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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注一朵花开的进程

2005-04-29王宪杰

辽河 2005年6期
关键词:钱江行长母亲

王宪杰

(一)

杨桂香长到十三岁的时候,偶然在她崇拜的“乡村女教师”韩淑红的独身宿舍里,看到了白居易的那首《长恨歌》。于是,她就不顾一切地钻到那首诗里拔不出来了,整天与远在唐朝的杨贵妃纠缠在一起,拉也拉不开,剪也剪不断,还常常把自己糟蹋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每读到这里,她都会泪水涟涟,一慨三叹。她感觉自己的命比黄连苦,她不理解父母为什么把她生在了山里,也不理解她的祖先们为什么会选择这个穷乡僻壤传宗接代。杨桂香认为,生在山里的她辜负了自己的闭月羞花之貌。

援建的乡村教师韩淑红非常喜欢这个又漂亮又机灵的山里娃子。她常常课后把桂香留下来,让桂香看书,给她讲城里的故事,有时一讲就是一个晚上。害得桂香母亲傻等在窗外,一站就是大半夜,还不敢声张,就那么干冻着,手脚都给冻僵了。

小郭裕这个地方实在不值得韩淑红留恋。三年的援建任务完成后,她依依不舍地与杨桂香分手了。临走时,她只对桂香说了一句活:“好好念书吧,将来兴许能进城,不然就没指望了。”韩淑红说完,头也没回就走了。

韩淑红的离去,让杨桂香难过了好长时间。她时常回味着韩淑红临走留给她的话,开始发狠苦读,真就考上了县重点高中。消息传来,父母的脸上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家里穷得连耗子都不肯来,根本没钱供她念书。连日来父母整天期盼着她说不念了,眼里都盼出了火花,可她就是不说。夜里父母。的长吁短叹一声紧似一声,搅得她睡不着,她索性从开花的棉被套里掏两块棉花团塞到耳朵里。

父母终于妥协了。

晚上熄燈以后,父亲关紧了院门和房门,搬来菜窑里的梯子,手持一盏煤油灯,艰难地爬上棚顶,借着煤油灯微小昏暗如萤火虫般的光亮,父亲在天棚里摸索了半天,天棚里陈年的浮尘四处飞舞。好一会儿,父亲终于在全家人的热切期盼中停止了摸索。当父亲抖动着双腿从梯子上走下来时,杨桂香看见了父亲的手上除了那盏煤油灯之外,还多了一个油布包。父亲走进里屋,全家人不约而同跟进去。母亲爬到炕上放下窗帘,全家人就那么站着,看着父亲左一层右一层剥开油布。油布包终于打开了,现出一叠齐整的钞票。全家人顿时都傻了。

你们都听着,这可是我一生的血汗钱。这些年,我没日没夜上石场背石头,就攒下这两千块钱,本来打算要盖房子的,说啥也没舍得用。桂香要上学,这也是好事。将来如果桂香真出息了,咱们家日子就好过了。

杨桂香听到这里,一下子跪到地上。

爹!娘!我不会忘记你们的大恩大德,孩儿将来有出头之日,一定报答你们的恩情。

杨桂香就这样洒下一路泪水走进了县高中。

她把自己埋在了书山里。来县城一年多了,她从未走出过校门,人在城里,却不知城里什么模样。她每天的活动轨迹就是四点成一线,食堂、教室、厕所+宿舍。每到星期天,她总是第一个到图书室,一坐就是一天,中午啃一口早餐多买下的一个硬馒头。到晚上,每次都是在管理员的催促下离开。她没钱去买学习资料,只能到图书室去抄写。有时她也厚着脸皮向同学借一些资料抄写。她总是用最廉价的牙膏和香皂,洗头还是用在家时使用的大碱,她根本不知道洗发水的妙处,连卫生纸都是廉价劣质的。尽管这样,她还是难以支付学杂费、书费、生活费及其它费用。

知女莫如母。就在她为下学期一笔不小的费用而一筹莫展之际,母亲从家里赶到了县城。她正在教室里,同班的一位男生从外面回来告诉她:你母亲从乡下来了,在传达室里等你。她以为这名男生在开她的玩笑,看到那名男生一脸认真的样子,她相信了,转而是一阵惶恐和不安。母亲百里迢迢怎么会来县城呢,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胡思乱想中,她的脚步就有些醉汉的踉跄了,一口气跑到学校传达室,扔面袋子似地撞开了传达室的木门。娘!她扑到了母亲怀里,她的眼泪和鼻涕蹭了母亲一衣襟,母亲的眼泪也不客气地砸到了她头上。

娘!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家里都挺好的,你就好好念你的书吧。娘这次来不走了,是专门来照顾你的,你一个女孩子一人在外,你爹他不放心,让我来照顾你。

那你住哪?靠什么生活?

