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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国度的两个女性

2004-04-29

世界文化 2004年1期
关键词:白兰梅斯代尔

甄 蕾

本文要评说的不同国度的两个女性:一个是美国浪漫主义作家纳撒尼索·霍桑(1804-1864)在他的《红字》中塑造的女主角海斯特·白兰。一个是俄国现实主义作家伊凡·谢尔盖维奇·屠格涅夫(1818-1883)在他的《前夜》中颂扬的女主人公叶琳娜。前者是19世纪50年代生活在美国大陆上的英国贫寒移民,后者是19世纪60年代俄国土生土长的贵族小姐。地域相异出身不同,然而她们在争取人类自由、捍卫人格的尊严、开拓婚姻自主的征程中,都以极致之力,显示着自己的韧柔和刚毅。

一种感情,一旦负载上了思想和理念,就会变得更加刚烈,勇猛,一往无前。霍桑笔下的海斯特·白兰,早先是一纯静村姑,当她意识到自己的自由选择符合自己的理想,而这种理想又需要自己的力量来维护的时候,就变得异常的果敢和执著。她是一个“身材修长,容姿完整优美到堂皇程度”的女子。命运却驱使她嫁给了身体畸形、虚伪冷酷的术士齐灵窝斯。白兰没有顺从命运的这种安排。她秉承自己的意愿,与青年牧师丁梅斯代尔相爱。为了捍卫自己选择的爱,她不求助于可能的现实的慰藉,不屈服于世俗的理性的威逼,一人独揽通奸罪名,以惊人的勇气忍受着世人的责骂。为了捍卫个性的自由和人格的尊严,她离群索居,清贫度日。她深知自己要走的这条路,坎坷曲折,艰辛无边,但她咬紧牙关硬是坚持下去。白兰不投靠归来的“可接近”的齐灵窝斯,也不离开“不能接近”的情人丁梅斯代尔。她的爱,不是感情用事,不是心血来潮。她的爱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是自主自定的,是坚定有力的。即使在丁梅斯代尔死去,他们的女儿珠儿已经成人定居他乡,白兰依然回到了她与之相知、相恋、相爱的断魂之处,坚强地去生活。她所爱的丁梅斯代尔曾感叹道:“女性的真心是有着惊人的力量!”不错,白兰的真心,铸就了她的钢铁意志。她不回避身上的标志,她以她那独有的心灵之火,点燃了胸前那象征着耻辱的A字,焚烧着她前进路上的枯枝败叶,她在这条路上,一步一个血印地迎风前进,煎熬着自己,温暖着别人。

霍桑用一种渐进的手法,使白兰一步一步从无知到有知,从懦弱到坚强,慢慢地站立在读者面前。而屠格涅夫则是把叶琳娜放在一个特殊的空间环境,通过叶琳娜对周围的感触、以折射的手法来升华她的品格。叶琳娜生存的小环境紧连着时代的大环境。叶琳娜的爱就是时代的爱,叶琳娜的恨就是时代的恨,叶琳娜的愿望就是时代的愿望。她痛恨封建宗法,她厌恶家长专制。少年时代,父母的不睦,使她形成了独立独行的个性。她的乞丐朋友小卡佳的死给她植下了一颗对穷人的怜悯心。“贫穷的、饥饿的人,害病的人使她思念,使她不安,使她苦恼”。到了20岁,随着意识的成熟,她期待着“一个能够了解她、能够给她的神圣感情以回声,帮助她,教她应该怎样做的灵魂”。可是,闯入她青春芳草园的全是一群庸俗之辈。在她看来,苏宾娇生惯养,懒惰窒息了才能,悔恨引起自鄙,自鄙又反转成傲慢,能说大话不能做大事,总之是“没有什么持久的可靠的东西”。伯尔森涅夫有些学问,但目光短浅,怯懦不前。叶琳娜向往的“是一个既有既定目标,百折不回,又能带动别人一道去奋斗的人。”于是,她爱上了保加利亚贫苦的平民大学生英沙洛夫。父母、家人以及她所处的那个营垒的人坚决反对这门不相配的婚姻。然而世人的不可思议,正说明了叶琳娜的独到和高瞻远瞩。她不顾封建道德观念和家规家法的阻梗,只身一人冒风披雪奔向英沙洛夫的下榻处。听听他们最后的那次铮铮有声的对话吧—英沙洛夫:“那么,你会随着我,到任何地方?”叶琳娜:“任何地方,天边,地极!你到那里,我叶琳娜到哪里。”……英沙洛夫:“你知道我已经献身给那艰苦的、不望感激的事业,我……,我们不仅要经历危险,也许还要忍受剥夺,屈辱?”叶琳娜:“我知道,我知道,一切我都知道,……我爱你!”

