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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瘫”在高速公路上……

2004-04-29张宪章

世界文化 2004年1期
关键词:拖车旅店儿媳

张宪章

加拿大之游结束了。清晨,我们用完早餐,结算了房钱,就驱车离开魁北克市,打道回“美”。没想到尼亚加拉大瀑布如此雄奇!没想到魁北克如此迷人!没想到这次“异国的异国”之游又如此顺利———我心中正满意地回味着这几天的游历,儿子突然把车停了下来。仪表盘上黄灯一闪一闪的在揭示:车出故障了。他打开车盖,没看出究竟。机油不够了?一加油,再发动,干脆纹丝不动了。

“瘫”在公路上的无奈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可怎么办?我的心情一下子降到了最低点。行驶在高速公路上,随着车流前进,从来不觉得有多快,如今抛锚了,看着一辆接一辆的汽车唰唰唰地从身边一闪而过,这才懂得什么叫风驰电掣,也更感受到车瘫在公路上的无奈。平时行车,每小时70英里是合法的正常速度,70英里可就是110公里啊,真是咫尺天涯,无远弗届。雨啊,雪啊,严寒啊,酷暑啊,统统关在车外,都奈何我不得。可是如今车“死”了,像铁板钉钉子似的半点也动弹不得,就好像失去了双腿,还不知道有什么情况可能发生。车“活”着有多好!有谁能伸出援手呢?

“给CAA打电话,CAA和AAA是联营的。”儿子说。AAA是全美驾驶员协会的简称,CAA是全加驾驶员协会的简称,每年交30美元会费,就可在旅行中得到必要的协助。手机昨晚偏偏忘了冲电,小俩口踏着深没脚腕的草丛向不远处的加油站走去———打电话,我们留在车里,捱着这难捱的时刻。

“电话打过了,说40分钟后拖车就到。”他们还没走回到跟前就报告消息,好让我们宽心。到美国以来,听到过不少称赞北美人乐于助人的话,我想,为什么不给警察打电话呢?不需要?当然不是,可能实际情况还得打点折扣,不如找付过费的机构有把握吧?CAA又如何呢?虽然是付过费的,可如今是我们求它呀,心里总还是有一种没着没落、把握不了自己命运的惶恐。儿子宽慰我们别担心,说拖车肯定会来,但是看得出来,他们脸上也带着沮丧和无奈———这毕竟是在他们也不熟悉的国度啊!

不请自来的“警察大叔”

没想到“福”竟然“双至”!40分钟还没到,一辆CAA的黄色拖车开来;紧接着,不知是谁通告的消息,警车也开到了。这回可是双保险,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这是个典型的北美警察,人高马大,肚皮滚圆,年龄总快五十了,孩子戏称他为“警察大叔”。这位“警察大叔”对我们这一家“外国的外国人”豪无隔阂之感。他和拖车司机比比划划后,笑容可掬地走过来,说:“看来得送修车店。要请你们暂时分开一下了,两位坐拖车,两位跟我走。”我们爷儿俩坐进了拖车,老伴和儿媳坐警车走。转上几个弯,不出10分钟,拖车就开到了修车店,可是警车过了好一阵功夫才到达。警察大叔一下车就说:“对不起,我犯了个错误,路走错了,这不是我分管的地段,不熟悉。”接着又幽默地对儿子说:“你们担心了吧,担心我把你太太、妈妈拐跑了。”弄半天还是个不管这段儿的警察,我们不禁为他的热心而感动。

事情没有我预期的顺利。这天是星期天,没想到修车店居然也照休不误,大门紧闭。拖车拉到了地方,就算完成了任务和我们摇摇手,拜拜了。路程不足5公里,钱都不收,可是车要到明天才能修,我想,这还不是“死蟹一只”,不过是换个地方瘫倒而已。这可怎么办?警察大叔做了个手势:“请吧,我送你们去租车店。”哦,他还真负责!我是如释重负,喜出望外。魁北克是法语区,警察大叔说不好英语。但他好像是为了安抚我们,一路上,只听他吃力地用生硬的英语不停地说笑,东拉西扯。一会儿问我们是哪国人,说中国他只知道香港、上海,毫不掩饰他对中国的无知;一会儿问我们从哪儿来,得知我们来自康涅狄格州威廉提克,他兴奋起来,说他去过那里,那是去看一个女友,跳舞时认识的,并不避讳他的风流韵事。儿媳悄悄告诉我,刚才来时也是一路嘻嘻哈哈,逗得人烦愁都忘了。

