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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也轻盈

2005-04-29陈银昌

广州文艺 2005年9期
关键词:歌舞厅徐明股长

陈银昌

“先生,能跳一曲吗?”一位漂亮的女孩对徐明说。

“我?我不会跳呀。”徐明说,他还摆了摆手,斯文扫地的感觉。

这是县城的一家舞厅,徐明现在还不知自己是为了什么才来到这里的,但那音乐,那带着情感的音乐,有种温暖的感觉,那是钟爱自己的情人在对自己诉说心中的爱恋。徐明沉浸在这音乐中,同时他也去看看那些在舞池中如鱼儿一样游着的男男女女们,徐明不会跳舞,可曾是大学校园刊物的一个编委,他会用文学的语言来想象着那些在跳舞的男男女女们的感觉,他想象他们有如飞翔的白鹤,在天空中展开了翅膀,飘然,更高更远地飘然。可他自己不会跳,不会飞翔,一个没有翅膀的小鸟,也可以说是一个翅膀受伤的小鸟,在伤心,在痛哭。

他的痛哭是在进入舞厅之前就有了。

三天之前的中午,他去了一个饭局,那是他们局里的一位副局长的生日的喜宴,在酒席上,他多喝了几杯,可他没有醉,他说自己绝对没有醉,能听得清酒席上每人的说话,也能看得清酒席上的每一道菜,能与各位友好地握手道别。

但是当他回到家中时,在自己的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敲门,他的女人来开门了,她说:“你回来了?”他说:“是呀,今天中午是李局长请客,酒席太豪华了。”这时他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老同学好。”那位老同学说。他也说:“你好,今天有闲心呀。”他没有看清那同学的容貌,可他在想象着这人的样子,可那样子就是不出来,他又说他要去休息。于是他就进了自己的卧室,他在卧室里还是听见了女人与那男人的笑声,仿佛是在说他,也仿佛是在说别人,他不敢断定。于是他就想起了在酒席上,业务股长说的玩笑,说是一位男人也是醉了,他与一位客人回到家中,他向客人介绍了他那豪华的房屋,这是大客厅,那是书房,那是个跳舞的地方,还有那个主卧室,他将那主卧室的门打开了,见有一对男女在床上,他说,那女人就是他的老婆,他的客人说,那男人是谁呀,他就说,那就是我呀。徐明这时想,今天的他是不是也变成了那个醉酒的人呀?他是越想越觉得今天不对味呀。后来还是入睡了。

下午三点钟时,他醒来了,可这时他的女人已经去了学校上班了,自己也该去单位里看看。

来到单位,只有办公室的小李在写资料,还有四个麻将的信徒们在那里玩一把。

“徐股长呀,他们都说你是喝醉了,我就说你没有醉呀,是吗?”又是那人事股长说。

“周股长,你又笑话我呀,今天上午有些醉了,可还有几分清醒。”徐明说。

“我们的徐股长向来都是清醒的,也是有点醉的,一个文化人呀,能不有点醉吗?想起自己想写的文章呀,那是有点醉意才能写好呀。”办公室的小李说。

“还是我们的小李能理解徐股长呀,小李可也是个写东西的好手呀。”周股长说。

“是呀,后生可畏呀,后生可敬呀。”徐明说,“岁月不饶人呀,我都是40岁的人了,还是个潦倒的人。”

“徐股长,不要想得太多呀,现在的人中间,又有几个能飞黄腾达的呀,除非他是个某某人物的亲戚呀,人生苦短呀,有哪天的好日子就好好地玩,我们大家都一样。”周股长说。

“是呀,大家怎么过,我们也怎么过呀。”另一位麻将的信徒说。

徐明虽说心中不是这样想,但他还是点点头。

见局里无事可干,他就想去书店里走走,来到新华书店里,见那里有些处理书在出售,售书的几位小姐很是漂亮,但她们没有文化,她们连通俗的文学与纯文学也分不清,不过他又想,这些也没有那么重要,有的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的人,他也可以成就一番事业呀。看看几本新书的介绍后,他一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五点多了,这时他的女人可能会回来了,他一想起中午的事情,他心头的火焰就熊熊地燃烧起来,他太想去问个明白了。