这不用你操心,你远房有一个舅舅,在县里工作,他给娘在医院找了一份工作,在那吃住,一天10块钱。

哪家医院?

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倒是挺大的一家医院。

娘!您还没吃饭吧,走,我们去吃饭。杨桂香死拉硬拽把母亲拽到学校门口的包子铺。这是她第一次到校外吃饭。

杨桂香掏出2块钱,买了6个包子一碗粥,再把粥分成两碗,又在每个碗里加了点开水,娘俩算是下了一次馆子。

这几天,她怎么也放不下在医院里打工的母亲。晚自习之后,她与同寝室的两个同学来到县医院。她们打听医院里的人,谁都不知道她母亲的下落,她们三个人就在医院里寻找。远远看见在三楼走廊尽头的一条长木椅上躺着一个人,旁边放着一只肮脏的大箩筐,还有笤帚和灰撮子。她走上前仔细一看,果真是她的母亲,母亲太疲惫了,她已经沉沉地睡着了。她的鼻子酸了,她强忍着悲痛,离开了医院,她没有叫醒母亲,她要给母亲留下尊严。

这一夜,是杨桂香气生中最难过的一夜。

没过几天,母亲又来学校了,她给杨桂香送来200块钱。

杨桂香想起了医院的情景,眼泪就流下了。

我不愿看你这样子,没出息。母亲走了。

娘,晚上睡觉多盖一些,怕染上风寒。母亲远去了,她成了泪人。

仅过了十几日,母亲又给她送来200块钱。

娘!您要跟我说实话,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香儿,你放心,娘挣的都是干净钱。

母亲有些生气地走了,临走还塞给她两个尚温乎的鸡蛋。她看见母亲的身体有些摇晃,脚步也有些踉跄。走着走着,母亲瘫软地倒下了。她拼命地跑过去,一把抱住母亲,大声向路人求救。快救救我娘!

大夫,我娘她怎么样?

没有大碍,只是过于劳累,又贫血,好好休息一段,加强点营养就会好的。

听大夫说,娘在不到——个月的时间里,已经先后两次献血换钱,给她攒学费。她听到这儿,如五雷轰顶,她一把抓过母亲的手,泪如雨下。

娘啊,您这又是何苦呢,为了我的学业竟让您付出如此代价,我宁肯回乡一辈子受穷。

母亲听到这里,用足了全身仅有的一点力气,给她一个大嘴巴。鲜红的血如蚯蚓般从她的嘴角爬下来。

遗憾得很,尽管全家人盼她考上大学把眼睛都盼蓝了,她却没有考上大学。她没有勇气面对家人了。在一个月朗风清的晚上,她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县城往南5公里以外的大清河里。

她就这样来到了另一个世界。恰在这时,娘在喊她:香儿……香儿……你快醒醒啊。她非常艰难地睁开了眼睛。站在她床前的是几个医生和娘,还有学校的老校工。就是这名老校工那晚发现了她的异常,才一路跟踪救回了她的命。

她又复课了一年。最终,她勉强考上了省内一所普通的师范大学。

毕业后,她被分配到省内一个并不怎么发达的小城,就是她曾崇拜的那个援建女教师韩淑红所在的城市。

(二)

去小城报到的那天,她打听到了韩淑红的家。晚上,她提着一袋水果,敲开了韩淑红家的门。

是韩老师家吗?

是你,小香,都长这么大了,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快进来。韩淑红的热情有些夸张。

听说你分到这来了,上午市教委召开了各校校长会议,研究落实新教师分配问题。我非常高兴,我还看了你的档案,不错的,你是校园女才子,当代女诗人。

多亏韩老师当年的教导和鼓励,要不我哪有今天。

哪的话,这都是你个人的造化。怎么样,考没考虑到哪所学校去?

还没有。

那就到我们学校吧,好歹我是校长,别人甭想欺负你。

只要你肯收留我。

哪的话,请还请不来呢,你是高材生,人样子又好,那帮男校长不抢你才怪呢。明天我就找教委魏主任,说什么也要把你要来。

韩淑红为她的事还真下了苦功,韩淑红跑到市教委魏天明主任的办公室软磨硬泡,说什么也要把她弄到手。魏主任就是不答应。原因很简单,韩淑红那所学校教师超编,而几所偏远中学却缺编。

