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书
2005-04-29贾劲
贾 劲
明老先生从湖北黄石市门基港镇来武汉,住在儿子明国启的家中。
明老先生这些年活得滋润一些了。从前得起早贪黑地种庄稼,一家人要生活啊。可是,就是那样艰苦,明老先生还是很乐观地过生活,于是,陆续就有了明国启兄妹五人,那都是明老先生热爱生活的结晶。明老先生现在总是对别人说,那时候还能怎么的,不就是这点乐子么,我除了这点乐子外,就是特别爱看娃娃书,我从十二岁开始,有了一点钱就要想方设法买娃娃书看。
儿女们都晓得他有这个癖好,都知道他就是长到现在,也还像个娃娃一样地行事。
到武汉来时,别的东西可以少带,明老先生不能不把自己积蓄多年的娃娃书带来,那些娃娃书也就是连环画,有一些很脏很破了,有一些甚至是五十年代初出版的,明国启就劝说,爸,这些书都脏得很,细菌多,你就别带了行啵,闲时你可看看电视剧,我还可以教你上网,那里面啥都有。
明老先生却不理睬明国启,还是将那些破烂的东西带到了武汉。
带到武汉的这些娃娃书,他时常在房间里偷着看,他不想让儿媳妇知道,因为有一次他正看娃娃书时,孙子过来发现了,就要看,可是,儿媳妇坚决不让孙子看,说那种书远远地就能闻到霉味,看了要得病。从此,明老先生就不公开地看了。这样的生活,总让明老先生怅然若失感到孤独,想来想去,虽然阳光明媚生活优越饭菜都是鱼肉海鲜,就是肚子里有话找不到人说。儿子每天都在忙着,有时候一个星期能回家吃上一次两次饭,就算不错了,儿媳妇孙子也都不是说话的对象,不能说话也就算了,有时候儿媳妇还要撺掇儿子来批评一下自己,这就让明老先生不太舒畅了。
春秋冬的季节,明老先生戴一顶油腻腻的蓝布帽子,帽尖耷拉着,看上去与乡下赶马车的大爷没有啥区别。明国启倒也没说什么,自己的父亲又能拿他咋地,可是,明国启的老婆却有些看不过去,总是对明国启吹枕头风说,你看你爸,叫他不戴那顶帽子,怎么就是不听呢?难道说以为这里就是你们那个穷乡僻壤的门基港么?他不顾忌啥,可是我还要面子哩。
明国启不能说什么,因为老婆说这些话的时候,总是选在他的关键时刻,许多男人都知道的那一种时刻,夜深了,明国启能说什么呢?要是说话了,那是必将要失去一点什么的,可是人生能追求点啥乐趣呢?男人不就是那几秒钟的快活么?于是就忍下了,集中精力去艰苦卓绝地战斗,要等到快感的到来。往往就是这样,战况总不能如他的意,总是在快要攻占快乐的至高点时,浑身疲软了,于是,草草地收兵,有兵败如山倒的感觉,下决心以后真的不去战斗了,乏味了是不是呢?可是,男人这生物就是怪了,过了若干个小时,行尸走肉的生活了,疲软结束,男人的好斗心理又占了上风,于是,这时候即使老婆再对自己横眉冷对,还是要死皮赖脸地往女人的那片战壕冲去。
就是因为这样,老婆对明国启瞧不上眼了,有时候明国启正自娱自乐,老婆突然说上几句话,就可让他泄气,老婆说,你就会这样,真是有么样的老子就有么样的儿子啊,我都说过多少遍了,叫你爸不要戴那顶帽子,他就是不听,他以为你混到省里来容易是吗?他还要不要你往上升啊。累得气喘吁吁的明国启,听了老婆的话,一阵火气攻心,精神气儿,一下子就散尽了,明国启说,你怎么总是这样哩,总是要在这时候说这些屁话,你还像个女人吗?这时候不想身子下面的事,却去想那些事,你真是太没有情趣了,无聊。说着话就翻下身来,睡了。
第二天,找个机会,明国启就劝明老先生不要戴那顶蓝帽子,说,爸,给你换一顶皮的吧。
明老先生听得出来,这些话是儿媳妇的,只是由儿子的嘴说出来给他听罢了,于是,明老先生心里不快活,沉下脸说,你们也管得太宽了吧,竟敢管到老子的头上了,有这个道理吗?
