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证美国国会

丁孝文

有一年，外交部在考录公务员时，有一位国际关系博士居然说不出美国民主党与共和党的主要区别，并将克林顿误认为是共和党人，令人啼笑皆非。眼下，民主党候选人克里正在与布什如火如茶地角逐下一届总统。因此，了解两党不同的理念，对于我们准确分析美国形势、有针对性做美国人的工作非常重要。

“驴嘴”不对“象鼻”

“驴”、“象”之争，没有“富人党”、“百姓党”那么简单，美国是一个典型的两党制国家，一个多世纪以来，民主党和共和党在白宫和国会轮流“坐庄”，地方各州也几乎全是两党的天下。国会一直维持着以政党划线、以政党纲领为立法重点的格局。议员也是贴着政党标签参加竞选和从事立法活动的。

现地，一个典型的共和党人和一个典型的民主党人在政策主张上主要有以下不同：共和党人主张限制联邦政府干预地上和个人事务；民主党主张充分发挥联邦政府的作用。以解决社会面临的普遍性问题。共和党主张减税，减税的原则是谁交的税多(富人)，就给谁多减；民主党主张通过税收重新调节分配，缩小贫富和地域差距，财政盈余应当首先用于偿还国债，充实医疗保险基金，增加对教育的投入，然后再减税，减税应当向中低收入者倾斜。关于枪支管制问题，共和党人认为个人有权拥有枪支，反对进行苛刻的立法；民主党人主张通过立法对个人购买和携带枪支进行严格的限制。

关于教育问题，共和党人主张公平对待公立和私立学校，实行优胜劣汰，联邦政府应当将更多教育经费交给地方政府和家长，由他们自主决定如何使用；民主党人则认为，近90％的孩子接受公立教育，政府应将钱花到支持公立教育上，增加校舍和教师，减小班级规模。共和党土流派对限制政治捐款不积极，民主党则较为积极。共和党人对同性恋不够宽容，反对堕胎；民主党人则高举反对性别歧视的大旗。认为同性恋是个人隐私和自由，主张妇女在怀孕早期有权决定胎儿的命运。

在对外政策方面，共和党更突出美国利益，更强调实力，主张加强国防力量；民主党主张更多地发挥联合国的作用，在解决国际争端中重视与其他国家加强合作，但在人权问题更强硬。共和党人主张自由贸易，重视开拓国外市场；民主党人偏向贸易保护倾向，强调保护本国产品和公民的就业机会。共和党人积极主张研制并部署导弹防御系统，民主党人则强调维护现有军控框架，对发展导弹防御系统持谨慎态度，担心引发新的军备竞赛。

在概括两党主要区别时，有的美国人认为，共和党偏袒工商业主，是“富人党”；民主党重视社会中下层的利益，是“百姓党。一位在国会工作的美国朋友则形象地给我说，共和赏要闯进老百姓的卧室，民主党要钻进公司的。

来也匆匆去也自由

入党时没人管你，投票叫当作主张。事实上，美国人对政党的依赖和党员与政党之间的关系与中国大不一样。美国人入党，不需要申请，也不需要党组织批准，只要自己决定就可以了。什么时候入的党，组织上并不知道。党员不需要交党费，也不过“组织生活”，缺乏监督与提醒机制，党内也没有“批评与自我批评”的作风，犯了“错误”可能会一头扎到底。你说自己是共和党人。你就是共和党人；你说你退党，你就不是这个党的一员。你是民主党人，如果在正式选举时投共和党的票，组织上不知道，也拿你没办法。

这一状况决定了政党在国会发挥作用时受到多方面的牵制。政党在国会既没有“基本原则”，也没有“工作中心”，只有党的纲领。既然是纲领，对党员也只有道义上的约束力。查阅国会两党档案，没有找到“觉的纪律”，“党内处罚条例”之类的约束议员行为的文件。美国人毕竟还没有脱俗，既然没有惩罚措施，不与党组织保持一致，也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要议员与党组织保持一致也很难。美国的政党毕竟没有“党中央”，同一政党在参、众两院又有不同的领导，所处的地位不同，工作重点也不一样，要是这个党还执掌白宫，白宫还有自己的一套政策主张。比如，2000年，国会审议是否给予小国永久正常贸易关系法案(PNTR)时，作为民主党人的克林顿总统全力以赴支持，在参议院，多数民主党议员也赞成，在众议院支持者却是民主党内的少数派(最后只有l／3的民主党议员投了赞成票)，包括党的领袖格普哈特和督导博尼尔在内的许多民丰党议员都投了反对票。对一个民主党议员来说，百分之百的支持、有保留的支持还是反对才算是“与党中央保持一致”?议员不按领导的要求投票是常有的事，特别是在那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上，“党组织”也不会太计较。