你这边人满为患没课教,人家那边求贤若渴,有课没人上,你当主任就这么安排人事,别人以为我魏天明不知收了多少好处。

这我不管,反正这人我是要定了。实在不行,我愿意俩换一。

这可是你说的,决不能反悔。

最终,魏天明与韩淑红达成共识。韩淑红拿出两名骨干教师,充实到其它学校。杨桂香这才如愿以偿来到韩淑红身边。

她来到韩淑红那所中学后,韩淑红对她关爱有加。为了安排她的工作,韩淑红又颇费了一番脑筋。先把她安排到语文教研组,教初一两个班级的语文课。韩淑红怕其他教师背后有微词,又给她挂上一个副班主任的头衔,让一个身体不太好,却有着丰富带班经验的老教师带她,美其名曰是考虑这名老教师身体不好,特例给她配一个帮手。这既体现了领导对老教师的关怀,又使杨桂香得到了充分的锻炼。老教师也仗义,把自己三十多年的带班经验和教学经验毫无保留地传给了桂香,得到偏爱的阳光与水分的她成长得格外茁壮,很快那个尽职尽责的老教师就“退居二线”了。她走上前台,并很快崭露头角了。她时常在全校上公开课,尽可能地向众位教师展示着自己的才华。一两年下来,她就把所有能拿到的荣誉都拿到了。优秀园丁、名教师,还当上了市“青年十杰”。

韩淑红要让杨桂香尽可能地往前走,走得越远越好。至于她为什么这样做,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只是有一种愉悦。这种愉悦来自操纵和驾驭的快感。她骨子里是要强的,别人不愿干的活,哪怕是迎接上级检查,领孩子们扫厕所,她也干的很欢畅。别人不愿带的乱班,她去带。去农村支援教育,准也不报名,她却扛起行李卷就走,一去就是三年。折腾来折腾去,终于没有白折腾,她终于当上校長了。

韩淑红当上校长那天,一个人关在办公室里,偷偷地流了一上午的眼泪。经过磨难的韩淑红表现出了不凡的领导才能,本来不太听摆弄的老师们不知被施了什么魔法,一个个服服帖帖听她的调遣。尽管这样,她还是感到了一种悲哀,这种悲哀由来已久。首先是她婚姻的不幸。年轻的时候,她本来心比天高,命却比纸薄,她相了好多次对象没一个人看上她,直到32岁,才不得不委屈自己嫁给一个老实巴交一扁担打不出一个屁的工人。可她的心没有死,她总想去征服那些自命不凡的男人。

然而,并非所有的男人都那么容易征服,不买她帐的人,大有人在,最近她就四处碰钉子,想办的事情一件也没办成。而杨桂香恰到好处的到来,让她眼前一亮。何不打一打桂香这张牌呢!

(三)

正在上课的杨桂香被教导处主任喊出了教室,他神秘兮兮地对杨桂香说:校长请你到她的办公室去一趟,可能有什么好事吧。

杨桂香没有理他,返身回到教室,讲完余下的课程之后,简单地收拾一下教案,她才漫不经心地向校长室走去。

坐在老板台后边的韩淑红见姗姗来迟的杨桂香进来,装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说道:你这个名教师还挺难请是吗?

你要是不让我讲课,我天天陪你。

快坐下喝点水吧。韩淑红一边说着,就那么直直地盯着杨桂香看。正在低头喝水的杨桂香一抬头,正好看到韩淑红那异样的目光,她有些不好意思了,脸上立时着起火。

怎么这样看我?

你真是太漂亮了。不用说那帮男人见你流口水,我都快流口水了。我要是托生个男人,非把你强奸了不可。

校长!你今天是怎么了,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找我有什么事吧?

我问你,你会打麻将吗?

杨桂香摇摇头说:不会!一点都不会。你还不知道我吗,从小到大,钱包比脸还干净,哪来多余的钱做培训费。韩淑红深深地点了点头。她叹了一口气说道:

也真是的。你哪里有多余的钱去打麻将啊。那你会跳舞吧?

杨桂香点点头。韩淑红的眼里立即溢出光彩。那太好了,市建行的钱行长马上来学校,新教学楼能不能盖起来,就看钱行长给不给贷款。钱行长是一支笔,咱们无论如何要把钱行长搞定。钱行长喜欢打麻将,也喜欢跳舞。这样吧,你一会儿就跟我一起接待他们,然后我们一起去“江南渔村”。你酒量怎么样?

杨桂香说:喝一点就头晕。

行行,回头我们再说。

钱行长一千人等很气派地来到学校,例行公事地在校园里来回晃了几下。钱行长就急急地要走。韩校长忙不迭地挽留这位财神爷。钱行长这才放慢了脚步,目光不时地在杨桂香的身上乱摸。一直躲在旁边的杨桂香被钱行长刺人的目光搞得惊恐万状,她不时地检查自己,怀疑自己是不是把哪个不该露的部位暴露出来了,不然的话,钱行长的目光不会那样淫邪。

就餐的时候,杨桂香就坐在钱行长身边,本来这个位置应该是韩淑红的,韩淑红硬是把杨桂香钉到了这个位子上。杨桂香坐在钱行长身旁,感到周身的不适,钱行长身上散发出的男土香水的淡淡幽香,让杨桂香感到晕眩。