如果说海斯特·白兰,在捍卫自己的挚爱中,显示出来的是那种女性特有的外柔内刚的柔韧之力的话。那么叶琳娜,当她知道了她所爱的英沙洛夫是在从事一桩为社会铲除邪恶的伟业的时候,当她明白了她所爱的是一名“献身艰苦事业而不望感激”的人时候。她的爱,就变成了大洋中矗立于海面之上的一尊岩石,根底深远,任凭风浪万千,决不移动半分;就会变成狂风烈火,燃烧着心内身外所有敢于阻挡她追求真情挚爱的藩篱。她主动向自己追求的人表明心愿。为了真情挚爱,她秘密和英沙洁夫结婚;为了真情挚爱,她宁可失去巨额的财产继承权、也要与一贫如洗的英沙洛夫去异国他乡。即使后来英沙洛夫不幸死去、她的母亲写信让她回家时,她毅然选择留在丈夫的祖国继续丈夫的遗业。

从古到今有多少人,一辈子都是在欺骗着自己,欺骗着别人:爱着自己不爱的人,听着自己不愿意听的话,干着自己不愿意干的事。百年前的海斯特·白兰之所以被一代一代的颂扬,其主要原因是她作了另一种人。她不骗自己也不骗别人,她爱自己想爱的人,她干自己愿意干的事。她开始是一个受夫权、教权、政权压迫下的女子。残酷的境遇使她看清了社会的真象。她用自己的直觉观察、鉴别着周围的一切。她忠于自己的感觉,保持自己的本真。当她在与齐灵窝斯的不和谐的婚姻中感觉不到真情的时候。她不愿装假,不愿自欺欺人;她不玩逢场作戏,她不要同床异梦;她痛恨口是心非的生活,她厌恶没有真爱的爱情。她认为在干枯了爱的婚姻泥沼里跋涉是对神圣爱情的亵渎。因而她背叛,她抗争。她用自己的良知来量度自己的行为,是罪是过她不管。她敢爱,敢恨,敢肯定“自我欲求”。她不甘心站在此岸翘望彼岸的自由,她情愿淌进那其难的征程,向着自由的彼岸进击。在她所处的那个时代,那些看着她行进的人的精神和思想,都被清教教规的枷锁扭曲的变了形。人们眼睁睁地看着她在苦海挣扎却无动于衷,她忍受着这无情的、冷酷的折磨。然而,她爱丁梅斯代尔,她恨齐灵窝斯———这是她精神的核心,也是她生活的起点和终点。为此,她自觉地进行了情感洗涤和灵魂铸炼的痛苦磨砺,她绕过了清教徒的“忏悔炉”,直奔人生的自由之巅。她坚信自尊是维护人格的唯一武器,而人格的尊严使她居高临下、无所畏惧。白兰以自己独有的目光,明辩着正与邪。她在为自己,也为他人清扫着往前走的路,她终于“成为一个自由人”。她的独立的思想越来越成熟,她的自主的行动越来越明确。

有时候,人生的目标没有达到、历史的预想没有实现,并不全是因为目标的不对和预想的错误,在很多事情上,是因追求者的韧毅之力不支所致。以往在文艺作品和在现实生活中被肯定下来的英雄,往往是以献身捐躯之多。其实在现实中,一个人在追求一种目标而在承受那种瞬间性的痛苦时,往往是来不及体味痛苦的剧烈程度的;反倒是过后、天长日久持续延绵折磨,才是最能使人撕心裂肺的。我们通过《红字》第23章“红字的显露”,可以看到一股长久的隐埋在火山底下的痛苦,是怎么样变成了悔爱交织的滚烫炙人的岩浆,通过牧师的口喷发出来。

我们可以说,海斯特·白兰是女性自由解放道路上的一节枕木,她默默地卧在那儿,用自己的胸膛撑起那冰凉的铁轨,使道路一节一节的向前延伸;那么对于卧在白兰前面的叶琳娜,我们应该说,她不仅是枕木,她还是一个指引历史列车行进的路标。她不光为争取女性的权利付出了艰辛,而且为女性解放乃至为人类的解放做出了贡献。叶琳娜的年代,是俄罗斯大地风云激荡的年代。十九世纪中叶,国家动荡不宁,农民起义剧增,社会气氛紧张,危机一触即发。俄国正处于大变革的“前夜”。农权制度岌岌可危,变革的呼声此起彼伏,各派力量在相互碰撞中。贵族的革命性逐渐消失,革命的主动权逐步转移到平民知识分子手中。美妙的向往,空洞的理论,已无法制约时局,无法导向历史的进展。时代需要勇于行动的新人形象,而屠格涅夫在这关键的时刻,推出了叶琳娜与英沙洛夫作为新人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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