰难的事情。曾经看到一个走在上学路上的小学生,他一门心思走向学校,沿途有一些对小学生来说充满诱惑的商铺,但他顶多只是看一眼,然后,继续走向学校,脸上全是专注的神情。看到这个小学生时,我的内心情感变得复杂,有欣赏、有羡慕,也为自己悲哀。然而,当我看到牛庆国的诗歌时,竟然产生了类似的感觉。在诗歌的路上,牛庆国正是一个抗拒了沿途种种诱惑而努力拥有自我诗歌世界的诗人。当我们面对牛庆国的诗歌时就会发现,一些与生命密切相联的诗歌,它本身就是一种必要的存在。
一、但是水、水
我从荒野里
回来,我
只想着一件事:水,水……
——海子《但是水、水》
牛庆国最初的诗歌源于他的生命记忆,这位诗人来自干旱的黄土腹地。黄土腹地是贫瘠且少水的,所以,当他出生于这片土地时,就意味着对水的渴望必将成为他生命记忆的一部分,而且,是其中尤为重要的一部分。在名为《黄土腹地》的这首诗中,对于水的渴望如在眼前:“拔一棵小草/草尖上喊渴/草根上也喊渴……这么多年了/在那里意守丹田/而丹田就是那/红红的毒日头”。黄土腹地上对于水的渴望不仅仅是表面的,处于土地之中的草根也是缺水的。之所以意守丹田,就是由于渴望水,渴望能有雨水的降临。而这么多年来,那丹田竟然就是那红红的毒日头,这样的日头让人无奈,甚至让人愤怒。是的,在这样的日头下,我们只有渴望,渴望一场大雨,哪怕让大雨浇灭太阳!这种强烈的渴望同样在村小画字的学生身上,他们画下了几点雨,然而,雨却怎么也不来(《村小:黄土上画字的孩子》)。在不同人的意识中,水的意味不同。在城市人的生活中,水不只是能提供基本需要的一种物质,它还可能意味着一种享受,比如说用它做香薰浴什么的;甚至在一些都市人眼中,普通的水还不够好,要用纯净水或矿物质水才会益于人的健康。但是,在黄土腹地如此少水的环境中,水,仅仅是普通的从天而降的雨水,就意味着一切,最重要的是,它意味着生命。所以,在《水》这首诗中,诗人体悟到:
一窖水/就是白花花的/一窖银子/你信不信//攥住吊水的草绳就是攥住/我细细的命哩/你信不信
第一次读这首诗时,我分明感受到了一种力量,它足以震撼我们这些生活在都市中对于生活中拥有的一切早已麻木不仁的心灵。我们每天沿着黄河走的时候,已经听不到黄河的水声,更想不到这条河为什么是母亲河,它与我们的生命曾经有着怎样密切的关系。但《他看到了黄河》一诗中那位爱写诗的农民,看到黄河时“泪流满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明白水对于生命的重要的人才会面对河水时产生这样的感动:“那真是好大好大的水啊”。这位爱写诗的农民的感动其实就是诗人的感动。我们也就不难理解《在海边》一诗中诗人为什么在海边会发出“这么大的水/足够我的黄土高原/喝上一辈子了吧”的感慨了。
黄土腹地上对于水的渴望不仅仅局限于这片土地上的生灵,就是这片土地本身也对水充满了无限渴望。《春天的一场土》中就表现了黄土腹地上的一切对水的渴望的极致:
春风一起/土也就起来了/就像我们此刻的心情……土是豁出去了/因为土疼我们/土要替我们说话……土就是土/能让土听话的/只有雨
可以说,牛庆国早期的诗与他在故乡时的生命记忆无法分割,黄土腹地及其之上的所有生灵对水的渴望由作者主动承担主动倾诉。他的诗集《热爱的方式》第一辑《在黄土腹地上》最能体现出其特点并且令人震动就是这一类型的诗。我从第一篇开始读,读到这首《春天的一场土》时,就感到自己已经身处干旱无雨的黄土腹地,嘴唇干裂,环顾四野,却找不到一滴水,甚至嗅不到一丝水的气息,于是,作者对水的渴望就成了读者的渴望。
面对牛庆国如此众多与水有关的诗,你不能不意识到:只有真正热爱生命的人才会如此理解水的重要,在离开缺水的故乡后依然能如此感同身受地渴望水。所以,当许多诗人赞美春天的一场雨时,牛庆国说起了春天的一场土;所以,菲利普·拉金说,“如果要我/创建一种宗教/我要用水”时,牛庆国说:“攥住吊水的草绳/就是攥住/我细细的命哩/你信不信”。水就是命,你信不信?