丰盛的晚宴并没有打动钱行长,吃顿饭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他吃得多了。能打动钱行长的也并非是满桌子的山珍海味,而是身旁年轻漂亮的杨桂香。钱行长不时地用眼睛瞟身旁的杨桂香,让杨桂香越加感到有芒刺在身。在这种场合下,她不知道该怎样应付。

我先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学校新来的杨桂香老师,教语文的,课讲的非常好,得了好几次全市优秀课,还是个诗人,发表了好多的诗歌,文章写得也好。是个难得的女才子。

韩淑红机关枪一样介绍着杨桂香,听了韩淑红介绍,钱行长立即来了精神。他殷勤地将各种菜肴挟到杨桂香的口碟里,并给杨桂香斟满了一杯五粮液,他自己也倒满了一杯。

钱行长,真对不起,我不会喝酒。杨桂香在哀求钱行长。

你不会喝酒,难到我会喝酒吗?酒只不过是助兴的

调味剂和催化剂,无所谓会与不会,只要高兴,你就喝下去,喝到肚子里还不会吗,如果不高兴,你就可以不喝吗!

钱行长的话明显带有挑衅性,让在座的所有人都吃惊不小。杨桂香从来没经历过这些,她真想愤然离去,几次起身都被旁边的韩淑红拽住了,她强忍着没有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心里觉得一堵一堵的。

既然杨小姐不肯赏脸,那我就不勉为其难了。不过我今天倒是真的非常高兴,为了给大家助助酒兴,我即席赋诗一首。

葡萄美酒夜光杯,山珍海味美人陪。

煞费苦心为贷款,酒不醉人人也醉。

钱行长不愧是个诗人,佩服佩服。钱行长,我们今天不谈贷款的事。今天咱们就是喝酒。我首先代表全校教职员工敬钱行长一杯,感谢钱行长多年来对我校的大力支持,包括对我个人的大力支持。我都干了,你随意。韩淑红说完,一仰脖,三两一杯的五粮液就下肚了。对方除钱行长之外,还来了二位办公室主任。双方你来我往酣战正欢的时候。韩淑红趁乱来到钱行长身边,小声对钱行长说:人家小杨不会喝酒,你干吗非让人喝酒。小杨生气了,要找你谈一谈。在四楼408等你呢,她要陪你跳舞!

钱行长听到这,急不可耐地快步来到408KTV包房,杨桂香果然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

钱行长很有礼貌地来到杨桂香的旁边坐下,向杨桂香道歉。刚才我说的话有些粗鲁,我现在正式向你道歉,请你原谅我,也请你理解我,我这个当行长的也很累呀。今天这个请,明天那个请,变着花样的请。其实,他们根本就不是请我,而是变着法子想把银行的钱贷走。这种架式我见得多了,所以我非常反感。我知道你今天来的动意是什么,是你们韩校长让你陪我来跳舞对不对。钱行长说完,目不转睛地盯着杨桂香,察看她的反应。

杨桂香听他这么一说,满腔的怒火竟悄然地熄了。眼前这位高大的还不算苍老的男人不知为什么让她产生了一丝怜悯。你们这些当领导的也真不容易,整天要在人堆里周旋,是不是很累呀。杨桂香说完这句话,有些后悔,她于吗要关心他呢?

岂止是累,干脆就是找罪遭,有时我真想辞职不干了,回到家里闭门搞创作,那该有多好,还原成一个原来的我,一个真实的我。可我又有些舍不得丢掉这个工作,正是我现在的工作和职务,使我能够接触到社会的各个阶层,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们,如果我一旦离开了这些,可能我的创作就会枯竭了。

原来你也喜欢写作。

岂止是喜欢,创作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那你出过书吗?

我已经出过8本书了。

这么说,你不仅是行长,还是个作家!

对!我是市作家协会的副主席。

接下来是长时间的沉默。其实,杨桂香的心里有一种难以言状的兴奋。她说什么也想不到,眼前的这位男人竟然是她仰慕已久的大作家谭天(笔名)。

(四)

学校新的教学楼竣工剪彩那天,市里来了许多领导,钱行长也来了。全校师生欢欣鼓舞,场面盛况空前。杨桂香没有参加这盛大的剪彩仪式。她一个人躲到独身宿舍里暗自垂泪,她知道今天钱行长会来参加学校的剪彩仪式,她不想再见到他,她想从此把钱江这个人千干净净地忘掉。但是不知为什么却总也忘不掉。尽管这期间她三番五次地拒绝钱江的邀请,而每一次拒绝之后,她总是心神不宁,坐立不安,甚至是后悔不已,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她把握不住自己对钱江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恨他吗?她很快地否定了自己。爱他吗?她也很快地否定了她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呢?她真的糊涂了。

晚上,韩淑红来了,她带来了一个牛皮纸包装的大包。这是钱行长托我带给你的。他还让我跟你说,如果这些东西你不喜欢的话,可以烧掉。

他还说什么了?

