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下半叶最重要的美国诗人
2006-01-19罗伯特·潘·沃伦
(美)罗伯特·潘·沃伦
柳向阳 译
时间的催眠
献给I.A.瑞恰兹
白,白在那晨曦中,世界那时在爆炸,白光从白中喷发。什么
是世界的名字?——因为
白,一整夜从黑色天空中羽毛飘落,
已改变了世界的名字,也许
和我自己的,或许这一切只是
我正做的一个梦,但是并不
知道,或许真实是这样:我,
当紧紧地躲在毯子和黑暗和自我之中,
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只除了一整夜
雪所梦见的。接着是光:
我们这个地区两年没有雪,两年
在你十二岁是很长的时间。所以
一整天都在风景中,那风景曾经是
褐色田野和黑色森林,但现在是
白的空虚和拱形,
我游逛。白光
充塞整个令人眩晕的天空,甚至
我的脑袋直到它
明亮而宽广地铺开宛如另一片天空,我在它下面
游逛。我来
到一片森林所在的地方,站立在
黑色的、但被雪覆盖、被光画上十字的
树枝的发疯的几何图形之下,在
积雪起伏的河岸和冰纹的白色之间,看见
黑色的水缓慢尚待,平滑如睡眠。
我凝视那水,凝视着,就奇怪
白肚子的鲦鱼,此刻深藏在
黑色的烂叶和泥巴中,在想什么。
我想到麝鼠在泥泞的幽暗中面目模糊。
你可曾看到过田鼠的脚印,在新雪中
现在被风化得是多么纤弱?
我看见痕迹。但是突然,没有人。什么也没有
除了羽翼困惑的雪。接着,小如针尖,孤单的一个
由血滴冻成的晶亮的、红色的圆珠。你可曾
凝视猫头鹰的双眼?它们缓慢眨动,然后燃烧:
在被雪覆盖的雪松树的黑暗果核内燃烧黄金。
那儿是一片大田野,叠起
它的白色,向上,直到天空的倾斜、蓝色的刀刃
将它斩断的那条线。我站立
在那空地的中间。我回望,看见
我自己的脚印向我行进。不仁慈地
它们抵达我这儿却并不停下。向前,
是白色的空白。它站起。然后是天空。
傍晚到了,我依火而坐,火焰起舞。
一整天,我游逛在闪烁的比喻之中
我发现没有它的指示物。
一整夜,那一夜,睡着,我愿意游逛,消失
在梦中
在那雪所梦见的梦中。
如果蛇是蓝色的
如果蛇是蓝色的,那它就是那种
将会在一种奢华的安逸中舒展的日子
正如每个云母般明亮的刻度都露出一道黄金的边
缘,
慢慢地,慢慢地,那黄金的眼睛眨动。
就是那种日子:它永远喜欢——
虽然是许多分钟,许多分钟,永远无法数清——
滑动
在众多云朵之间,那云朵如粉红的百合花瓣飘浮
在纯净可饮的晶莹液体之中。
此刻,在光线与阴影之间
并不存在区别,除了虹膜适应过程中
神秘而眩晕的感觉,
当光线黯淡,初星闪亮。
最后一只画眉鸟,藏身桤木树丛,
想它将或许会伤它的心——或者你的心。
那么就让是你的心吧。因为如此温柔的伤心
在那前途未卜的时刻不可能
少于一声祝福,或者在童年时候
我们对自己许下的那种诺言,当着第一缕朝晖
让窗帘变成黄金,整夜的梦境退潮。
他们曾经保证了我们永久的幸福。
这些诺言或多或少可能成真
即使我们行恶的全部日子和方式。
是真的,极少实现——但是,看!在远处隆起
光芒闪烁的白色山峰,高出震怒撕裂的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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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独白
在松林中我们奔跑,叫喊
快乐而纯洁,而且
我们的嗓音,在高可擦胸的绿色
拱形中加倍了我们的单纯。
我们已经听到迎风的猎狗
在积霜的暗坡上铃声响动。
(那是在追逐什么?)多么寂静地
枫树在阳光里摇落了花粉。
季节连着季节,从关于地球
和关于我们欢乐的线束之中展开:
那时旁边总是有,我们的影子
像罪一样,在草上移动,
或是穿过月光下的雪而移动;
现在仍然穿过草或雪移动。
或者它就是罪?哲学家们
在引人争论的安逸中斜躺。
突然的火柴光亮在昏暗中
在每一只注视的眼晴中被摄下,
比起一个人在另一个人心中的形象,
不再复杂,不再微小。
猎狗,回声,光亮,或影子……
哪一个是我哪一个是你?