二、一朵花投射春天
臧棣在评论诗人赵野的诗歌时曾经说:“记忆就是诗歌的想像力。甚至远不止于此,记忆(回忆)也是诗人的一种命运,虽然不一定那么普遍。”读完牛庆国的大量诗作后,我发现,这样的话在牛庆国这里竟然同样合适。牛庆国在《我的经历,我的诗歌》中说过这样的话:“有朋友问我是怎么搞起诗歌创作来的,我竟一时答不上来。接着又问,我的第一首诗是怎么写出来的,我还是答不上来。也偶尔有朋友约我写点创作经历或创作谈之类的文章,更是让我颇为犯愁。而每每遇到这样的情形,我脑海里总是浮现出一些零零碎碎的生活片段。如果说这些生活与诗有关的话,那就是关在笼子里的鸟是最幻想飞翔的鸟,而这鸟一旦飞出来,就会拼命往高远处飞,哪怕这笼子被叫做‘故乡。当这只‘鸟栖息在远方一棵叫做城市的树上,喘着粗气,回望故乡时,心里涌起的那种东西就应该叫做‘诗。”对于一个诗人来说,个体生命零碎的片段也是诗歌记忆的一部分,但事实上,就牛庆国的诗歌世界而言,记忆并不仅仅是脑海里浮现出的“一些零零碎碎的生活片段”,正如前面所说的对于水的执著记忆与渴望仅仅是他生命记忆的一个部分。除此之外,牛庆国用来表达生命记忆的诗歌还有两类:一类是表现出了强烈的叙事特征的诗歌,比如《杏儿岔》之一、之二,《三个杏儿岔人的消息》等许多回忆故乡、回忆诗人在故乡的生活的诗歌;还有一类却是与人类历史紧密相联的属于集体记忆的诗歌,诗集《热爱的方式》第三辑《走遍秦砖汉瓦》中的绝大部分诗歌都属于这一类。
从《我念过书的学堂和我的堂叔》开始,牛庆国创作了大量的回忆故乡人、回忆故乡事的诗歌,这类诗歌可以看作是诗人一次次在内心回到故乡的心灵笔录。它们将故乡的好、故乡的坏一一摆在读者面前,我们不得不和诗人一起,面对他的故乡,面对他的记忆。
那个小小的村落——杏儿岔是牛庆国最为熟悉的地方,所以,他就从这里开始了他的记忆之行。这一部分诗歌是诗人最基础的一些生命记忆的表现:“背对着是背景/转过身来是故乡/冰草绳般的一条山路/把我从很远的远方/吊回自家的炕上”(《回乡偶记》)。这里有诗人青春年少时的记忆:“一排年轻的白杨树下/坐着20岁的我/和58岁的校长”(《那时我在乡下当教师》)。直至今日,诗人年少时的敏感内心生活的记忆仍然占据了很大一部分记忆空间,比如发表于《诗潮》2005年5—6月号的《旧情节·红红的背心》。但是诗人对于杏儿岔的村落生活的记忆似乎占据了更重的比例,《杏儿岔》之一很有代表性:“左边是山右边还是山/像大地的两条腿/穿在风的裤子里……有人默默地从岔里出来/然后又默默地回去……”这个处在两条山中间的杏儿岔是牛庆国记忆的一个基础背景,这里的人、这里的事乃至这里的一切都是他记忆中重要的一部分。“有一些我熟识的人不在了/他们走时的情形/我能一一想像得出来”(《一年》)、“男娃女娃生了一大群/一辈子没白活的七奶/老了却只有几十根白头发/像冬天屋顶上的白冰草/风中白着”(《七奶》)。然而,杏儿岔人在牛庆国记忆最深处的还是他的亲人,他们无一例外地成为牛庆国与杏儿岔无法分离的一个纽带。这方面的诗歌有《想起父亲》、《奶奶》、《雨天:纳鞋底的母亲》等,其中最让人感动的就是那首有名的《字纸》:
一个不识字的母亲/对她的孩子说字纸/是不能随便踩在脚下的……那一刻 全中国的字/都躲在书里/默不做声