韩淑红嗫嚅地说道:他说他心里很不安,他托我多照顾你。

韩淑红走了以后,她打开了那个大包裹,里面都是钱江写的书,书上还残留着钱江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水的味道。

(五)

依然是星海大酒店,还是那个餐厅,依然是那摇曳的烛光。杨桂香又闻到了熟悉的男士专用香水的味道,不用见人,只这味道就让她沉醉了。

我以为你这辈子不会再理我了。一缕伤感在钱江脸上流出。

是的!她的回答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是想把你忘掉,我怕陷得太深。

那为什么还来找我?

我想问问你那儿要不要临时工?我想让你给我安排一个人。

谁?

我妹妹。

做临时工干什么,转过来不就完了吗?她在哪上班?

在我们学校食堂打工。转过去恐怕不行,我妹妹的户口在乡下。

这不成问题。她会点什么吗?

会点电脑。

那就行了,剩下的事情我来办。

她说什么也不会想到这么难办的事情竟会这样简单,这就是差别。在一般人看来跟本不可能办成的事情。而在一些特权人那里,办这样的事也就跟吃饭睡觉拉屎撒尿一样稀松平常。平民永远是平民。杨桂香再一次深切体会到了平民与“贵族”的差距,这种与生俱来的差距让她产生了强烈的自卑感,尽管她努力挣扎着,跌跌撞撞从山沟子里跑出来,又喝了几年墨水,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武装到了牙齿。殊不知,她不懂的东西太多了,她越来越感觉到,生活本身就是一个大迷宫,你越往前走,前面的玄机越多,搞得你不能不晕头转向。

(六)

杨桂香很疲惫,漂亮的脸上明显地显现出几分憔悴。

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累自己,你这样累下去,连个星期天都不肯放过自己,到头来累出一身的病,你挣的那几个钱还不够用来看病的。坐在她对面的钱江神情专注地看着她,眼里流露出无限的怜惜,这种怜惜没掺半点水分。

我倒是有心帮你,可是我知道你不愿欠下我这个人情债。不如想点别的什么办法。

什么办法?

想没想过去经商?

经商?她一脸困惑。我从来没想过。再说我也不会经商,也没有资金投入,更不知道干什么能赚钱。

这些都不用你管,只要你肯做,资金不成问题,我可以贷款给你。你不会经商也不要紧,我可以给你找一个会经商的人给你打理,不过这是暂时的,你要想长期做下去,你就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跟他学会经商,然后就赶紧把他给炒掉,不然的话他就会算计你。至于选什么项目,我也早替你想过了,挣女人和病人的钱。

那是为什么?

因为女人和病人的钱是最好赚的。女人爱美爱虚荣这是天性,商家们看准了这点,你没看见现在美容美发美体的产品铺天盖地吗!最近在商业城南边专门开了一条女人街,我在那里买了几个亭子,你考虑考虑干点什么好?美容院、化妆品商店、女士服装精品店、品牌店都可以考虑,如果这些不行的话,我再给你找个地方开药店,现在的人都怕死,所以病人的钱也好赚。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你要是真想做生意的话,你就不能当教师了,你必须要换一个职业,找一个相对较清闲的职

业,说句心里话,我早就想劝你换一个职业了。我不是瞧不起教师这个职业,而是觉得你做教师不合适。

那是为什么?杨桂香不解。

我不是说你做不好教师,我相信你会比他们做得都好,事实也是这样。我是说你做教师有点可惜。我不知道你想过没有,为什么别的女人可以穿的珠光宝气,而你不能,为什么别的女人可以用牛奶去净身,而你不能,为什么别的女人可以坐着飞机满世界飞,而你不能,为什么别的女人可以挥金如土,而你不能。我不相信这个世界有愿意整天破衣烂衫吃糠咽菜的女人,我也不相信有哪个女人愿意整天为了煤电水费,甚至是为了买一根大葱或是一袋酱油而斤斤计较。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放弃我自己的选择呢。

我并不是让你现在就做出决定,我这是为你从长计议,你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去考虑,什么时候想好了,我们再开始也不迟。

杨桂香感动了,感动得热泪长流,这是她平生从未体味过的一种贴心的关怀,这种关怀没有亲人那种心安理得,却夹杂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心颤,极具诱惑。她投降了,不仅是投降,她几乎要熔化了,就熔化在钱江那如火山熔岩似的关怀的海里。

