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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蒙古高原的灵魂深处

2005-04-29东方莎莎

广州文艺 2005年9期
关键词:干枝额吉草原

东方莎莎

干枝梅的品格

第一次“回归”草原,是9年前,草原最盛大的民族节日——那达慕大会把我的心吸引了去。9年中发生过的许多事都已忘怀,就像大雁飞过的天空,雁已了无踪影;就像鱼儿游过的水面,波纹已平息。但当时草原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就像我不会忘记自己的模样。

远山还戴着洁白的“帽子”,那是经年不化的积雪不肯向草原说拜拜。晴空万里的草原在沸腾,人声、马声、风声、鸟声、蝶声、花声……8月的草原是五彩缤纷的,好像全世界的花草都聚集在草原上开着它们自己的“那达慕”,它们精心打扮,把藏了一冬的最美丽的色彩绽放在阳光下。红的黄的粉的,蓝的紫的橙的……我的眼睛不够用了。

有一种星星似的小花,几十朵环绕组成一个球型的花朵,名叫“干枝梅”,有粉红色和蓝色两种,粉红嫩得似少女的红唇,蓝色悠远似天空。它的花瓣在我的注目下竟然在颤动,好像在和我说着什么。我充满无比爱怜把耳朵贴在花上,我感到它在笑,笑声绵长,在万里草原上扩散开来。牧民告诉我,摘下的干枝梅放在家里10年都不会变色,因为它渴望永生。

我不由想起一种南方紫色的花朵,它叫“勿忘我”,那紫,紫得沁人心脾,当别的花都垂下了头颅,它的颈项还高昂着。别的花都变黑了,它竟奉献出它黄色的花心,宛如杜鹃啼血、凤凰涅槃般壮美。紫和黄是一对“对比色”,开在一起灿烂似朝阳。小小的勿忘我竟剪裁了这灿烂的紫和黄来作为自己的色彩,并将黄色作为压轴的好戏来上演,而且永不落幕。因为即使它干了脆了,那色彩还是星辰般高挂。草原的干枝梅和南方的勿忘我竟有异曲同工之妙。它们代表了一种精神、一种毅力、一种品质。

“那达慕”在蒙语中就是“竞技”的意思。所以,那达慕大会上要举行摔跤、赛马和射箭这三项民族体育的传统竞技项目。这不,摔跤手出场了,他们都身着长袖的皮短衣、皮短裤和长皮靴,露出结实的腰肌、腹肌和粗壮的大腿。几个回合下来,个子稍小的那个选手竟把那个大个子选手摔倒了。看来,摔跤也不是使蛮力哦。技巧、灵敏度和力量是同等重要。

小赛马手也出场了,10来岁的年龄,骑着骏马驰骋原野,身轻如燕,身姿矫健,羡煞多少成年人。

姑娘们也没闲着,在大冬天里用头巾把脸包得严严实实的蒙族姑娘们,在这时露出了本来的面容:白晰的肌肤、圆润的脸庞、水灵的眼睛,让人心醉。她们唱着酒歌,把哈达献给她们心中的英雄。

这情景不禁使我想起蒙族歌唱家德德玛唱过的一首歌《阿尔斯楞的眼睛》:“要说飞快的骏马哟,数我们草原的马群;要说勇敢的小伙子,数那放马的阿尔斯楞。啊,他那驯马的本领啊,赢得了人们的赞赏,他那深情的眼睛,印在了我的心。”蒙族小伙子,个个都是阿尔斯楞。

在草原上,常有盛装的姑娘小伙子端着银碗捧着哈达唱着酒歌来敬酒,我虽听不懂歌词,但仍感受到歌中张扬的欢乐气氛。为了不失礼,接酒礼仪是早前学过的。接过酒碗,用无名指沾酒,一敬天二敬地三敬祖先,再一古脑儿喝下。那一银碗至少有一两,是地道的高度白酒,喝下去立即热血沸腾,让我想放歌草原,想骑马驰骋。

我还被请进了叫做“金顶大帐”的仿蒙古包餐厅里,这个“赝品”可比“真品”气派多了。顶篷上描绘的是一幅蓝天白云图,四周是环形的蒙古草原风情画,蒙族人民的放牧生活、婚丧嫁娶、体育歌舞、民间神话在上面全有生动的描述。

除了最高礼节的烤全羊,涮羊肉也是少不了的,每人前面一个小酒精炉,自己涮自己吃,调料也随自己添加。当然,奶茶、奶油、奶酪、奶皮子、酒酿等传统食品是必不可少的。草原上的牧民最爱的食品是羊肉、砖茶和奶酪。

离开草原时,朋友叫我摘几枝干枝梅作纪念。但我觉得干枝梅属于草原,所以我没有带走它,但它多年来一直开在我心里。我想念它时,就翻出记忆的相册来回味,让它淡淡的芳香笼罩在我的周围。一旦我对它的思念之情无处释放了,我会重回草原。

