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远
2005-04-29栾承舟
栾承舟
深秋,梧桐树叶半黄半绿,迎风瑟瑟,发出飘渺的声响,满天满地黄黄的颜色,寂寞的声响,愈加落寞,一丝苦笑浮在脸上,比哭好看不了多少。一个小时过去了,他就在这车水马龙、尘飞的柏油路上,漫无方向地走着。不长时间,他走到这个城市的中心,一座幽深的大院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的目光亮了一下,随即暗淡下来……
他25岁时,就自由地出入这个神秘的大院,先是从事文字编辑,后来,又调入市政府办公室,他是年轻的,浑身上下散发着青春气息,他以为自己从此踏上了“快行车”,身上充盈着一种昴扬的力量。在秘书处,他苦干加巧干,文章在《人民日报》、省市级报刊频频刊发,于是被记功、嘉奖、评省市先进,那个时候,幸运之神总是照耀着他。
就在他心猿意马地横穿马路时,差点儿让车撞上。
“眼瞎了?不想活了?”司机凶巴巴地骂道。
他有点儿忿愤。回头一想,自己过了三十迈向四十岁的人了,为人处事也该沉稳些了,何苦再去烦恼呢?难道自己的麻烦还少吗?
“呵,呵,甘处长!”在菜市场,一位个儿不高的小平头很热情地招呼他。他茫然地抬起头看这小平头,想起小平头原在一家文艺单位工作,最大的特征就是黑,面部肌肉厚而重,像是胶泥堆起来的。妻子曾告诉过他,长这种脸型的人,脸皮厚的锥子也扎不透,也就是说,这种人没有廉耻心及脸面,惟利是图,于是,他淡淡地说“啊,小,小齐……”
“呵,呵,呵呵……”小平头那颗小小的瞳仁眨动起来,“是我,是我,我是小齐,怎么,玩彩票,碰碰运气?”
他摇头一笑,说句实话,他连今天干什么都不知道,买彩票,压根儿就没有想过。
“呵,呵,甘处长,您忙。”又是那似笑若哭的声音,“甘处长您忙,我还有点急事,先走了。”
他由南向北慢慢走,仍是十分茫然的样子。突遇小平头,记忆里又闪现出几年前结识的几个人来,他是B型血,打小骨子里就生发出许多文人的个性特征。跟这伙人相识相交,是在一次偶然几杯老酒下肚便开始高谈阔论起来,竟与他们谈的很投机。特别是与一个长着一对“林彪眉”名叫“老拐”的人,更是投缘儿。“老拐”前些年曾出过一本文艺类的书,天文地理,琴棋书画,说的头头是道。与“老拐”、“小平头”们相交,只是因为能谈得来,一块儿喝酒谈天,跳舞唱歌,没拘没束,很自由,很广阔。这就使他那长期被压抑的个性得到了舒放,获取了短暂的欢愉心情,心中纯洁、升华的友情竟被这伙人撕扯的如丝如缕,刺得遍体鳞伤。由于命运之神捉弄,他离开工作了十几年的机关……
他自嘲地笑笑,从“老拐”们身上看到了文人的悲哀,不过“老拐”也算不得真正的文人,充作是下九流的“文痞”。
不知不觉间,他来到这个商业、交通最集中繁荣的城市。喧闹声响把他从思念中打断,煽动性的买彩票的高音喇叭,此起彼伏地宣布着一个个中奖的消息,他想,人近生命中途,既然金饰剥落,光彩不再,何不豁出来做次俗人试试运气?赌上一把?一摸衣袋,他用仅剩的钱买了三张彩票。前两张是“谢谢支援”,刮到最后一张,他恍若梦醒,感到一阵晕眩,“中了!中了!”头等大奖!一部奥迪车,数十万的巨奖啊!他再一次感到幸运之神张开双臂热烈拥抱着他。
“中了!”他兴奋地;中向授奖台,向全城宣告,“我中彩了!”
一瞬间,黯然、阴冷的心绪随风而散。阳光明媚。
他一口气跑去见妻,忘情地搂抱着她。喊到:“中了!我中了,头等大奖!”
妻的眼泪光闪动,苍白的脸上挂着一团红晕,“是真的?你骗我!”
“骗你?骗你是他妈的猪!”
他痛痛快快骂了一句,还想放纵、发泄得更粗野些。
“彩票呢?我看看……”妻说。
猛地,他愣了。
老天爷!彩票装在公文包里,公文包丢在授奖台上了。他疯了似地推开妻,没命地往回跑,一阵风,一股尘,一片落叶,追逐着他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