与钱江这次长谈之后,她的人生态度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过去对待工作的那份盲从与热情削减了许多,对学生的耐心也大不如从前,她常常陷入一种漫无边际的思考。好不容易熬过了这个漫长的学期之后,杨桂香终于离开了学校。校长韩淑红感到万分的吃惊和惋惜。杨桂香走的那天,韩淑红请她吃了一顿饭。那个晚上,她们俩都喝了很多的酒,说了很多车轱辘话,磨磨叽叽,仿佛是反刍的母牛,俩人终于喝醉了,又抱在一起痛哭流涕,就像生离死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韩淑红在送她去伊拉克,不然的话,场面不会如此悲壮。

(七)

杨桂香当了记者之后,给自己改了名字,她现在叫杨琼。她想当记者的心愿由来已久,那时她想,能当名记者多神气,自己也能像水均益那样可以满世界飞奔,像李瑞英、罗京那样跟随着国家领导人周游列国。现在她却不再羡慕他们这些人了,因为她也可以陪同本市的首脑们到欧洲或美国等发达国家考察、招商引资或洽谈贸易了。出国过去对她来讲是想都不敢想的。然而事情就是这样,无心插柳柳成荫,出国的机会不经意就来了,不过没有钱江的积极争取,轮大襟也不会轮到她头上,不讓她出去的理由当然多的是,时间短、业务不熟、缺乏实践经验等等凡此种种。可是谁也没想到,台里最终决定派她陪同陈市长率领的经贸考察团出国。

坐在飞机上的杨琼就想这么一件事,如果今天她还是一名中学教师的话,她怎么会与市长一同出国呢。这么想着,她的眼前就有了钱江的影子在晃动。她不由自主地掏出手机,给钱江挂了一个电话。

我马上就要到巴黎了,谢谢你给我创造的这次机会。

跟我还客气什么,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机会难得,你懂吗?

谢谢你!我知道。

小姐,请您关掉手机好吗,打手机会干扰我们的正常通讯,请多协作。

她脸上立即泛出桃色。对不起!她收起了手机。

(八)

从欧洲回来之后,她与陈市长的关系就非同一般了。这完全在钱江的意料之中,这也是钱江打出的一张并不算高明的牌。因为这种牌已经被别人打得烂臭了,可他不得己还是要打这张牌,这也是对号入座,只要有人喜欢,管它过时不过时的,你尽管把牌出好了。

其实钱江是忍痛割爱。过去他也没少干这样的事,却丝毫没有一点怜惜的感觉,相反却有一种卸掉包袱的轻松和愉悦,女人嘛就像商店里衣架上的衬衣一样,今儿个穿明儿个扔,不要太认真,既然是衬衣,你不喜欢穿了,就送给朋友。就因为钱江如此大度,他交下了许多铁杆朋友。杨琼在他看来与一般的女人不同,也就舍不得扔掉,他把杨琼介绍给陈市长也是不得己而为之,舍不了孩子套不着狼,因为有一件事他要找陈市长帮忙。

市轻工设备制造厂停产多年后要做变现处理。这个厂地处市中心地带,是搞房地产开发的绝佳之地。那些房地产开发商们早就像绿豆蝇一样叮着这块肥肉,钱江当然也不会放过这个发财的机会。钱江表面上还是给他文友开的创世房地产开发公司争取,其实这家公司有他54%的股,那46%的股份才是他3个文友的,明眼人都知道创世公司是怎么个底细,钱江虽然没在公司挂任何职务,实际上他是这家公司的后台老板。前几年,创世公司在他的操纵下,先后开发了12个住宅小区,公司资产由几百万累计增至几亿元。创世公司是海湾市的房地产业龙头老大,搞得那些小房产;开发商们怨声载道,他们恨不得一下子把钱江掐死。这次轻工设备制造厂出售土地的消息一出,海湾市除创世公司之外所有的大小房地产公司齐聚翠湖花园酒店,这些过去都是仇人般的小开发商们摈弃前嫌,同仇敌忾,他们共同发誓,非要在房地产大鳄钱江的鳄鱼嘴里拨牙不可。这个消息不知怎么就传到了钱江的耳朵里,本不想参与这次竞争的钱江听罢这个消息之后,气就不打一处来。

其实,钱江早就有收手的心思了,他并不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当初他投资搞房地产业也是那个特定的历史阶段的不得己而为之。确切地说,他还是一个地道的文人,对官场和商海都很厌倦,他曾梦想着有朝—日,他的作品能家喻户晓,风扉全国乃至全球,把全世界所有的文学大奖都揽入怀中。那个时候,他和他的几个文友几乎天天在一家破烂不堪的小酒馆神侃一气,晚上带着几分醉意做起李白或鲁迅来,把他们所了解的那点可怜的官场不正之风和腐败现象加点油盐酱醋煸炒成一盘不伦不类的文学快餐,然后再把这些散发着酸味奶气味和臭味的所谓的文学作品寄给全国的每一家杂志社,结果,没有一家杂志社愿意给他留块版面,哪怕像豆腐块大的地方也舍不得给他。后来他当上行长之后,他又开始做起了他的文学梦。身份不同了,神通广大了,他的作品想在哪发就在哪发,再没有哪个杂志社退他的稿子了。接着他开始自费出书,一本接一本地出。结果他所出的书在书店里却始终无人问津。倒是他的那些吃他喝他拿他玩他的文友们先醒悟过来了。

