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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产”社会离我们有多远

2005-04-29杨宇立

检察风云 2005年5期
关键词:中产阶层人群权利

杨宇立

为一个文明社会构筑了基础的中产者人群需要渐进形成三个条件,一是生活在小康水平之上,二是整体上继承了人类文明的主要成果,三是个人具有很强的享受自由权利的能力。仅有小康本钱的社会阶层是不能自欺或欺人地号称中产者群体的,这就如同再合身的内衣也不是皮肤一样。

一份有关我国6~50万年薪家庭进入“中产”的统计数据,让“中产”的词语迅速成为近阶段的时髦用语。然而,“中产”的概念真的就是这么简单吗?

中国还未获得一个标准、庞大、成熟的中产者阶层

其实,谈论“中产”,无法回避“中产阶级”、“中产阶层”、“中产人群”、“中产者”的不同提法。在严肃的讨论中,“中产”后续的那个词很难用“难得糊涂”的办法予以打发。原因是,“中产”概念虽然起源于经济学,但早已生长在政治学的后院里,繁茂于社会学的分析框架之中。在普遍意义上,人们有“中产阶级”、“中产阶层”、“中产人群”、“中产者”等选择。除第一选择对于现实中国不大适当,其他选择均无恙。

作为社会科学分析领域的一个分析性概念,“中产”是标准的“进口货”,西方使用了几百年,中国人仅用了几十年。黑格尔曾提醒到,一个人与另一个人使用同一个概念,内涵是不完全相同的。这个提示提醒我们,现在中国学者使用“中产”概念时,其内涵既有共同处也有差别。共性多在经济领域,差别主要集中于对公民自己打理自己身边公共事务的能力判定。以我国农村村民自治蹒跚的步履和若隐若现的城市社区自治现实看,中国要获得一个标准、庞大、成熟的中产者阶层,路还蛮远。

“中产者”的数量不等于脱贫人口的数量

社会学家满怀欣赏的心绪告诉我们,一个理想的社会结构似橄榄形,处于中间部分的中产者数量越多越好。然而如果我们希望弄清楚“所以然”的答案,就不仅要了解中产者数量的经济学意义,更要了解其在政治、经济、社会之间的内在联系。

取国画大写意式的思维方式推理,人们可知,多数中产者在经济上出于小康水平,小有财产,有固定住所,有稳定和体面的职业,有一定数量的积蓄能抗击经济风险。中产家庭成员老有所养,少有所教。中产者在家融乐有序,在外教养有佳。不难理解,倘若一个社会的多数成员都以这种精神面貌工作和生活,全社会的不稳定因素自然比较少,社会和谐文明的氛围会比较浓重。从经济方面说,一个庞大、“货真价实”的中产阶层,的确会带来一个可观的“有效市场需求”,各种不稳定因素都不符合这个群体的利益,而且这个群体愿以赋税来消弭各种不稳定因素。关键是他们出得起这个钱。

归纳起来,当中产者人数占优势时,给定市场经济条件,真正的中产阶层才有能力、有实力对自由竞争“马拉松”比赛中的不幸落伍者进行救助。比如,美国就可以用中产阶层的部分税收对只占总人口6%的农民进行补贴,使农民也“活得很体面”。而中国就不行。不要说让5亿城市人去补贴8亿农民不现实,城市里也有许多比农民更穷的失业者,他们也需要帮助。从政治文明的角度看,当中产者人数很大时,给定民主政治条件,“一人一票”的原则能使多数中产者对少数拥有较多政治权利和经济权利的人群构成有效约束。

在人类社会的绝大多数领域,人数永远是一种令人生畏的力量。经验证明,中产者人数占优势,才有助于人数的力量向着正确的方向释放。这显然不是一个单纯的经济问题。至纯的经济学真理光芒照射在“中产者”命题上,使人产生“色盲”的危险一直存在。

根据现代文明的普遍特征,如果一个社会的人数优势由中产者构成,那么为这个社会所确定的主旋律,往往是理智、稳健和宽容,并尽力排斥浮躁的情绪和捉摸不定的狂热。经济权利有法律保障和政治上成熟的中产群体,喜好用和平方式、用智慧解决分歧和利益冲突,他们更看重法治而不轻信承诺,更愿意在尊重别人权利的基础上享受人格独立,而不愿意干诸如一哄而起或一哄而散之类蠢事。重要的是,中产者群体在政治上是不易被操纵的,自治意识和能力很强。邪教在这里没有机会。

