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佛两山小记

［美］解艾玲

韩先生:

昨晚从丹佛回来，今天就向您报道，够及时的了吧？

其实会议周四就结束了。我多逗留了两天，去逛当地的两座名山。有趣的是两山均以先生你命名。一曰石山，被封为美国第十国家公园 （西方的公园多指开放性的公共自然景点，像四面围墙的迎泽公园，十足中国特色也）。我们穿越积雪地带，攀登到海拔12400英尺的峰巅，顿时心与天旷，身随山高。不过，少却了当年站在泰山顶上高吟“会登凌绝顶，一览群山小”的那种豪迈和张扬。大概因了以车代步，少几分艰辛，也就少几分征服后的快感。另一座叫“ 红石山”，和“ 韩石山”听起来更接近。两枚土红色巨石顶天立地，横空对峙。在天高云远处又引颈相邀，却难得接吻。红石山可仰望可触摸但不可攀援，我们只好在两峰之间穿行游览，如蝼如蚁。这里的山石宁静伟岸，山泉柔软缠绵，千年老松的枝叶不向四面八方辐射，却都像旌旗一样齐刷刷地指向东南，据称乃强劲的西北风使然。归途中适逢一群野羊大摇大摆地穿越马路，大小车辆只好止步恭候。我自然联想起自己为鸭子让路的经历。

那是去年在麦迪逊市内，车被堵了近 半个钟头。我以为前面发生了车祸，便跑过去看热闹。原来是一位鸭妈妈带了四个幼稚儿女正在过马路。鸭妈妈显然老马识途，它知道无需鸣锣便可开道，所以昂首挺胸，迈着鸭步，旁若无人，俨然大官出巡派头。它的四个孩子却是初出茅庐，东张西望，左右徘徊，憨态可掬。车民们自然望而却步。等这一队不速之客终于完成了十几米的长途跋涉时，马路两旁暴发出热烈的掌声。我赶紧 返身归队，坐在车里，心中升腾起在美国做一个动物的强烈愿望来——扯远了，也扯回来了。丹佛旅游胜地尚多，但我只参观了这两座石山就返回到麦迪逊老窝，故意制造点遗憾，保留点欲望呗。

我和炎平都很感激您，胆敢向我们这些不通文墨的人热情约稿。他正在写农子读后感。我准备为我的加拿大共产党员房东写点回忆录，然后再写篇象牙塔里的困难户，记叙我所熟悉的五六位洋人女博士的生活点滴。我们诚惶诚恐的是文章质量不高，惹你为难。如果可能，我宁可匿名投稿。我们明白，《山西文学》是你的事业，也是你的生命。若你徇私情而贻害刊物质量，我们就帮了倒忙，心不安，理也不得 。不过我印象中韩大哥很直率，想必不会姑息。更何况我们隔着太平洋，避免了面对面的尴尬。总之，我试写两篇，发不发准生证你决定。如果连续胎死腹中，我也就自动封笔。对我来说，努力了，失败了，心死了，也是 一种有意义的尝试。我从此不再把生命浪费在力所不及的梦幻中了。我想，被你枪毙，我会更容易接受，那是包公斩侄儿 ，不得已而为之。你说对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