我说哥们,我看咱们怎么折腾也他妈赶不上人家二月河和王朔,咱就别折腾了,你不是现在还管着钱吗,这钱不用白不用,我们哥几个核计了,搞房地产开发,你没看这几年海湾这茬领导的架势吗,非把海湾搞个天翻地覆不可,今儿个这大街改造,明儿个哪个棚户区改造,这不正是咱挣钱的好机会吗!

文友的话让他开了窍,创世公司就这样成立起来了。可是说实在的,他有些累了。你以为挣钱就那么容易吗,你说哪管不行你吧,经委、建委、规划院、消防、自来水、电业、煤气、环卫、物业、工商、税务、质检站等等,就连街道办事处都能管着你,你建新小区,就要无偿地为街道办事处新建一个500平米以上的社区。哪路神仙拜不到,哪条道儿就不通。创世公司仰仗他在后边支撑,如果没有他,也差不多早被蝗虫吃的差不多了。

积攒下一点家业不容易,他也真有退出江湖的打

算,尽管他的三个文友都不同意他退出,可他还是想退出去,他甚至想把这个行长也辞掉不干了。他想真心支持杨琼做生意。其实,他并不在乎杨琼做不做生意,就他目前所拥有的资产随便拿出一点来给她,就够她花几辈子的。而杨琼并不是一个随便接受别人施舍的人。他想帮杨琼的原因就是他早看透了她是个成就感非常强的人。

就在他逐渐淡出江湖的时候,他知道那些没良心的家伙背后联手搞他,他咽不下这口气,他想再一次把这帮家伙击倒。

(九)

杨琼现在果然能量了得,她竟然把弟弟杨家满弄到了城里,这还不算,杨家满还成了市长陈明高的司机。

至于钱江要买下轻工设备制造厂那块土地的事也没费什么劲就办妥了。这件事之后,陆陆续续就有其它的开发商找到她,让她帮忙,再后来就有更多的人找她帮忙。当然这些忙都不是白帮的,她家里的积蓄在逐渐增多,她终于有钱了。这钱来的太容易,太简单了。她认为这是一个新兴的经济领域,是一个未被开垦的处女地。其实外国早就有这个行业,叫经纪人。中国目前也有人在做。从此,杨琼开始了她的实用经纪人生涯。钱江曾经劝过她,让她不要把这种见不得的人事当做一种职业来做。

你没觉得你现在变化很大吗?钱江满眼疑惑。

我是在变,我变得越来越世俗了是吗?我想在金钱面前,没有几个人能真正做到不动心的,到目前为止,我才真正理解了那些当了大官的人为什么最终能被金钱击倒。

你这是在为他们开脱。

那你呢?难道我不是为你开脱吗,我也是为自己开脱。我觉得我这样做比起那些拿了黑心钱的人心里坦然的多。

你觉得你拿的钱不是黑心钱吗?

我不觉得这钱是黑心钱。别人有事找到我,让我帮忙,我给他办成了,双方都要答谢我。那边我给他们办成了事,这边我能给他们带来滚滚财源。这都是两情相悦,怎么能说是黑心钱呢,我觉得心安理得。

钱江的眼睛不自觉就睁大了,眼前的杨琼让他越来越感到陌生了,尽管他仍然执拗地在自己大脑的海洋里极力搜寻着桂香的种种美好,然而那一切的美好却如过眼烟云一样地散去了,散发着青玉米芳香的杨桂香已不存在了。

钱江一声叹息,一种无法克制的厌恶油然而生。

(十)

杨琼一不留神,就成了滨城的名人。求她办事的人络绎不绝,她乐此不疲地为每一个有求于她的人而挖空心思地忙碌着,无论是大事小事,只要有利可图,她都会尽力而为。大事自不必说,买房买地、调转工作、跑项目、拉企业、拉赞助,都不在话下。而孩子择校上幼儿园、升学、办证之类的小事,她也津津有味地去办。她生活充实得就快爆瓶了。她快乐着,每给别人办成一件事她就会有一种成就感,她不仅能收到不菲的酬劳,还能收到数不尽的感激的话,她常常会沉侵在别人的感激之中,体会着无法言状的愉悦。然而她也有痛苦的时候,这种痛苦是刻骨铭心的。有时事情僵到那里,她就会把什么都豁出去了,有时她十分不情愿地陪人家上床,有时她也会不顾身家性命地陪人家喝酒,偶尔被人家灌得人事不省。而当她醒来的时候,会禁不住嚎啕大哭。而清醒之后,她会常常陷入一种自责之中。我这到底是为什么呀!她经常这样扣问自己,却总也找不到一个十全十美的答案。每到这时,她都会悄悄地回到乡下去住上几天,让自己浮躁的情绪慢慢地平静下来。