在中国西北乡村,到处都有任劳任怨的妇女,她们默默无闻,为家庭为孩子奉献着自己的一切。但《字纸》中的母亲则令人肃然起敬,她并不认识字,可是她对文明有着一颗敬重之心。有着这样的母亲,我们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在中国西北的一个小小村落杏儿岔,会出现一个牛庆国这样的诗人了。
牛庆国的乡土记忆是从杏儿岔出发的,但又不仅仅局限于杏儿岔。他的记忆是一步步放大的,从他最亲的亲人和家开始,到亲人们生活的小村落杏儿岔,再到整个黄土腹地,也就是中国的大西北:“长城进去/黄河出来/一只远走高飞的鹰/再飞 也飞不掉/满翅的雪和沙子”(《大西北》)。大西北是牛庆国生命记忆的一个必经之地,他对这里的风物有着互通心灵的熟悉,这里的沟、梁、湾,以及一切都是作为个体的牛庆国需要并且存在的大背景。换句话说,整个大西北对于牛庆国有不可或缺的意义。如果他一直停留在一种个体的零碎的记忆片段的表达的层面,那么,他不会成为一个好诗人,只有他超越了个体的记忆,才有可能成为一个好诗人。
牛庆国是幸运的,他从杏儿岔开始回忆,却把目光投向了大西北,并且在此之后进行了一次诗歌主题的转移,这就是诗集《热爱的方式》第三辑《走遍秦砖汉瓦》中诸如《石锄》、《古塔》、《古城墙》一类貌似怀古的诗。这一类题材的诗不如他以乡土为题材的诗那样引入注目,甚至不被一些人看好,但是,这类诗恰恰是牛庆国诗歌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它们是牛庆国一次比较成功的冒险的标志,历史上留下的一切都有可能是诗人打开记忆之门的一把钥匙。五千年以前的庄稼卫士之所以复出,是因为人的心里有草,而且“有些草的根/的确长得太深了”(《石锄》);《古塔》中的古塔则是“历史的锥子啊/能把我的诗行/戳出血来”。这一类诗使牛庆国具备了挣脱他原有的那种貌似乡土诗歌,并且走上一条更为宽阔的诗歌之路的可能性。就这一类诗而言,记忆开始拥有了一种超越个体的特点,它开始属于集体。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牛庆国的这类诗明显没有停留在物象的盲目迷恋上。所有的物象都是他深化记忆主题的中介物。由于历史的存在,这些诗使牛庆国达到了复苏集体记忆的目的,并且开始从生命的记忆走向了思索的道路。题为《秋天》的两首诗中的句子应该引起我们的注意:
我是说在这个清冷的早晨/有好多好多的树叶/我要把它们扫到一起/就像我读过的那些旧书/要归拢在一个角落里
——《秋天》(之一)
多少疼痛/都已颗粒归仓
——《秋天》(之二)
这两首诗在牛庆国的诗歌中是相对沉静的,重要的是它们提供了一种启示,当记忆进行到某个时刻,它就开始隐退,正如秋天的树叶,被诗人扫到一起,而许多深刻的重要的记忆,则是秋天那些颗粒归仓的疼痛。当它们颗粒归仓后,诗人就有了一种思索的可能性和必然性。当诗人有意识地结束了他的记忆之旅后,他必然地退回心灵,但是思索的心灵世界的空间是无限的,《花的重量》恰恰说明了这个问题:
而且我还发现问题/一朵花的内部/藏在几个好大好大的花园/影子一直投射到/好远好远的春天