我们是那如此快速飞逝的时间,
还是那挺立而如此耐久的石头?
我们的数学仍然需要
那幸福的统一体:
听!那上当的笨公鸡
向并非黎明的寒冷唱起了颂歌。
多须的橡树
那些橡树,多么精妙而富于海洋的气息,
枝须繁茂,全部的一层一层的光,
都在它们上面游移不定;于是风景
逐渐退去,等待主动的夜晚。
所以,等待着,我们此刻在草丛中平躺
在光线无精打采的践踏之下;
草丛,海藻一般,满足了
空气的无名的运动。
在不再絮絮私语的,珊瑚虫制造的,
时间,和光线的地板上,
我们休息;当光线撤退,我们是
一架阴影上的孪生珊瑚礁。
一小时连着一小时,许多年岁到达
我们的建造,暗淡的建筑物:
此刻已被忘却的暴力,那时
借给当前的寂静它所有的力。
正午的风暴在我们上面滚动,
光的愤怒,愤怒的黄金,
长长地拖延烦扰我们,那深处:
黑暗不再摇动,不再波动,一片寂静。
激情和杀戮、怜悯、腐烂
逐渐下降,细细地絮语着消去,
沿着弯曲的小溪渐渐沉淀,为
我们的无语铺就了根基。
我们全部的争辩在这里都是无声的,
正如我们全部的愤怒,石头的愤怒;
如果希望是无望,无惧就是恐惧,
历史也就是没有结束。
我们的脚步曾经锻打空空的街道,
伴着回声,当窗户里的灯光
死寂,曾经我们车灯的强光
惊扰了雌鹿,它跳跃,逃远。
我对你的爱不会减少,即使现在
被拘禁的心跳动着钢铁的跳,
即使那曾经带来一级一级黑暗的
所有的光明,现在也将召回。
我们生活在如此少时间的时间里
我们如此痛苦地学习一切,
我们也许可以省下这一小时的期限
去实践永恒。
野餐之忆
那天,树叶,小山,天空
一切在我们看来多么纯洁,
他们的结构如此合谐
而纯粹,让我们遭受过的
孩子式的离奇的全部苦难
那时统统收起,全部的狂热的痛苦,
统统取消;包括我们所恐惧的一切。
我们站在如画的树丛中:
琥珀的光线沐浴着它们,和我们;
或许,那时光线是如此平静,
如此稳固,让我们的实体,一如
琥珀中一对驯服的蝇子,
伴着我们的静止而固定的完美,
嘲笑时间的神奇的事后窥视。
快乐,强大的媒介,那时浮起我们,
当我们移动,如游泳者,他们
全身放松,将自己交付
纯净无瑕之水的流与静。
就这样被包裹、维持,我们不知道
什么样的更暗的黑暗在下面延伸;
即使知道,也是一知半解。
那天,光明的欺骗!
那时我们可以多么轻易地掩盖
所有张开的书页,它们暴露
我们永远不会背弃的真实;
但黑暗在风景之上生长,
正如黑暗在我们胸中生长一样;
而那就是我们带走的一切。
而它持续着,可能将继续持续:
虽然是涨自被快乐地描绘的区域,
我们的心,如空洞的石头,已经捕获了
微咸的潮水的一角。
那美洲豹的呼吸,那隐秘的错误,
那将突然而来将舌头卷起的诅咒,
我们知道;因为恐怖已经结果了。
或者我们已死,既然我们怯懦,
空虚,而我们透明的灵魂
被加速,一个伴着一个在那儿飘浮,
在寂静的群落,手牵手,
那景物,我们也曾在那儿漫游,
此刻它继承了新的领地,
爱的监狱,这片失去的地下大陆?
那时,现在:每一个都是
另一个的纪念碑,宣布它死去。
或者那灵魂是一只鹰,曾经
凭着微微闪光的翅膀,经过幻想的路径,飞逝,
如今又把最后的光线回映到我们这儿
虽然太阳已沉黑暗已近
责任编辑:阎 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