明国启所在的这地方,是早些年上过中央电视台的武昌东亭小区,环境好,玉兰花夹竹桃樟树松树,栽在小区的角角落落,这里的人每天就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了,活得新鲜,名声就在外传得远了。这一带虽然环境好,可是,过了一条马路,往东去的那一边,却是老村,是昔日这一带土著的农民聚居地,太阳总是从马路的这一边升起来,在马路的西边落下去,马路的两边真有点这样,东边日出老村,西边日落美人,东亭小区看上去就像一个装模作样的美女啊。
东边的老村,就引进了好多种人才,各种做手艺的,如锁匠高级厨师推销员之类的,也有高级乞丐,有在菜场卖菜、贩卖鱼虾牛羊猪肉的,各色人应有尽有。而这儿让明老先生乐而忘返的却是那几位捡破烂的老者,明老先生对明国启说,这几个人有学问哩,他们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间知道国家主席和总理,还喜欢听我讲娃娃书的故事。明老先生的话,让明国启笑了。
明国启说,爸,你能这样高兴,那是太好了,说不定这几个老人家从前是熟读过圣贤书的高人,因为看破红尘了,就逃避世间琐事,以捡破烂这种方式自寻其乐哩。
明老先生却不领情说,你懂个球,再苕的人也晓得过好日子,你说的那种高人是决不做这种事的,那几个捡破烂的,是生活给逼的,没有人养哩。
明国启不好反驳啥了,难道要说到历史上的那些高人流落尘世之外尽干些荒唐透顶不可理喻的事,才能说服明老先生么?那是不可能的,只要明老先生活得快活,真是没有必要再说啥了。
自此以后,每当天刚破晓,明老先生怀里揣上几本娃娃书就出门了。最初出门的时候,常将门关出声响,明国启的老婆爱睡回笼觉,这样,被明老先生的关门声给破坏,心里就很不高兴地对明国启说,你们家里的人怎么都没修养,上次你弟弟来,上厕所不关门,害得我大热天站在厨房里不敢出来,差点没昏过去。这次你爸住这里,出门就不会轻轻地带上么?一个老人,他哪里来的蛮劲。
明国启心里有气,却不敢大声发出来,本来明老先生住在这里,是他的想法,老婆心里是不情愿的,老婆不明说,因为她也有一个老父亲是经常要在兄妹家中轮流住的。因此,一些事,她不明说了,只是在他的面前嘀咕,明国启明白了,找个机会就对明老先生说道,早上出门时,关门轻点啊爸,你孙子早上要是被吵醒了,一天都不能集中精力听老师讲课。
明老先生就知道自己错了,明天出门,就是关门的这点事,让他紧张出满身的汗水。
明老先生与捡破烂的人在一起谈天说地,讲娃娃书里的故事,高兴了,有时候就要买瓶酒来,再买了花生米、烧烤的薯片之类的,请他们那一伙人吃喝。那些东西,就放在倒扣的箩筐上,一瓶酒却用几只一次性碗分着喝。这些事,明老先生回到家并不说,明国启的老婆不知道明老先生与捡破烂的人混在一起乐着。明国启知道,但是,他也不说。
可是,有一天老婆从菜场里买菜出门时,一眼就看到马路对面的一个小餐馆前的茶座旁,坐着几个谈笑风生的老人,其中一位手拿娃娃书,开心地笑得脸朝天空,呼呼地咳嗽几声,一阵风将那边的咳嗽声传过来了,老婆听出了是从明老先生胸腔中发出的,于是仔细看过去,原来果真是他老人家,他的旁边,是几个眼熟的人,是在这一带捡破烂的老人。明老先生竟然与他们为伍了,她的心里一阵紧缩,这是怎么了,明国启的父亲,白天与这些人混在一起,晚上回家又与我们混在一起呢?