于是他就随手买了一本书,《三百个男人的烦恼》,可他交了钱后,又觉得这本书不太妥,让这本书放在家中,自己的女人会怎样来想自己呀。如果她来问自己,他也准备了十分充足的理由来说,我现在是没有烦恼,可我不想有烦恼呀,所以买了这本书。

回到家中,女人还没有回来,他正好用这点时间来看看新买的书,这本书是用三百个男人的来信,而作者是在回答这三百个男人的一个个问题。现代的男人呀,有种种的烦恼呀,有的想去外面闯荡,又担心自己没有出路,有的是因为自己长得很不错,可是自己娶的老婆比那些长得丑陋的男人的老婆还差,有的是因为自己的老婆成了某个官员的二奶的那种痛不欲生而内心烦恼。如此种种,徐明看了也为那些有种种烦恼的男人而伤心。可有的男人的烦恼是一种小男人的烦恼,他觉得这种男人不够资格来做男人。看看这些书后,徐明的内心世界中也有这些烦恼男人的烦恼了,自己的烦恼是什么呀?

自己的烦恼呀,他的内心的烦恼呀,是呀,他想起了自己今天中午回家时的那种烦恼来了,那个男人是谁呀?似乎是一个老同学,可是这个同学是谁呀?他与自己的老婆的关系是什么呀?自己是不是周股长说的那样,明明是自己的女人与别人在床上,可那酒醉后的那人却说是自己睡在床上呀,我徐明可不是那样的糊涂蛋呀。

这时他的女人小丽回来了,她的脸上还是那种春风般的,那是她这些年来精心呵护的结果呀,虽说是个将近40岁的女人了,可她那样子,很少有人说她是40岁的女人,有的说她是个30岁的女人,尤其是她的那些同学,就是如此。他记得他们刚刚结婚时,她的同学就有想为她而终身不娶的。其中就有一个名叫小忠的,后来这位小忠就来过他们的家中,但小忠不是什么丑陋的男孩,他有时还会说些玩笑话的。小忠与他也还谈得来,因为徐明也是个文人呀,比小忠读书的悟性更好呀。

“回来了?”他说。

“是呀,你今天起床了?我还以为你会睡到晚上去了。我就想到为你准备了些点心呀。”小丽说。

“怕是为别人准备的吧,”徐明说,“我们家来的客人多呀。”

“姓徐的,今天你是喝多了呀,就知道说些怪里怪气的话。”小丽说。

“我说什么怪里怪气的话了?今天的男人是谁呀?”他说。

“为了这个问题吗?我中午就告诉你了呀,是我的老同学呀,叫小忠的,你们认识呀。他是来看你呀。”她说。

“他来看我,是为什么呀?你的同学居然来看我呀,说得多好听呀,明明来看你呀,看你的美丽看你的妩媚看你的多情看你的风骚呀。”他说。

“徐明先生,你的词汇蛮丰富的呀,把用在你自己梦中美女身上的词汇都拿来了呀。本姑娘是嫁给你了,没有嫁给别人,但是我也不是卖给了你。我想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的同学,我与他们不会有爱情,可友谊还是在的。”小丽说。

“友谊?可能你们早就有爱情了,不然,他与我就没话说呀,见了我,他就会像老鼠见了猫一样。”他说。

“神经病,不想跟你说了。”她说,她说后就跑了出去,回到她的娘家了。

这天晚上,徐明吃了些剩饭,算是一顿晚饭。然后,他就坐在客厅里,呆呆地看电视,后来,他觉得电视上的内容也太乏味,于是他就去大街上漫不经心的走呀走,如没有结婚那时一样,从大街的东走到西,又从西走到东,在大街上遇上了几个熟人,他与熟人打过招呼后,不久他又与那对夫妻在大街的另一个角落相遇了,那对夫妻问他是否在大街上寻找自己丢失的东西,徐明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那对夫妻中的男人说:“徐明你可能想在这些美女中去找一个更年轻的美女呀,可要担心呀,这里有小丽的熟人呀,到时候,她会知道的。”徐明想起今天晚上的事情,不知他是从何处来了勇气,他说:“怕老婆吗?怕老婆的不是东西。”那语气,仿佛是与小丽在说那怒气话。那对夫妻中的女人说:“算了,徐大哥,算这小子是放屁,好好地回家去吧,嫂子不放心的,这个世界上,有坏男人,也有坏女人呀。遇上了坏女人可也是个麻烦事呀。”那男人向徐明笑了笑,然后就走了。可徐明的感觉还没有走,他的感觉还在那男人说的话中间,他想自己也有种去冒险的冲动,看这个世界将会是什么样子来。于是他就大胆地走向了那家歌舞厅。