乡下的生活她却吃不消了,乡下一切的一切她已经不习惯了。童年的夏天,她每夜都是枕着蛙叫虫鸣沉沉地睡去,而现在一个蚊子哼叫就会让她彻夜不眠,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乡下的肮脏。她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上完厕所之后手也不洗就开始做饭,有好几次她看见灶前的母亲添完一把柴禾,再撸一把鼻涕,手就在衣襟上蹭一下,然后照样和面包饺子。有好几次她都想说一说母亲,可话到嘴边,她又咽下了。终于有一次她实在,无法忍受了,就委婉地跟母亲说:妈!你上完厕所不能洗洗手再做饭吗,那样多不卫生。

母亲听后,一脸的不悦,这么多年了,我就是这样侍候你们的,你们每个不都是长得挺结实吗。她哑口无言。有了這样的经历,她就再不愿回到乡下了。时间长了不回去,她又想家。她索性把父母接到了城里,从此,她们杨家就完成了从乡村到城市的过渡。杨家的搬迁在当地震动不小,全村的人为此羡慕不已,她也就成了全村教育孩子的榜样。只要谁家孩子不好好上学,这家的老人就会对孩子说:你跟人家杨家大丫头学一学,人家有本事把家都搬进城了,你有这本事么?不好好学习,将来就甭想进城,进城也是要饭。她的成功在鼓舞同村的孩子们发愤苦读着。

她开始跟父母住在一起,可她又无法忍受父母在乡下养成的种种恶习。晚上睡觉,父母从来不洗脸不洗脚,十天半个月刷一回牙,更可恶的是不愿洗澡,让父母去洗澡能把嘴皮子磨薄了。更不能让她容忍的是父亲每次小便之后,都忘记冲便池,搞得满屋腥臊。这还不说,父亲每次大便都要蹲在座便上。她问父亲这是为什么。父亲说:蹲着屙了一辈子了,坐着屙不出屎。后来,父母实在不愿遭受这样的折磨,终于有一天,他们偷偷跑回乡下去了,临走连声招呼也没打。

(十一)

她有些疲惫了,她不再像从前那样热衷于给别人办事了。现在她有钱了,这些钱足以让她非常风光地度过余下的日子。她真想歇下来,到外面走一走,其实,她除了跟陈市长出过一趟国之外,连北京都没去过,她真想放松一下自己,她跟台领导请好了一个月的假期,刚要出发,陈市长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小杨是你么,你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我有急事找你。

她猴急地来到陈市长办公室。

小杨啊,快帮我个忙。明天省报省电视台的那些记者要到咱们这来采访。你跟他们熟,可千万别让他们把这件事给捅出去。

什么事呀?她一脸疑惑,陈市长眉毛都冒起了烟。

陈市长一五一十地把万县滥采滥挖私刀;小金矿造成民房塌陷五死二伤事件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此事非同小可,这不仅关系到海湾市的声誉,更关系到市委书记和陈市长的官能否当下去。可是这么大的事,想隐瞒是不可能了。她认为:如果这件事隐瞒不报,将来事情会越闹越大,到那时,天王老子想帮忙都不成了。莫不如来个将计就计,顺水推舟,这件事不仅要报,而且要大张旗鼓地报,最好在全国产生影响。然后,来个反题正做,迅速成立“金矿事件”调查组,你亲自挂帅,再采取严厉措施,严惩肇事者,给它来个一查到底,决不手软,该给党纪、政纪处分的,决不能客气,直到追究刑事责任。然后,我再联系省报省电视台的记者,迅速报道事件的调查结果和处理意见。紧接着,通过这件事,要迅速在全市范围内轰轰烈烈地开展“奖优评差”活动,把群众发动起来,积极参与这项活动,对全市各单位、各部门进行评比,让市报刊出选票、报纸份数不够,可以加印10万张……

还不等她把话说完,陈市长眼里已经盈满了泪水。

事件真的就按照她设计的方案发展了。造成这起事件的直接责任人受到法律的严厉制裁,出事的汤砀山镇党委、政府主要领导撤职。遇难者家属得到妥善安排。一场危机就这样度过了。

陈市长当然是不会忘记她的功劳的。

一年之后,当陈市长荣升市委书记的时候,她被调到市委宣传部当常务副部长兼市广电局局长去了。

在这个城市的历史上,还从来没有这么年轻的正局级女干部!仅过二年,她又被调到省委宣传部当副部长去了。人们说她还能升!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杨琼并没有到省里去报到,而是回到老家,开办了一所学校。

责任编辑/沙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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