女人想不透这件意外发现的事,晚上明老先生回到家,一如往常,可是不久他就看出来了,儿媳妇的眼中不太快活,儿媳妇是怎么了,与明国启闹事了吗?
吃过饭,明国启就到明老先生的房子里,坐下了,递了一支烟后说道,爸,你今天与他们坐在马路边上了吗?有这事么?
明老先生说,是啊,咋啦,警察不让还是市容管理的人不让坐了呢?看你这个样儿,我就晓得你是受命而来,是不是呢?我一辈子活到现在,没有多少乐子,总算现在轻松了,总算有人能同我说上话了,这你们也要管吗?我回家难得听到你们说一句两句话,我的嘴都快要闷出臭味了,你晓得不呢?哼,你不要多管闲事,要是认为我丢了你们的脸皮了,明天我就回老家去。
明国启无言以对,便劝说道,爸,看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这不是问问吗?怕你坐在马路边一是危险,二是灰尘多不利身体健康嘛,你要是觉得那样好,我还能说啥,你说好就是好。
这样,明老先生将明国启要说的话,给堵塞了,明国启知趣地没往下说,明国启想,我怎么也是他的儿子,我能说什么,以为在机关里当了一个处长,就不得了了么?永远是他的儿子,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这里面没有一分为二的辩证法。
明老先生等到儿子一出门就笑了,乐不可支的样子,从枕头下拿出一本娃娃书来,凑在灯光下,从容不迫地看着,这些书可是他从遥远的门基港背过来的,他得像老师备课一样记住娃娃书里的解说词,明天他还要给那几个老朋友讲娃娃书里的故事。
明老先生被人称为明老先生,也就是来武汉的这一年的事,说得更近一些,就是这几个月的事,那些捡破烂的老人说,你懂得真多嘛,你以前是当先生的吗?不然的话,你从哪里懂得这多事。
明老先生笑容可掬地说,说什么哩,我是先生,你们是笑话我吧,我可是一辈子修理地球,只不过年轻时,喜欢看看孙子兵法,看看娃娃书,我能懂个啥?
可那些老人不这样以为,每天都要他讲故事,他就给他们讲尤二姐、史湘云,讲过了,他就说,这两本娃娃书可是印得早了,前一本是1954年第一次印,印了两万本,后一本是1955年第一次印,一次印了三万本。这些话从明老先生的嘴中,轻松地说出来了,却将那些老人惊得目瞪口呆,不但能讲故事的来龙去脉,还能记得印书的时间印的本数,这老东西还谦虚谨慎,不是学问高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修养和不动声色的境界?现在的一些年轻人,没啥学问的、甚至念个报纸也不通畅的,都还要戴什么眼镜,不是招摇撞骗是做什么呢?于是,这些人从此就喊他明老先生了,算是解决了平常见面不知如何称呼他的困难。
下一天,明老先生又给他们讲杨门女将、卓文君、西厢记、刘三姐—类的,有个老头子,口水挂在嘴角上说,明老先生,你怎么就只是讲女人的事我们听呢?明老先生笑笑说,不想听是不是,那好,我给你们讲……明老先生的话还没有说完,别的老人就嚷嚷了说,别听他的,别听他的,他这人就爱装个假正经,前天在蔡家嘴碰到一个女疯子没穿衣服,他都差点跟着疯了,涎水没把他自己给淹死就算他命大。明老先生还是笑笑说,算了吧,换个品种也行,讲男人的事听听也行。