在徐明的思维中,这样的歌舞厅,是一种那些没有追求没有理想的人去的地方,有几次朋友约他去过,可都是在那里呆了一会儿后,就出来了。他说,那里的音乐很美,可是那些人在那里,呆久了,对音乐理解的灵性会消失,因为他们在那里的目标不是去感受音乐,而是去与异性朋友在寻求一种刺激。有一次,一位常常去歌舞厅里跳舞的人,与徐明来谈音乐,徐明说了某首歌曲的音乐美感来,那人却是很茫然地看着他,那人说,去那里的男男女女们,哪有心情去感受音乐,都是因为想哪位朋友了到那里去与那朋友跳跳舞,就有了一种满足,如喜欢喝酒的人在酒后的那种满足。这样,徐明就对去歌舞厅更加强烈了。

这个晚上,徐明是以一种跟歌舞厅来开个玩笑的心态走进那家歌舞厅的。

徐明买了票走进去后,就有一位非常美丽的女孩来请他去跳舞,他说自己不会跳。那女孩便微笑着走了。

徐明走向那个角落,在一把椅子上坐下来。就这样,他在那个角落里静静地呆足了一个晚上,直到整个舞会的结束。在那美妙的音乐中,他渐渐地感受到了音乐陶冶性情的作用,虽说他两年前与那位朋友的聊天中,那位朋友说的是那样与音乐无关,可他今天晚上的体会却是如此地深刻呀。有了音乐就如天地之间有了水,有了阳光,有了那郁郁葱葱的绿色的森林。自己在与女人的争吵中的烦恼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回到家中,女人还没有回来,他有种感觉,那就是这个女人可能不会回来了,因为我是她心目中的一个没有出息的男人,一个除了能写点狗屁散文,再没有其他能力了,而那狗屁散文还不能拿出去发表来换几个铜钱。

这时已是晚上的12点钟,邻居们都早已睡觉了,楼下的那位老郭还在打起了整个院子都能听见的机器声般的鼾声来。

没有老婆在家的日子里,他自由了,如同回到了那些单身贵族的日子里,看看书,想想过去的同学和狐朋狗友。

后来就入睡了,在睡眠中,没有梦。

是清澈见底的睡眠。

第二天晚上,他吃过晚饭后,就径直去了歌舞厅里,还是坐在那最黑暗的角落里又是静静地听音乐。

这个晚上的最大感觉,就是自己如果要听每首歌曲都去用那种种想象自己也是很苦很累的,听得多了,自己也会麻木的,如坐火车的人,如果是第一次坐火车,你肯定会满怀着对大自然的热爱去看看窗外那些风景的,可是如果你是常年在外坐火车,哪还有那种热情去看窗外的风景呢?可能有,也可能会觉得那是一些没有见识的人做的。

他坐在那角落里,还是看见了很多人激情地跳跃。在那女人堆中,他看清了一位是他们下属企业的女会计,那是位很能喝酒的女人,人称为小巴黎的女人。

“徐股长呀,你来了,真是个破天荒的大事呀。”小巴黎说,她那舞姿是那样的优美。

“我来看看。”他说。

“解放思想呀,能与我跳跳吗,徐股长?”她说。

“我是个舞蹈的盲人呀。”他说。

“没有关系的,我来带你呀。”她说。

于是徐明就与小巴黎跳了一曲,虽说他是那样艰难,可也算是在跳跃了起来。

一曲终了,徐明仿佛是从那长跑的比赛中下来一样,那身汗,让他的衣服都湿了。他又坐在那最黑暗的角落里去了,第二曲响起时,他没有起来,而是在那静静地想,小巴黎那温柔的小手,那迷人的眼睛,那种特有的清香。原来在跳舞中,你可以去与自己的老婆之外的女人去共同地体验一种比夫妻更为纯洁的友情。

