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３：政党的自新与传统

马利怀

进入现代社会以来，政党成为了世界各个国家政治舞台上的主要力量。目前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都有政党组织，有的只有一个，但大多国家有几个或十几个。据统计，全世界共有１０００多个形形色色的政党，以不同的方式和在不同程度上参与国家或国际政治、经济和社会生活，对国家和社会的发展有着深刻的作用。纵观政党的发展历史，每个政党都在经历着时代的考验，与国家的命运和国际政治格局的纷纭变化紧密相连。冷战结束后，世界格局和社会经济发展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世界各个国家的政党都遇到了新的情况和新的问题，自身状况也有了各种各样的改变。政党如何发展，如何经得住历史的考验从而有效地在政治舞台上发挥作用，涉及到多方面的因素，固然与国家的政治经济制度、文化传统以及时代的变换有着必然的联系，但也与政党自身的价值理念、意识形态、组织和管理形式以及目标规划等有很大的关系。人们从多种角度研究和分析政党自身的存在与发展问题，在当前的形势下，主要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来讨论。

变革是政党之命脉。政党存在的基础之一就是时代因素，政党存在的合理性是在于要解决在不同时代中现实存在的政治问题，而时代是不断变化的，社会生产力在变化，人们的社会生活和心理状态不断发生变化，社会的结构和价值观念也在不断变化，政党也就要在不同的时代具有不同的纲领和治国策略。在这样的情况下，比较符合时代要求的政党就会取得或者巩固执政地位，拥有国家政治生活的主导权，同时一些新的政党组织不断产生；相反那些没有把握时代性的政党有的可能丧失或弱化执政地位，有的则失去或减弱在国家和社会中的影响力，甚至消亡。美国共和党和民主党轮流执政以及其他各个国家执行党的更迭，当然有多种复杂的因素，但时代是其中非常重要的因素。德国绿党取得执政地位，与时代不无关系。绿党认为当前社会发展处在深刻的危机当中，核力量足以摧毁地球几次，有限的资源正在枯竭，工业生产的有害物质的流散、自然植物和动物的大肆掠夺对生态平衡造成严重破坏，在这种情况下，应该对造成这些灾难的人类社会和制度进行全面的改变，也就是希望根本改变现行的资本主义行政，从而全面解决环境保护、和平等一系列社会问题，由此而赢得了民众的支持，其在社会中的影响力日益扩大。英国在经历了保守党长期的执政历史后进入工党执政时期，其领袖人物现任首相布莱尔提出了所谓“第三条道路”，虽然是继承了１９世纪末欧洲社会民主党的口号，但在内容上却赋予了新的内容，即超越欧洲政党传统上左和右的分野，即采取市场经济的方式促使经济的发展，又采取国家干预的方式促进社会公平和公正，这是欧洲长期盛行的新自由主义和国家福利主义政策进入困境时按照时代发展要求进行的调整。英国保守党、法国社会党、日本自民党、德国基督教民主党等这些在西方国家长期执政的政党和印度国大党等却相继失去执政地位，与没有及时根据时代的变化来调整政策和纲领有很大的关系，而且长期执政的历史容易使得政党对时代的变化缺乏一定的敏感性，丧失自我调整的灵活机制，失去执政地位。因此，面对时代的变化，政党必须要进行自身的调整、转型甚至改革，跟上时代的步伐。

传统是政党之本。但是因时而动并不意味着全然的改变。一个政党之所以成为政党，必然有其一以贯之的传统和特征，之所以有这些传统和特征，是因为在人们社会生活中，仍然存在着一些固有的价值观和世界观以及社会理念，而且超越时代的发展而长期存在。这些传统和特征，既包括价值观、意识形态等方面，也包括组织原则和制度等方面，如果失去这种传统和特征，可能会招致失败。欧洲的社会民主党最初把马克思主义作为党的意识形态和指导思想，但后来就逐渐放弃了马克思主义中最核心的东西——阶级斗争、无产阶级专政等学说，组织原则等也相应发生改变，实际上从无产阶级的政党变成了资产阶级的政党，这样就失去了一定的群众基础，失去了自己的本色和传统，性质发生了根本的改变，其利用合法的斗争实现社会主义的理想也就成为了幻想。苏联共产党经过了长期的执政，积累了很多的问题，在戈尔巴乔夫时期采取“新思维”进行改革的时候，并没有坚持共产党之所以成为共产党的基本路线，放弃了共产主义的理想和群众路线，最终导致解散，现在虽然俄罗斯还有共产党，但其在群众中的威望和信誉则有大幅度的下降。西方的一些政党有很长的历史，经过各种时代的变化，但仍然保持着一些不变的传统。如保守主义的思想成为美国的共和党、英国的保守党等所坚持的基本纲领，改良主义和自由主义成为美国的民主党、英国的工党等政党所具有的基本特征之一。因为他们固有一些自己的传统和特征，保持了一些本色，尽管在多次的竞选中失败，但保持了长期以来不断执政，在国家社会政治生活中拥有重要的影响力。所以，传统就像现在商品的品牌一样，商品可能在发生各式各样的变化，但品牌却要稳定不变，如果为了改变产品连品牌都完全改变，那就会发生质的变化，最后导致与原来的价值观念以及纲领背道而驰，应该说，跟上时代是为了更好的保持传统，而保持传统则才能在变革当中不至于迷失方向。