但在重大原则问题上，我行我素多了，“领导同志”就会不喜欢你，有好事也不想着你。可这种矛盾发展到不可调和的地步，就会出现要么领导人让步、要么议员“跳槽”的局面。有的议员来个180度大转弯，从这个党跳到那个党，有的议员则比较扭捏，只宣布成为“独立人士”。前者好比离异再婚，后者好比离异独身，但结果都是一样的，与原先的“配偶”分道扬镳。

一人“叛党”乱“全党”，有人欢乐有人愁。在多数情况下，“叛党”只意味着失去一位议员，虽说可惜却也没有太多麻烦。但2000年杰佛兹参议员“叛党”却犹如一场政治地震，把美国政坛搅得一团糟。5月24日，在美国东北部一个叫佛蒙特的小州，发生了一件让全美国震惊的事——共和党联邦参议员杰佛兹当着数百名选民和记者的面宣布，人群中立刻爆发出欢呼声。而此时此刻，华盛顿的共和党政客们却在叹息、流泪甚至骂街，他们的民主党对于则在幸灾乐祸、弹冠相庆。

媒体把杰佛兹退党说成是“政治地震”丝毫没有夸张。这意味着共和党自1995年以来同时控制国会参、众两院时代的结束，参议院重新落入民丰党手中，共和党同时控制白宫和国会的局面仅维持了4个月即告结束。此后，布什的政治处境将趋于困难，开望借助“一党专政”推动自己政策主张的希望变小了。现在，共和党少了一票，成了少数党，49位共和党参议员就惨了，作为少数党，他们的影响力小了。参议院有200多个委员会和小组委员会的丰席位置，全部由多数党议员担任。这下可好，杰佛兹倒戈，他们的乌纱帽一下子全丢了。民主党当然高兴。50位民主党参议员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好多年被人家牵着鼻子走，现在总算翻了身，而且得来全不费功夫。多数人要当领导，外人见了面都要叫声“主席”，心里自然是美滋滋的。

67岁的杰佛兹“晚节不保”，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国会山上的人都说，杰佛兹是个老实人，很面善，很随和，见了谁都腼腆地笑一笑，像个孩子。连刚到办公室的实习生都叫他吉姆(小名)。他很能忍，1981年，因为他投票反对里根的减税计划，白宫耍小心眼，连给他的参观白宫的门票都减少了许多(议员通

常将门票送给远道而来的选民)，他也没有闹。

看来，这回真是“兔子急了也咬人”。杰佛兹说，他本来是赞赏布什在竞选时提出的“富有同情心的保守主义”纲领的，可入主白宫后，布什却接二连三地采取了迎合右翼保守势力的动作：任命强烈反对堕胎的阿什克罗夫特当司法部长，下令停止向国际计划生育项目捐款，提出大幅度减税计划却不照顾中低收入家庭。最让杰佛兹丢面子的是，佛蒙特州的教师获得本年度全国优秀教师奖，可布什总统因为他在国会投票反对其减税计划，竟然没有邀清他出席颁奖仪式。杰佛兹在告别演说中表示：我离开共和党，是为了我的良知和原则，我再也无法忍受共和党在保守、倒退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在人群的呼声呐喊中，他大声说：“现在是结束共和党在参议院多数地位的时候了!”共和党温和派对杰佛兹退党表示同情。曾与布什争夺党内总统提名的边凯恩参议员说，杰佛兹跳槽，是因为白宫把他的心伤透了。容忍并采纳不同意见是一个政党成熟的标志，现在的共和党背离了民主原则，家长制当道。