诗中的花大致可以看成是诗人的象征,诗人的内心正如这一朵花的内部,而他对于生命和思索正如它的影子可以投射到好远好远的春天。投射这个原本普通的词语用在这里是再合适不过的,它暗示的,正是诗人自己的一种状态。牛庆国诗歌的变化是微妙的,却又是显而易见的。同样是写杏儿岔,最早写那里的诗歌是一种生命记忆,而后面写那里的诗歌却更多地属于一种思索,比如他写于2005年的《在杏儿岔的一天》,就与写得较早的诗歌不同:
这一天 离杏儿岔的历史/只隔一天/这一天
离杏儿岔的明天/只隔一夜/这一天 我在杏儿岔写了一首小诗/这一天 再重复几次/我会写出一本诗/但这一天 如果重复一辈子/我就会一句话也写不出来
对牛庆国来说,杏儿岔进入他的诗歌是从记忆开始的,它曾经作为一种想像力的源泉而存在。但是到了《在杏儿岔的一天》这一类诗中,杏儿岔则成为他进入思索型诗歌的一道独特的门。他仍然在写杏儿岔,可是却将诗歌的内在视角进行了很大转移,顺着这个独特的视角,我们看到的杏儿岔就不再是杏儿岔了,而是一面镜子。透过这面镜子,我们就能看到一个诗人所能思索到的生命主题和人生底蕴。这样,《在老家对面的山岗上》中赫然立于眼前的句子也就具备了接受的可能:“奥蓝的天空下/谁在北风里念经/一只黑蚂蚁/在和尚的额头上爬行”,这样的诗句也可以看作是狭义的场景的展现,但是其中明显多了一种对于人生生命的思索,与诗集《热爱的方式》中的诗相比,变化是比较明显的。诗人明白,一个人不能永远停留在生活的领地,他找到了一个更为广阔的空间,诗在他的心里是非常崇高的存在,所以,在他进入思索状态时,诗歌成为无法替代的思索生命及人生的方式。
三、收获就是遗憾
牛庆国从来没有标榜自己是个什么样的诗人,他只是说过这样的话:“如果让自己说说对诗的看法和体会的话,我只能说诗在我心里一直很崇高”,“我所要达到的目的,只是我曾全身心地努力过了,努力到力尽汗干的程度了”。但是由于牛庆国创作了大量乡土题材的诗歌,所以,他被一些人看作是乡土诗人,加之他以乡土为题材的诗歌大部分都凸现着鲜明的叙事特征,所以似乎“乡土加叙事”就是牛庆国诗歌的全部。倘若对牛庆国的诗歌进行一次总体的观照,我们就会发现,这种理解可能存在着一些片面性。
诗歌中的乡土发展到今天已经难以表述。在一部分人的意识中,乡土是一个充满了梦幻的美丽田园,它是现代人逃避现实远离都市的一个相对单纯的空间形态,若是找不到更好的题材,就可以写乡土诗。造成这种乐观态度的还有当代诗歌史上的一些原因,比如在第三代诗歌之后,有那么多的诗人把土地和麦子当作是诗歌创作的法宝,在他们眼里,乡土能够更有力地安慰心灵。而另外一些人却将乡土诗看作是一种老套的前途难料的诗歌类型,他们更乐意去进行诗歌文体实验,而不是守住一个虚幻的空间。这样,乡土就处在了一个比较尴尬的位置。在这种时候,牛庆国以乡土为题的诗提供了乡土的新的可能性。
牛庆国对世界的看法常常更像个小说家,而不是诗人。他对乡土的态度与中国20世纪20年代出现于文坛的乡土小说流派有着极为相似的地方。当时的乡土小说作家大都是从乡土进入都市的,他们寓居在都市,却心怀故乡,一面思念着自己的故乡,却又一面批判着故乡中落后的人与事。牛庆国从苦甲天下的故乡会宁来到相对发达的省城兰州,他同样是一面怀念着故乡的美好,一面却又为其贫瘠落后而痛心,他批判的方式正是他热爱的方式。