凝聚力是政党之基础。一个政党的基本目标就是取得和维护执政地位，并通过执政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和治国方略。在这个过程中，保持政党的一体性非常重要，要求其成员对政党必须保持忠诚，并且遵守党的纪律和组织制度，确实履行自己的职责和义务，形成政党的凝聚力。如果没有凝聚力，党的纲领、路线、政策就难以实现，也难以获得执政的地位，难以取得群众的支持。在苏联共产党的建党之初，列宁和马尔托夫关于建党原则的争论实际上就是这个问题，列宁要建立一个具有严格组织纪律的政党，而马尔托夫则只是要建立一个比较松散结构的政党，实践证明，具有严格组织纪律和制度的政党往往能够发挥很强的整体力量，尤其是作为革命性的政党的时候，具有很强的战斗性。但是，保持政党的整体性并不能代替充分发挥政党成员个人作用，一些具有严格纪律和组织要求的政党并不就自然会具有很强的凝聚力，往往也会形成个人权威或者个人专权，难以发挥每个成员的积极作用，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党的凝聚力。苏联共产党在斯大林时期所形成的组织和制度完全是下级服从上级，民主集中制成为了集中而没有民主，导致党内领导与党员群众之间缺乏良性互动，党与群众之间缺乏良性互动，党对于党员来说没有凝聚力，也不能调动起群众的积极性，最终陷入困境，所以苏联共产党被宣布解散的时候出乎意料地容易和简单。因此，政党具有凝聚力，不仅仅要以严明的纪律和组织制度为保障，而且也必须要充分发挥每个人的积极性，根据时代发展的需要和自身所代表的人群的特征实事求是地制定党的纲领、政策和执政路线，从而赢得大多数人的理解和接受，经得住时代的考验。现在企业管理中提倡团队精神，也提倡建立一种学习型组织，其实质就是如何建立起一种有效的集体和个人之间的关系，在集体和个人之间达到一种平衡点，个人的作用得到充分发挥，集体的功能得到充分表达，同时促进个人和集体对时代的变化保持敏感，不断克服与时代不相适应的特征，增强团队或组织的凝聚力。如果把政党看作一个组织，那么，成为学习性组织最大限度地发挥每个人的智慧和能力，最大限度地适应时代的变化而及时调整政策路线从而赢得成功，是政党所要实现的目标和理想。

腐败是政党之癌变。腐败现象是世界各国政治中比较普遍的现象，所谓腐败简单来说就是权力寻租现象，即通过占有某种权力为个人利益服务，使个人利益成为了一切活动的最终目标。其具体表现就是政党的成员把政党活动变为自己攫取个人利益的工具，利用政党赋予自己在党内和政府中的权力寻求个人的利益，也就是权力发生了癌变。腐败的直接后果就是政党在公众中的信誉下降或者消失，凝聚力减弱，不能有效地组织和控制力量来进行和实现其纲领和各种政策措施，其成员对政党的忠诚也会减弱甚至完全背叛，如果成为执政党，党的腐败就演变为政府腐败，从而对国家的命运和前途都造成重大的损伤。各种政党都存在着普遍的腐败现象，只是程度大小不一。相比来说，在发展中国家政党的腐败性比较严重一些，拉美国家的政治动荡有多种因素，但各种政党的党内腐败也是一个重要原因。西方国家的政党虽然有比较严格的制度约束，但腐败现象时有发生，尤其是在政党执政的时候，就更为明显。腐败之所以产生，从深层意义上来说是由于人性追求个人利益最大化的特征，道德约束、个人自律等方式难以对个人为了自身利益进行权力寻租行为以有效的控制和约束，从表现上来看其中最大的原因就在于没有建立完善的制度规范，没有建立起对个人行为行之有效的制约机制，也就是缺乏有效的权力管理机制，使得权力没有正常流动和使用，发生癌变。政党如果要生存和发展，就必须遏制腐败，形成有效的权力管理方式，监督、党内民主等就是反腐败的必要方式。

变革、传统、凝聚力、遏制腐败等看起来都是大家所熟知的政党加强自身建设的方式，从本质上说就是保持本色，与时俱进，在坚持传统的基础上随着时代的变化完成自新。一个政党要真正做到这些，则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从当前的情况看，变革成为最为流行的观念，因为我们现在处在了大变革的时代，但不管如何变革，也必然与传统、凝聚力、遏制腐败有密切的关系，如果没有其他几个方面，变革也难以奏效。但是无论自新变革，无论坚持传统，实际上还有一个最为根本的因素，就是人民，政党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赢得人民的支持，只有获得人民的支持，政党的存在才可能是长久的，政党的最终目的应该也必须是为人民，这是政党自新与传统前提的前提，也是我们在任何时候都必须谨记在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