于是就讲陈胜吴广、李逵下山、孙悟空三打白骨精,讲到范进中举的时候,明老先生就不太笑了,明老先生说,就是这本娃娃书让我一辈子后悔啊,真不该看啦,看了就觉得读书真是个坏事,太不容易,太可怕了,要是像范进那样过一辈子那还叫生活吗?那还不如去死,就是这本娃娃书让我对读书再也提不起兴趣了,一辈子给耽搁了,唉,这人啦,不经历是不知道的,经历了,知道了,也晓得后悔了,又有啥球用处,都到了黄土埋大半截身子了,晚啦。
那一天天擦黑时,明老先生娓娓动情地讲范进中举的故事,讲得老人们都对自己的生活满怀信心了,是不是,不读书活得多自由,不像那个叫范进的一辈子苦兮兮。可是,故事讲完了,该分手了,老人们却没有了笑声,该道别回家了,都不声不响地,走到半道上,有一人又转回头对明老先生说,明天讲几个快活点的行啵,都黄土埋半截了,心脏不中用哩,听得心有余悸,莫弄个心脏病啥的,真不中用啦。明老先生点点头说,你说的对,我一定照办就是。
那个老人,笑着朝明老先生的肩膀,使劲拍了又拍,然后,挑着捡破烂的担子,二只手拿着捡破烂用的捞钩,边走边往地面上,画弄着啥。
明老生回到家吃过饭后,就到厨房打开一些柜子,在里面找物品,明国启不知道父亲要找啥东西,也不好问了。可是,明国启不管父亲的事,明老先生却要找他了,他说,国启你过来,你给我找找,看看我带来的那两个蛇皮袋放哪儿了,我这老骨头不中用了,弯腰就疼,真的老啦。
明国启本想问明老先生要那玩艺儿干嘛,可是话到嘴边他又没有说出来。于是,他帮助父亲找到了蛇皮袋子,一共两个,明国启想问,还是咽了咽喉管,将要说的话,咽回去了。
春夏之交的时候,明老先生的蓝帽子还戴在头上,第二天比前天更早地起床了,腋下挟着两个蛇皮袋子和几本娃娃书,不声不响地出了门,在东亭小区里慢慢地走着,四处都要看看那些垃圾堆或者垃圾桶前是不是有人,他希望能碰到在这一带捡破烂的老人们,可是这时候怪了,一直到天大亮时,也没有看到他们,明老先生就有些失落,将手中的蛇皮袋子用力的摔弄着,又点燃一支烟了。
大约在吃过早饭后,明老先生就碰到了昨天拍过他肩膀要他讲些轻松故事的那人。明老先生朝他打了招呼后说,我今天就跟着你收废品,行吗?那人问道,你说啥呢?你要跟我一起捡破烂么?明老先生说,是啊,我跟你一起收废品,行啵?那人说,你是不是哪根神经出毛病了哩,你儿女要是看到了还不要骂死你,你这个老东西越活越转去了,分不清好坏了是不是,放着福气不享受。明老先生说,我跟你说,我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陪你一道转转,一边说说话,也算是你陪我散散心。
明老先生就跟他一道走了,转悠了东亭小区,又去湖北日报院内溜了一圈,明老先生与那人不同的是,那人是一定要在垃圾堆或者垃圾桶中去翻捡一番的,明老先生这时候,就站在一旁,看着,有时候也搭一个帮手,是在那人捡到了一件重物无法扛起的时候。但大多时间,明老先生只是闲在一旁,手里拿着两只蛇皮袋子,像是给那人站岗望风的,像是一对老小偷的配合。
明老先生这一天收了二十多公斤报纸和书刊,主要是在湖北日报社的—个副刊编辑家里收取的,还谈了价格,那位编辑说,再加一分吧。明老先生就与他成交了,一角二分钱,用那人的秤称了,共有十六公斤多。到了午后三点多的时候,明老先生就将收到的旧报刊送到了废品收购站卖了,赚了五元三角七分钱,明老先生对那个老人说,今天值哩,你陪我说了不少话,还要赚钱,就用这钱去买酒喝吧。于是,两人一同到了东亭小区马路对面的小餐馆前,明老先生说,他们倒先回来了。