尽管牛庆国在诗歌中极力地隐忍节制着他对故乡的情感,但我们还是看到,故乡的一切痛在牛庆国的心口。他为故乡的贫瘠而痛,他说:“所谓我的诗歌,在我眼里就是雨天的脚窝里长出来的一朵朵苦苦菜。”他的诗歌中频频出现的“苦”是一个比较重要的意象,比如《饮驴》中:“生在个苦字上/你就得忍着点”,这首诗里的“苦”还是与苦水联系的,但是《杏花》中,面对村中“最粉红的杏花”时,想起的还是一口的“苦”,即使是村人最尊敬的教书先生堂叔在我的眼里,也是那棵“最苦的杏树”(《我念过书的学堂和我的堂叔》)。这所有的“苦”恰恰来自于诗人对于故乡的爱。牛庆国在《热土》中最直接地表达出了他对故乡的情感,他对故乡之爱、对母亲之爱是“心尖上的那一点亮”。但牛庆国对故乡的爱并没有让他失去理性,他同样看到了故乡的另一面,《闲话》一类的诗写出了乡村生活的琐屑无聊的一面。
牛庆国乡土题材的诗常常让人感受到一种意想不到的力量。比如在一些人笔下光芒四射的麦子在牛庆国这里是一种真实的与性命攸关的粮食,他们诗歌中只有麦子,而牛庆国的诗歌中多了背麦子的人,《背麦》就让人看到了黄土腹地上人生存的艰辛。他们歌颂麦子时,牛庆国歌颂土豆,他写道:“揣一颗土豆上路/心窝里踏实/我写下的那些小诗/都是土豆粉嘟嘟的花哩”。
作为一个真正尊重诗歌的诗人,牛庆国使乡土这个常见的主题在诗歌中得到了新的意味,并使诗歌中的一切显出真实。牛庆国的诗让人意识到,任何诗歌素材都可以经过加工进入到诗的情境中来。牛庆国写乡土本身并不独特,他通过乡土开辟出了一种新的自觉思索的诗歌道路,这才是他的独特之处。
牛庆国不是一个初涉诗坛的观望者,他也没有像一些诗人那样把诗歌作为一种文体实践甚至人文实践,或是像有些诗人对诗歌充满怀疑;他更多地对诗歌表示出了信任。诗歌在牛庆国这里更加忠实于心灵,忠实于思索。正是,牛庆国才能在喧哗之中找到一个自己的世界,并拥有一种沉静的气质,这使他有成为一个优秀诗人的可能。真正的诗歌理应具备沉静的特质。沉静在某种程度上不仅仅是一种气质或者氛围,它是诗人对于自我存在思索而产生的,只有这种思索触及哲学意义时,沉静才是最真切的,因为当诗人站在诗歌的路上时,他发现,一切收获都是遗憾:
是啊 一切都收获了/如果没有这点遗憾/秋天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也许这首诗会让人产生一种无奈、虚无乃至荒诞的感觉,但是这里的收获意味着结局,也意味着开始,它本身就蕴含着戏剧化的张力。加之诗人设置了一个收获等于遗憾的情境,使我们看到了生活本身,这样的情境暗喻了人生的多种可能性,而诗歌就是诗人洞察生活的最恰当的方式。收获就是遗憾的认识并没有让诗人变得消沉,却让他对世界有了更深的体悟,“那么亮 谁拿着一个小镜子/在山坡上晃……在一个孩子的想像里/所有能亮的事物都已经亮了”——诗歌是诗人的一面镜子,只有它才能在较高的地方彰显出独特的意义,烛照诗人的心灵世界。
说了这么多,突然想起了“子非鱼”的典故,也许这就是每一位读者和评论者的处境。但是,无论如何,我们应该看到牛庆国对诗歌的敬意热爱及执著追求的精神。他的诗是与生命有关的一种本真的存在,本身具备内省的能力。
责任编辑 子 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