后来是另一个女人与他跳了一曲,虽说这位女人没有小巴黎那样漂亮,可是她的语言中的柔情,是他从没有体验过的。

后来那女人说,她已经很累了,想去休息一下。这时的徐明又没有了舞伴。坐在椅子上,他想去思索点什么,可大脑都是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他又看见那与他跳舞的女人在与别人跳舞,他就感觉到了什么,是那女人在嫌弃自己没有舞蹈细胞。

整个歌舞厅闭门时,徐明觉得虽说是只跳了两曲,可是他的内心的冲动,却是如小巴黎说的,是个破天荒。

回家的路上,他在回味着跳舞的每个细节,那两个女人的容貌味道还在他的眼前晃动着,如那美妙的音符在跳,在顽皮地跳,在向他走过来又走过去。

回到家中,他的老婆回来了,可她那副样子,依旧是对他不理不饶的。这个晚上,虽说两人是睡在一起,可是他们那种仇人的模样没有改变,一切都在沉默中。

“不会跳没有关系的。”那小姐说。

“你愿意带我?”徐明说。

“可以呀。”她说,那副美丽的样子,是比小巴黎更妩媚的,那迷人的眼睛让他看了一眼后,就觉得自己的灵魂被她电上了。

“等会儿吧,我再等等我那熟人呀。”他说。

“这样的道理你都不明白,跳舞呀,就是要与陌生的人跳才有那种味道的,你的那舞伴呀,要天天换才好。”她说。

见徐明沉默了,那女孩又说:“除非是你与她有了心灵上的感应,或者说,你还不想跳舞。”

“好呀,我就与漂亮的小妹妹跳呀。”他说。

于是他与这位美丽的女孩跳了起来。

这个晚上,小巴黎没有来,而这美女乐意与他跳,虽说与他跳舞是一种很苦很累的事,可那美人是那样的乐意。

这时的徐明的眼前和眼后都是那美女的影子了,带着一种近乎醉意回来家中,他的老婆正在备课。

“去哪里了?”老婆叫了他。

“去朋友家中走走。”他说。

“我的同学明天来我们这,有小忠,他说,他要向你当面说清楚。他说,他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回答。因为他是个正直的人,没有任何的坏心眼。”她说。

“这种事情也是说得清楚的吗?”他说。

“你还是不相信我?”她说。

“现在这个年代,谁还能相信谁呀?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了。”他说。

“你天天出去跑,不好,我听说有个歌舞厅里,有些专门骗钱又骗色的女人呀,与她们搞在了一起,那是有苦果子吃的。我们学校就有一位呀,女孩将他的钱搞走了,还带回了一身的病呀。”她放下手中的笔说。

“我我我——”徐明说了一通,可是他没有说出话来。

“怎么像个小学生一样呀?”她说,“犯了错误呀?”

他没有说话,而是去了卫生间洗澡,洗澡后,他就去了床上,带上那本书在看,那三百个男人的烦恼中,他想看看有没有与自己相同的烦恼,看了个目录,没有,一个与舞女跳舞享受那种人生至高美感的烦恼,回到家中又想起自己的种种的丑陋的思想,和那漂亮女孩漂亮之外的阴谋。他看了个够,没有找到,他说,那自己就是第三百零一个。

第二天,小丽的同学来到他们家中,那小忠与他专门喝了好几杯,小忠谈到他与徐明的兄弟情感,徐明说,那天他已经喝多了,回家后就有一种失重的感觉。那天与小丽是吵了几句,可小丽的口气也有火药味,于是他们就这样了。在酒席上,大家都和好如初了。

从此后,徐明再也没有去歌舞厅了。那漂亮的女孩还去找了小巴黎,说是小巴黎来坏了她的事。小巴黎说,你那点名声呀,路人都知了。用我来说吗?

徐明没有去歌舞厅了,可他的梦中,常常会出现一个天仙一般美丽的女孩,在跳呀跳的,那是神明的火焰,那是天鹅的飞翔。他对梦中的舞蹈的女孩没有罪恶,没有欲望,可她也会让徐明想起那欢快的男女之爱。他会在梦中想象那些轻歌曼舞的舞姿呀,常常在梦中呼喊一个女孩的名字,那不是歌舞厅里的美女的名字,而是他的心灵中的女神的名字。那女神的名字在轻盈地飘舞着。这个美景也常常出现在徐明的散文中,他多次将这个美丽描述成犹如海市蜃楼般的美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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