小餐馆前已经坐上了几个捡破烂的老人,仔细看时,又多出了一人,却是长发络腮胡子,还戴着眼镜,听着旁边的人朝明老先生指指点点,明老先生这一天心情好,就让他们指点去吧,用那五元多钱,又从自己荷包掏出钱来补充进去,买了一瓶白云边五年陈酿的酒,带在身上。
这一天,明老先生就喝多了,喝多了,才听明白,原来那长发络腮胡子的中年人并不是一伙的,而是听这一伙中的一人说到了明老先生的事了,从汉口那边赶过江来的,等明老先生,等了一个多小时了。明老先生问,你不是公安局的吧,我就是收点旧物,不犯法的。
那人说,明老先生你误会了,我是个收藏家哩,我听你的朋友说你家收藏了好多娃娃书,我就是冲着你这个来的哩。收藏家像他们这一伙的人一样称呼明老先生,显然是这一伙人告诉他的。
明老先生说,那有啥,不就是一些破书吗?都是过时了的东西,不值钱的。收藏家就说,我听说明老先生家里有尤二姐、水泊梁山、铁道游击队这些本子,要是真的话,不知明老先生愿不愿意跟我做一笔生意,我是说我想买这些书。明老先生说,那些破书有啥用的,你还要买呀,不值钱的东西,我不卖的。收藏家就苦口婆心地说话,说了许多了,明老先生也真是喝多了,明老先生说,这世道怪了,还有人专门买破书的吗?有钱你不如去买新书看啦。
收藏家后来就直截了当地说,明老先生,你要是愿意卖给我,像我刚才说的那些书我以每本三百块钱买,行啵,别的书还可以面谈。明老先生还没等他说完,他的酒,就给惊醒了,明老先生说,你再说一遍要出么价钱买我的书。收藏家就重复了一遍话。
明老先生就显得有些激动了说,我活了一辈子,还真没有看到像你这样蠢的人,那种书都是啥年代的嘛,解放初期的、六十年代的,现在谁还去看,就是我这个老东西爱这个上瘾了才看,我在家里都不敢公开看,我一看儿媳妇都给脸色了,你怎么想到要买这种娃娃书呢?
收藏家不知如何说好,有些局促了。
明老先生又说,你看上去像是一个有文化的人,不像是一个神经有毛病的人,我不能昧着良心让你吃亏,你要是找我要,我倒还真的给你几本看看玩,你出这么大价钱,我就不给了,也不卖了。
买卖就没有谈成。
收藏家大失所望,有些后悔了,以为钱是能买得到想要的东西啊,要是知道明老先生这样去想,何必先说出价钱来呢?收藏家表情复杂地看着明老先生,将杯中的酒一口就喝到胃里去了。
这一伙人就傻傻地看着收藏家走了,看着他走远了,才叹息着对明老先生说,明老先生,你真是蠢到家了,你一整天跑得累个要死,不就是想捞点酒钱吗?可这大—桩生意来了,你又不干,你是不是发烧有病了哦。说着话,就有人伸过手来,在明老先生的额头上摸索,天黑下来,明老先生将那只手轻轻推开了,明老先生说,你们不懂,你们不懂……
这一伙人都觉得没趣和非常遗憾,于是,就都离开桌面,各自走进夜幕中,没有人担心明老先生是不是喝醉了,都以为明老先生的脑子肯定是出了问题。
明老先生一直拿着蛇皮袋子,路走得不太稳当了,却轻轻地唱起了红灯记里的一句,临行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赳赳……这一句正是蛇皮袋内那本娃娃书里面有的,后来到处都唱遍了,他才学会那句唱腔。
明老先生记得,那本娃娃书是1965年印的,到现在快四十年了,人生在世,真是弹指一挥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