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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趣味主义变得无趣起来

2005-04-29

新财经 2005年5期
关键词:波顿普鲁斯特欧阳

小 七

欧阳应霁在三联书店接连出了6本书,门类包罗设计、饮食、旅游,只是没有他自己最在意的东西——漫画。

以前办报纸的时候,请他开过漫画专栏,记得其中的一幅:一个女人在跳悬崖之前,祝福世界和平。

最喜欢他的“天使”系列漫画:交通高峰期,天使展开翅膀飞在空中——去上班。

还有他的小说。每天中午,欧阳应霁会从大屿山的家出发,坐半小时船到香港岛,再做地铁到中环;晚上,再从城里回到他住的岛上,十七年不变。他在超短篇小说集《一日一日》的序言里写到:从家里的窗口可以看得见中环工作室的窗子,说不定两个自己可以打个照面。

有一次和他打照面的时候,我正在做一个新杂志,办公室破破烂烂,自己焦头烂额。欧阳坐在破沙发上,听取我对生活的沉痛反省。那时我“突然发现”,最能使人陷入焦虑的,不是名利心,而是想要实现自己之能力的那种不自觉的欲念。

一个诗人如果发现有一点经商或者从政的天赋,大概也是忍不住要去尝试一下的,结果就弄得如入地狱。一个商人如果发现自己有画画或写文章的能力,一入迷,就弄得公司无人管理、一团混乱。所以,人最好是只做一件自己最喜欢、最有天赋的事情,再消耗时间,也不会有焦虑感,再多的失败也会看做是积累,不会后悔。

欧阳做了那么多事,眼下还要去做一本关于香港餐饮的书,希望做成最权威的“最后的定版”,不知道他会不会感到焦虑,将来会不会后悔?

杂家,我以为只有一种人可以做,那就是豪门阔少:门第高,交游广,可以认识一流的专家;有钱有闲有身份,可以不为一时的名利所累,超脱流弊,自成格调。像欧阳这样,靠勤奋、热爱,玩出那么多本专著的,也算是到了头了。

欧阳这次来上海做推广,四十三岁的人,看上去却还是像三十来岁,永远精精神神,态度诚恳。见多了我们的文化人和生意客,欧阳的干净、诚恳,每次都让人觉得舒服。

上海也好,北京也好,我们总有一种本事:迅速地把有趣的事情变得无趣——而且不干净。十年前,有人以轻薄反对假正经,十年后,人还是这些人,但是当年反抗性的轻薄,变成了“娱乐至死”,变成了把孩子和洗澡水一起倒掉之后,自己躺在澡盆里撒娇。

十年前,大家生活粗陋,一味高蹈于精神世界,然后,有人开始谈吃,谈旅游,谈设计。十年后,人还是这些人,但却童稚化到令人难以忍受的程度,似乎生活里的头等大事就是买一件当季的衬衣、吃一条当季的鱼。找到一个可以认真谈谈精神事件的人,其概率远远低于在电梯里撞见李嘉诚。

当初的反体制、反对假正经,弄着弄着就成了反智主义,直到把什么都变成琐碎的小情小趣。就像畅销一时的德波顿的《拥抱普鲁斯特》(可以想像,普鲁斯特怎么受得了这一个拥抱),封腰上写着厄普戴克在《纽约客》的评论:“普鲁斯特像个广大无边的圣湖,德波顿从中蒸馏出甘甜清澈的水,献给我们。”早个五十年,有点自尊的作家,一定会认为这是对自己极大的讽刺和侮辱。厄普戴克也不愧是美国最热心、最著名的“垃圾推荐者”。拿这句话来做护腰的译文社编辑,真是文学的白痴,市场的天才。

水怪没有了,圣湖也没有了,只剩下趣味主义的矿泉水。

总之,发生在我们这边的、欧阳应霁所不了解的这种种变化,使得我对于他写的吃和玩和设计,也感觉隔膜和冷漠起来。

此外,我总觉得现在的趣味主义,大多带有那么一点以“品质生活”自居的姿态;即使诚恳如欧阳应霁,也被人戴上了“优质生活专家”的帽子,这是王世襄这些阔少们当年养鸽子养狗的时候所没有的。他们是真的和贩夫走卒厮混的,半夜里出了大宅,叫上张三李四这些穷朋友,就出城抓蛐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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