白宫和参议院共和党领导人虽做了工作，但重视不够。直到5月22日晚，布什才召集副总统切尼、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和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赖斯研究对策。布什还向父亲求援。他们商量后，先派切尼苦心婆心地劝说，但杰佛兹无动于衷。后来，布什又亲自出马，深夜将杰佛兹叫到白宫，但他还是没买帐。他们又派党内元老轮番上阵，杰佛兹招架不住，便来了个缓兵之计，说容他回老家考虑考虑。结果，他一回到佛蒙特，就宣布了自己与共和党决裂的决定。

要当官先拉票后筹款

想当领导先筹款，头等大事是拉票。国会的主要领导人包括议长、领袖、督导。他们最主要的工作是拉票和筹款。这两项工作做好了，就能赢得选民支持，获得议员的信任，保持(或夺得)多数，进而保住(或得到)自己喜欢的“乌纱帽”。

立法是国会最主要的职能。作为多数党，它会千方百计利用多数党的有利条件，将友党多数议员支持的主张通过立法变成国家的意志，这也是争取选民支持的“业绩”。每届国会开始，多数党都会提出几个立法重点，发动舆论攻势，向选民显示大干一场的决心。少数党则要与多数党唱“对台戏”，提出自己的立法重点。虽然不会成功，却可以争取人心，给多数党“抹黑”。少数党还可以在审议多数党议案时，提出自己的修正案，干扰、阻拦多数党的立法进程，并力争通过修正案弱化对方的案文。比如，共和觉提出减税议案，民主党拦不住，就提出提高量低工资标准的修正案。以改善劳工的待遇，要求一并审议。这一主张叫人无法拒绝，来自产业工人较多的选区的议员只能投赞成票。这样，民主党搭上共和党的“车”，双方要么什么都不搞，要么一起搞，谁也别想一方单独得分。立法和阻拦立法能否成功，关键在投票。

作为领导，最重要的是争取本党议员投票支持本党的土张，但这并不容易。美国的许多问题，早已不是黑白分明，而是见仁见智。在绝大多数问题上，都有不同程度的跨党投票。随着政党主张的接近和中间派议员的增多，跨党投票成为令国会政党领导人头疼的问题。越来越多的议案赞成票与反对票十分接近，每一方面既要稳住自己的阵脚，又要票一票地挖对方的墙脚。

拉票是督导的首要任务。“督导”(whip)有“鞭子”的意思，有人译作“党鞭”，从字面上可以理解为用鞭子赶着本党议员去投票支持本党的主张。美国国会的督导可不好当，他必须有威望，能笼络人心；还要有魄力，不怕得罪人。重要议案投票前，督导要分析投票形势，预测表决结果，并对犹豫不决及准备投对方票的议员做工作。但是，做议员工作越来越难，正如一位督导所说，以前你只要吹一声口哨，说明党的立场，议员们就会异口同声地说：是，先生！现在，年轻一代的议员已不那么听话了，而是要跟“党组织”讲条件、提要求，他们会问：为什么?凭什么?给什么同报?除了解释和劝说，督导们还要通过诱导甚至许诺好处来争取。

筹款就是筹集竞选资金。两党在两院部分别设有负责议员竞选的组织，主要任务就是筹钱助选。宣传党的主张，批评对方的观点，发动本党选民参加选举，资助本党候选人竞选，都离不开钱。但大小老板和普通百姓兜里的钱是不肯轻易拿出来的，先要去“煽惑”他们，让他们主动掏；若不情愿，就要使出浑身解数去要。对那些抠抠搜搜的大老板。更要加倍努力，或开导，或求助，或晓以利害。一句话，只要把尽可能多的钱弄到手，就是胜利。

跟踪国会两党筹款动向，可以从中窥视到一些苗头。比如，一个党筹的钱多，在一定程度上说明它在下次国会选举中有可能保持多数或获得多数。一个领导筹的款多，在党内的威信就有可能上升。当领导的，弄不来钱，议员就会表示不满。现任众议长哈斯特德原来是个中学体育教师，第106届国会以一个“老好人”意外地成为没有争议的议长候选人。当上议长后，他没有提出只有感召力的政策主张，而是在悄悄地“化缘”。由于他筹款有方，收获很大，党内地位得以巩固，第107届国会比较顺地赢得了议长宝座。到了第108届国会，哈斯特德当众议长已是众望所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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