目前在中国讨论中产人群的特征,非常类似于当年“洋人”把中国的“馅饼”做成了外国“皮萨”——在同一个概念下指认不同的事情。在欧陆国家的历史上,中产阶级由城市市民阶层脱胎来,后者在数千年前只享有个人“自由特权”,寄生在王权、教权、贵族领主权的夹缝中艰难地进化发展。他们既然指望不上权力的帮助,只好平等地彼此尊重个人权利,逐步学会了自我管理。科学意识和民主意识也就孕育生长在这块社会土壤里。最初为奴的欧陆城市市民们,历时数千年先后获得了自由权利、政治权利和社会权利。

可见现在西方讲的中产阶级,首先意指一个警觉政府权力侵犯私人权利,以及有足够能力自治自律的工薪阶层。公民自治的空间大,政府干预的领域自然就相应的小。世界银行据此设立标准:当一个国家城市化比率达到50%和第三产业比重达到50%时,便进入以中产者为主体的社会。相比之下,中国现在讨论中产者概念还主要用于衡量脱贫人口的数量。当然,基于中国的历史,每多一个脱贫人口,就会少一个不惜奋起搏命、铤而走险的人,也属绝对意义上的好事。

中国为扩大中产阶层确定了不可逆转的趋势

改革开放以来,根据最初人均年收入230元不断提高到现在637~882元不等的贫困线标准,中国平均每分钟大约有20人脱贫。中国创造了在短期内解决大规模贫困人口问题的世界纪录。就此而言,中国改革开放事业演奏了人类经济史上一曲极为华美的乐章。

问题是,脱贫人口毕竟不能直接等同于中产者。那些在麻将桌上消磨了阳光下许多生命时光的脱贫者,怎么可能就是中产者队伍中的合格一员呢?事实上,正是无事可干的脱贫者队伍造就了我国许多城市“棋牌街”的红红火火。所谓中产者,在理论上和实践中一定是超越经济学边界的。中国的经济学家在企盼壮大中国中产者队伍时,其实在讲一个脱贫和城市化问题,假装不知其他。

目前在中国,不要说还有许多同胞不及温饱,有温饱者不能充分就业,有岗位者难有稳定的收入预期,即使基本解决了这些问题,那也只意味着建造中国中产阶层大厦的努力只初具形式上的成果,从形似到神似的路途还远。

一个神形兼备的中产者及其群体具有哪些重要品行呢?以下内容恐怕不在答案之外。

一个标准的中产者对自己的权利始终保持着高度的敏感,对权利公平和社会正义怀有天然的情感,对异己性特权具有本能的反感,对影响自身利益的制度建设抱有适度的好感。一个标准的中产者往往集经济人、政治人和社会人的动机、品行、举止于一身,他理性、豁达、宽容、自信。中产人群解决公共问题的能力与发现、提出问题的能力一样强,化解矛盾的速度比聚集不满的速度更快,尊重别人权利与捍卫自己权利的意识雷同,善于享受自由的本事与热爱自由的愿望相称。

概言之,为一个文明社会构筑了基础的中产者人群需要渐进形成三个条件,一是生活在小康水平之上,二是整体上继承了人类文明的主要成果,三是个人具有很强的享受自由权利的能力。不论这些条件的细节有多么丰富,可以肯定的是,仅有小康本钱的社会阶层是不能自欺或欺人地号称中产者群体的,这就如同再合身的内衣也不是皮肤一样。

中国至今所取得的成就在于,中国为扩大中产阶层确定了不可逆转的趋势,及其物质基础在日益扩大,不足在于精神和灵魂。由于“正宗的”中产者人群对制度公平极为敏感,在我国尽快消弭城乡户籍身份差别甚为要紧。即使仅从经济学意义上考量减贫和贫富差距问题,那种反对结果而不反对原因,反对症状而不反对病因的思路似乎也不可取。真正的中产者人群的成长与成熟,一定是与共享平等权利一起与时俱进的。中国现在正出于典型的中产人群基本要素聚集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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