草原深深额吉亲亲

您曾把19岁的花样年华交给了28个孤儿,

您曾用柔弱的肩膀托起了一群国家的孩子,

您的心像草原一样宽广,

您的笑像长调一样深沉。

您曾把蒙族母亲的爱撒播给汉族的孤儿,

您曾用草原的情温暖了南国人的心房,

您的爱如天空一般高远,

您的情如河流一般绵长。

额吉,额吉,善良的额吉,

你的精神已如芨芨草一样生生不息。

依依不舍走出都贵玛老人的蒙古包,以草原的月色作背景,我一边流着泪,一边在心里写下这首取名《额吉》的歌词。我也是第一次用蒙语“额吉”(母亲)叫一个蒙族老人。2004年“五一”,我们从葛根塔拉出发,踏过半荒漠化的土地,奔波150多公里,遭遇吉普车在荒无人烟的茫茫原野上抛锚的困境,终于来到草原深处的脑木更苏木,就是为了见见这位全国劳动模范、这位伟大的母亲。

上个世纪60年代,灾荒年辰让南方3000孤儿危在旦夕。周恩来总理动情地把这事一说,乌兰夫同志更是真情地表态:把孩子们送到草原上去吧,那里的牧民会用牛羊的乳汁把他们养得壮壮的。

3000孤儿送到草原了,当时才19岁的蒙族姑娘都贵玛当起了28个孩子的临时妈妈,她把第一次的母爱献给了来自南方的汉族孩子。这是一种怎样的情怀啊!

孩子们大了,奔向四面八方,迈入花甲的都贵玛老人仍旧爱恋着这片生养她的草原,打草、放牧、植树、剪羊毛,劳动着,快乐着,过着平凡而充实的日子。

草原的生活还不富足,一年里很难去集市买一回蔬菜吃。所以在时任广东省纪委常委、秘书长的张宇航大哥和妻子丽梅大姐给老人1000元之后,我也把500元塞进老人手里。老人没有推辞,她接受了,就像一个母亲接受了儿女的孝敬。我们拥抱在一起,我深情地轻轻地在她耳边叫了一声“额吉”。

随后她亲自给宇航大哥和丽梅大姐穿上她送的蒙古袍,红头巾下她那古铜色的脸上洋溢出欢快的笑容。

老人为迎接我们也特地穿上崭新的蒙古袍,她给我们敬马奶酒唱祝酒歌,歌声飘出蒙古包,在草原的夜色里久久回旋。

再温馨的相聚也要分离,当我们离开老人的时候,大家的眼里都湿润了。老人的蒙古包离我们越来越远,她耀眼的红头巾也渐渐消失在草原的夜色中。

父亲的草原

我的父亲解放前作为重庆地下党的一员,一直从事《挺进报》的发行工作。在重庆渣滓洞白公馆牺牲的陈然、江姐都是他的战友,也因此这一项成为历次运动他受批判的罪名:人家都牺牲了,你为啥还活着,肯定是叛徒。这是那个年代的荒唐。所以父亲晚年非常珍惜国家授予他的那块“共和国的缔造者”纪念奖章,那是用生命换来的。

1954年他弃官从文,考入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就读,由于成绩优异,读到二年级学校就要他留校当老师。父亲渴望读书,仍继续他的学业。但1957年的那场灾难再次降临到他头上,他戴着沉重的右派帽子,被发配到内蒙古集宁一中。一呆5年,直到被精简回南方。

应该说内蒙古是他的伤心地,永不回头、永不提及、永无牵挂、永不怀想好像才正常。但就像苏东坡被发配到岭南,却还有“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做岭南人”的感怀一样,父亲说到内蒙古,更多的是感动与留恋。

他在内蒙那段,正逢灾荒年,许多人饿病饿死,可父亲竟白胖了,因为有同宿舍的蒙族老师赛基日夫经常回家割一块羊肉或牛肉拿来,两人在火炉上一边烤肉一便长聊。好香的烤肉呀,里面满载了蒙族兄弟浓浓的情意。还有门卫李大爷,经常拉父亲去家里,让大婶炒上满满一大碗土豆泥端到面前看着他吃下,不但从没把他当另类,反而给他这个异乡人以更多的温暖。回到南方,炒土豆泥仍旧是父亲最爱的食品。只有他能够品出里面百感交集的滋味。

父亲回到南方很久了,还和内蒙古的老师们通着信。也经常表达要重回内蒙古看望他日思夜想的蒙族兄弟的愿望,但终因各种原因未能成行。

这次我重回内蒙古,乌兰察布盟的领导们听说我想去看看父亲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就专门安排时间陪同我一起前往。令我异常兴奋的是,那天正逢老干部活动,我竟见到了已经86岁高龄的李大爷,还有和父亲一起工作过的王老师等老一辈教师。我满含热泪对李大爷说出我的感谢之情,他只是点着头笑着。

更值得自豪的是,如今的集宁一中不仅有全国最气派的校园校舍,还有过硬的师资力量,整体教与学的水平都在北方名列前茅。

年青的新校长热情邀请我代表我父亲参加未来的校庆。我高兴地答应了。其实我把心早就留在这里了。

集宁是我父亲战斗过的地方,也是我又一个故乡,我踏着父亲的足迹,走进草原的灵魂深处。

集宁还是我们爱心团队的大本营,爱心团队出资兴建的一栋教学楼就在这里民族希望小学的校园里。它把草原和广州的距离拉得更近了。虽然我只捐助了区区7000元,但7是我的幸运数字,我愿把我的幸运传递给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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