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跑步去
2005-02-01曹日轩
曹日轩
轻轻的脚步声伴随着你推我挤的嬉笑声,沿着木楼板透过木板墙清晰地告诉我:又是那几个家住学校和学校附近的孩子相约来叫我去晨跑的。说他们是孩子,其实是一二年级的小学生。
记不清从哪天开始,我和这几个孩子成为跑步朋友的。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都很在乎这每一天的聚首。无论天气如何,只要路面不湿,孩子们从不会忘记来窗前叫我去跑步的。
我们一起跑步,一起在草地上或树林中追逐嬉戏,那种亲师的天性令他们快乐自豪无比。我也很乐意与他们在一起,每每这时,我会忘掉一切,尽情地投入到这种孩童的快乐之中。我们一同呼吸着沉淀了一夜的洁净空气,共享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的欢乐。
我们沿着盘旋的公路跑到山坡上。孩子们像出笼的小鸟那样欢快地飞着,在这样空旷的荒林野地无拘无束地自由宣泄:一会儿对着层峦叠嶂的群山,大声呼唤对方的名字;一会儿又冲着天空扯开喉咙高呼我“老师”。这些带着几分稚气的声音久久回荡在山谷,给沉寂的野岭荒山带来无限生机。那种儿童特有的得意夸张地写在他们稚气未脱的脸上。
当太阳从山头露出笑脸时,他们会因为看到象征生命和希望的朝阳而欢呼雀跃。他们还会按照书上学到的知识,利用太阳来辨别方向。一个孩子把方向记反了,马上就会有人纠正,说错了的孩子自然也是满心喜悦。
如果哪天大雾笼罩,他们也会随口说上一两句谚语:朝雾晴,晚雾雨。或曰:山戴帽,大雨到。
有时,他们也会提出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有的还真把我难住了。这株草可治什么病?那棵树有多大年纪?地球上是泥土多还是石头多……他们求知的兴趣如此之浓,我当然不会错过这稍纵即逝的契机,指着周围的树叶告诉他们:这是掌形叶,那是针形叶,那又是带形叶……于是他们会摘下几片树叶,要仔细看个究竟。
特别是三月莓成熟的时节,我们会一起奔到三月莓树前,一棵三月莓树被我们围住,你伸出一只手,我伸出一只手,直到将熟透的三月莓果子摘完。大颗大颗的三月莓果,鲜红透亮,不知是孩子们那红扑扑的脸映红了三月莓果?还是三月莓果把孩子们的脸衬红了,反正鲜亮的红色令人想起一种永恒的东西———生命。
谁摘的归谁。我的那一份是舍不得享用的,我要留给那些天天陪我跑步的朋友。他们毫不客气地从我手中争抢,细嫩的小手点击在我宽大的手掌里,如小鸟啄食。此时,手心怪痒痒的,让我产生一种惬意,陡生一丝慈爱。
如果三月莓果长在他们够不着的地方,几双小眼睛会用乞求的目光求助于我,使我心底里产生一种他们离不开我的感觉。每当这时,几双捧在我身后争着接三月莓果的小手,就像春天的乳燕在巢边张着小嘴等待燕妈妈喂食,这时又有一种母爱袭上我的心头。
摘三月莓果很快乐。但也会有不愉快的时候,果子分不均匀孩子彼此会有意见,得到的果子大小生熟不等也会有争论,还有的人认为这棵三月莓树是他看见的,不许别人摘,其他孩子自然不接受。激烈争持不下时,往往会让我这个权威来评判。这时我拿出最原始的办法:这三月莓是山上的野果,见者有份,谁多吃或少吃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孩子们自然最听我的裁决,争执马上平息了。
漫步在回校的路上,孩子们簇拥着我,争着靠紧我,那柔软的身子贴在我身上,酷似一群小鸡被庇护在母鸡翅膀下,那种亲情的感受流遍全身。在温暖和幸福包围之下,他们又会把埋藏在心底的秘密告诉我,也会把班上或家里的事情悄悄说给我听。
我们都沉醉于这种境界。他们为一天的学习准备了好心情。我也感受到在这样的氛围中所取得的教育效果,是任何课堂的形式都无法比拟的。那些极其严肃的氛围只会削弱学生与老师同乐的心緒,只能阻隔师生间心与心真诚的交流。
说实话,有时由于工作的辛劳,我也想过偷懒,清晨真的好想多睡一会儿,哪怕几分钟。可是那些孩子每天那么准时来守候我,我怎能不被他们的执著和真诚打动,怎能忍心去伤害他们。于是,从床上跳起来,抖去一身的疲劳,拉上他们的小手说:“走,我们跑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