到了租车店,他用法语同工作人员聊了几句,转身对我们说:“好了,问题解决了,再见吧!”笑眯眯地招招手,开车离去了。是啊,能租上车,有了“腿”,困境就可以摆脱,他也算功德圆满了。虽然在这个法语区孩子们对外交流也有障碍,总不能得陇望蜀,要人家包管到底!租车店的小伙子,同样是蹩脚的英语,幸好还可以沟通。价钱问好了,租车一天27加元。儿子悄悄告诉我们,还好,没宰,在美国也得这个价,不知是不是警察大叔介绍的结果。正想向他打听旅店的事,小伙子却转身翻开电话簿,自顾自地打起了电话,打了一个又一个,弄得我们莫名其妙。电话放下了,他才告诉我们,刚才警察请他帮助找旅店,他已经联系了几家,接着一一报出它们的价格,让我们选择。其中一家就是我们昨晚住的,价格比我们出发前预计的还便宜5加元。找旅店本来是担心的一个事,临时找上门谁知道会不会狮子大开口,没想到这么顺利就解决了。

正当一连串的出乎意料令人惊喜不已的时候,警车又开来了。警察大叔手里举着儿媳的遮阳帽,笑嘻嘻地走过来,说:“车开出好远,忽然从反光镜里发现后座有一顶漂亮的女士帽子,想来一定是你们的。没错吧?”递交了帽子急忙转身要走,又不放心地回头问:旅店定好了吧?”听到肯定的答复,他高兴地说一声“祝你们好运”,就匆匆离去———我们连一声道谢的话都来不及说。

修车店老板的“刀子”

当我们开起租来的车直奔旅店时,大家的情绪好极了,说起笑话来:“别忘了这里是白求恩同志的故乡,我们不远万里而来,当然会受到白求恩的同胞的热情接待。”

笑话归笑话,同是“白求恩的同胞”,修车店老板对我们举起的却是宰客的“刀子”。

第二天一早,小俩口赶到修车店联系,店老板强调太忙,排不上号。说了半天好话,才答应下午两点开始检修。两点动手,几点才能修完呢?时间可是太紧了,从魁北克回美国的住地,还有7个小时的车程,而他们的假期已满,当天还必须赶回。为了争取时间,正午12点多我们就赶到修车店。我们两老坐在车里等,他们小俩口去联系。一会儿儿媳回来说,车已经检查过,只是分电器坏了,问题不大。但是店里说他们没有备件,而附近又没有卖的。最近的一个供货点,来回也要四个小时,正在和他们商量,要不自己开车去买,只要尽快修好,那怕多付点工钱都行。

儿媳通报完情况,又匆匆赶去店里,我们就呆坐在车里等着。马路对面的超市,顾客们欢笑声声,进进出出;旁边一所住宅的阳台上,主人一杯饮料、一张报纸,伸手展脚地靠在躺椅上,怡然自得。望着这一派欢乐、悠闲的情景,更增添了烦恼和焦虑。

等啊,等啊,再也不见他们俩出来。要是自己买也得赶紧去了,我忍不住走到店门口,只见儿子还在同一个打领带的商谈,双方不时用手势比划说明,我所能听憧的不过是一些不连贯的单词而已。帮不上忙当然不能添乱,无奈又回到车上。7月初的加拿大,没有杭州酷热,我打开车门,让和风吹进来,消一消车中的闷气、胸中的躁气。

一个小时过去了,儿媳来报信,谈判还在进行。店里说零件必须他们自己去买,可他们没空;打电话让对方用特快件寄来,两三天才能到。这不是明摆刁难吗!还有,分电器一只说要590加元,修理费一小时要69加元,据说要修一个多小时,再加上税———7%的联邦税、6%的州消费税,总共得上千加元。天哪,这家店可够狠的。儿媳说,你们别急,还在谈判。先好好休息吧,车修好了今晚还得赶路。

又是个把小时,小俩口终于面带兴奋地回来了。快人快语的儿媳,人还没到声音先到:“我们胜利了。”接着一气到底地介绍起来:分电器价格我们怀疑有问题,就打电话问美国一家商店,才138美元。这下可让我们抓住了:“你们的价格是不是搞错了?”

“138美元?不可能!”他们慌了,但还强做镇静。

“来,我把电话拨通,你们自己问吧”。

这一回他们无话可说,强辩了几句,说什么两边的价格可能不大一样。我们趁机敲打:“你们是本田车的特约维修店,可得对本田公司负责。”

店老板听出了这句话的份量,态度便软了下来:“我们有一只前两年出产的分电器,把它加工一下,保证和新产品一样好用,价格可以便宜些。”

小俩口气得真想开上租来的车回美国去把分电器买来,只是这样当天就赶不回去了,还得多付一天的租车费、停车费、旅馆费,还得多请一天假,得不偿失。谈判结果,分电器降到400加元,修理马上动手。

听儿媳讲完之后,儿子摇摇头:“这三个多小时的谈判,比开三个多小时的车累多了!他们对你讲英语,彼此之间用法语唧唧咕咕,整个儿一个被欺骗的感觉。”说完又赶紧问:“你们急坏了吧干等着那儿也去不了。要不我们先找个地方转转?”

“算了,你们也休息一下,趁空我们吃点东西,填饱肚子,免得回头再花吃饭的时间。”

附近就是一家肯德基,吃完出来,修车店的人就来说,车已经修好了,刚才找不到你们。是的,刚才动手修理时,店里就问我们准备去哪儿,修好了怎么联系。儿媳多了个心眼,怕他们再拖时间,在工时上玩花样,说我们就等在这儿,那里也不去。当下一看表,才花了40多分钟。儿子话里带话地说,你们修得很快啊。对方反应也很快:“是啊,修得快工钱就节省了。”他们主动少算了工时费,最后总共开销了600多加元。

假如社会形成了完整的规范

还了租的车,开上自己的车,踏上归途,一身轻松,一路欢笑。“你们可别光骂加拿大,美国和加拿大是两国一制,修车宰客美国也一样,这个行业是最不讲市场规范的。”儿子接着讲起一个他们在美国亲历的往事。

有一回途中车出了点小毛病,他把车开到修车店。店里拆开东搞西搞,反而开不动了,还漫天要价。恰好他知道这项修理一般需要多少钱、这个零件价钱多少,就报出实价来,说我不修了。车店见“漏了底”就咬住问那工时怎么算。他说我只问你这车好不好修,并没说定请你们修,你们现在却反而把我的车搞坏了。我不管你花了多少工时,你得把我的车恢复到原来的样子才行。店家是越说越气短,只好“放下屠刀”,答应保证修好,修理费免收,只要零件钱。临走时还客客气气地说:“我知道你再也不会到我们店来修车了,但我还是希望最后给你留个好印象。”后来才明白,他们在争辩中发现儿媳在辉瑞制药公司工作,而这家店就在辉瑞公司附近,他们知道得罪了辉瑞的员工,不会有好日子过。

“他们是又要宰人,又怕断了财路。”

“是啊!你要是一点不懂,无可奈何,他就肆无忌惮地宰。你戳穿了他的西洋镜,他就该反过来讨好了。来硬的他不敢,这毕竟是个法制国家。”

“这回修车,我们来自美国,他们在加拿大开店,怕我们什么?”

“是啊,正因为看到我们从美国来,又急急忙忙要回去,他们这才狠狠地下刀子。可是他们也怕我们告到本田公司———我们不是已经点出来了吗?本田公司如果发现败坏了他们的声誉,就会把这个特约维修点给撤了。”

啊,也还是一物降一物!

在市场经济高度发达的北美,修车业大概是少有的不受市场约束的行业,是相当规范的市场的 例外。一般生产商、销售商,发现自己的价格高了,赶紧降下来,质量有问题,更是马上负责掉换、赔偿,市场无形的手把它们管得服服的。可就是修车业没管束住。原因何在呢?是因为此间人们都生活在汽车轮子上,车一“死”就无法可想只能任其宰割?是因为来修车的多半是路过的一次性客户,不用争取回头客?在美国生活多年的孩子们似乎也找不出确切答案。

“刚才我还想,可惜没有警察的电话号码,不然能不能请他干预一下?”

“没用。一来警察没这个权,二来这也不是他份内的事。你看警察那么好,他们也不过是按规定做他份内的事。”

“按规定做他份内的事”,看起来这也不是什么“崇高的精神境界”,可是,如果一个社会有比较完整的规范———从经济领域到道德伦理,人人都习惯而自然地按规范的要求工作、生活,这个社会不也就协调、和谐而不断前进了吗!这种完善的社会规范,并不是靠一纸公约就可以形成,并不是靠行政命令就可以化为所有社会成员的共识和共同行动,就此而言,这却是不容易达到的“崇高的境界”。如何达到这一境界,这是人类共同面临的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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