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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从此与苏珊无关

2004-04-29

现代妇女 2004年10期
关键词:苏珊晚餐聚会

阿 呜

人过三十五,立刻感觉自己已经老迈。以前跟朋友喝酒唱歌,喉咙喊破,看太阳起身才把头扎在枕头上,七点半龙精虎猛一条汉子站在公车站上。路上,把美女一个一个看过去,没有一点懈怠。二十分钟后站在办公室门口,对着经理高喊的那声“MORNING”,震得整幢写字楼地动山摇。昨夜的放浪已没有一点痕迹,那就是年轻。

现在,每天晚上十点一定看着电视入睡。十二点起身,关上电视,辗转了再次入睡,早晨让闹钟叫醒,满脸不高兴的开车上班。站在公司门口听接待小姐轻声的“MORNING”,恨不得转身离开。最厌倦的就是上班。什么光辉前景,什么功成名就,都不如睡到自然醒。

这样没有进取心的一个人,竟莫名其妙的有了万贯家财,全拜苏珊的一句:“文子豪,你天生做小弟的命。”苏珊,是我二十五岁时的爱人,可惜她不承认。那时我是光大公司经营部的一个马仔,苏珊,光大公司接待处最不起眼的一枝花。小小的脸庞,细细的眼睛,嘴巴更是精致。曾经问她:“是不是吃面条也要一根一根地吃?”几乎被她辣手催花。人家都怀疑,以光大老板的审美能力,怎么会征召苏珊这样的非美女入接待处,莫非那刻审美疲劳了。我却一直说,苏珊,是接待处八九十枝花中最值得仔细看的那朵。

年轻时喜欢的那个人,总是最好的。不是因为她最美,不是因为她对你最好,只是因为,她,在年轻的时光中,最独特。

苏珊从不正眼看我。她的姐妹们不是嫁了小开,就是傍了老板。光大的接待处,被广大人民群众称为少奶预备役。只有苏珊,抬了眼睛告诉大家:“我一不嫁小开,二不要跟老板,要嫁,就嫁一个有进取心有前程的,陪他从吃糠咽菜开始也愿意。”只是,誓言归誓言,要这样的女孩跟你一起坐公车,是不是也太暴虐天物?

其实,明知道苏珊不是我囊中之物,却一直喜欢着。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出的理由,不过是一个低头,不过是一个笑容。甚至这笑容,也不是对了我来的。那时经营部副经理李SIR正在狂追接待处最大的那朵花。所以顺带着我们也有了跟接待处那些花花草草接近的机会。不过是一起吃吃喝喝,取的是一份热闹。惟一的安慰,是在这些热闹当中,可以经常看到苏珊。天下人都知道经营部的文子豪爱上了接待处的苏珊。只有苏珊不知道。

暗恋,是最可笑的事情吧。自以为那点心思,天下人都不知道,其实已是路人尽知。苏珊也并非不知道吧,不然那些粉红了脸的微笑,那些不经意的话,算什么?

后来,李SIR的追求行动失败。转年,竟心灰意冷到要跳槽。摆了一副凝重面孔问我们这些天天跟了他吃喝的小弟,谁愿意跟他过去打江山。借了这句话,去问苏珊。苏珊竟然笑着说:“走不走都一样,文子豪你天生小弟命。”简单一句,把我娶她回家生一对双胞胎的心思全盘打碎。剩下的只有一个,出人头地,让这瞧不起人的死女人看看。

跟了李SIR跳槽,一年小弟做完,升区域经理。再一年,创建自己公司。如是五年,终于做到人上人。心中最渴望的仍然是苏珊那双细细的小眼睛,斜斜地一瞥,滑过的是电击一样的麻。也真应了人家说的,男人就是贱。

爱情,是什么呢。人家说爱情,是互相愉悦的过程。我爱苏珊,没有半点愉悦,有的只是朝夕不能近前的怨。谁说爱情是两两相对的缘?某年某月某天,我坐在自己公司面海的落地窗前,手捧一杯热柠檬茶,突然想起自己做这些努力的初衷。才发觉苏珊与我,已经隔绝了,那么那么多年。

寻找苏珊,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一千元钱找人搞定,我要的资料放在我的桌子上。看到苏珊一如从前的面庞,在光大公司牌匾的映照下,泛着一点点光泽。心有一些难言的悸动。一如往昔。

资料显示,苏珊在光大的办公室做副经理,仍未婚。业余生活乏善可陈,除了一个星期去一次健身中心,晚上几乎没有节目。每个周末坐长途汽车去邻市,见一个男子。那男子似乎没有什么值得说的经济来源,是艺术家。(什么年代了,还有人与艺术家恋爱?)这艺术家,做一种千篇一律的工艺品,足足一副败家子的面孔。

正唏嘘着苏珊的遇人不淑,秘书爱达进来,神秘兮兮地把一张纸放在我桌子上。板着脸恶狠狠地看过去:“敲门了没有?”爱达舌头一吐。这些猴子,看我平时没有什么头儿的样子,自然给三分颜色就开染坊。爱达出门,我拿过那张纸看过去:周末谁来吃晚餐。哈,早听说这间大厦里流行一种游戏,叫周末谁来吃晚餐。大厦里集聚了无数间大大小小的公司,使用的是大厦业主提供的同一台服务器。有一个内部互通的局域网络,里面设了一个小论坛。这些吃资本家喝资本家的人们就在那里臭骂资本家们。间或的,论坛里会组织一些野外拓展、自助旅游什么什么的活动。最近流行的是这种类似于同城约会的周末晚餐聚会。每个星期四由组织者牵头,在论坛上公开报名。然后经过筛选,在某一处或酒店或野外别墅晚餐。参加的人互相不知道身份和爱好,晚餐时由组织者启动一些活动,结束时大家要交纳一定的费用。参加过的人回来以后三噤其口,面带神秘微笑不发一言。未参加过的更跃跃欲试。爱达是组织者之一,到了周四就格外的精神。这次更把主意打到了我的头上。笑着把那张纸放在一边,我重新开始研究苏珊的资料。

爱达一定不理解,我这样一个年过三十,一直未婚的男子,怎么会对十年前的故人如此的专注。我更不能明白这些孩子,怎么会对这样无聊的陌生人聚会如此热衷,也许这就是代沟。算算我比爱达年长竟然有8岁。8年,我爱上同桌的时候她刚刚学会走路,嘴里一只安抚奶嘴尚有温热。

突然很想,去见见曾经与我朝夕相伴的同龄人苏珊。

见苏珊,不需要太多借口。经年以后,我仍与光大有很多的业务联络。找了一个缘由,站在苏珊的面前,作偶然相遇状:“你好苏珊,好久不见。”天知道,这一句台词,我演练了无数遍,说出来才这样流畅清晰,连眉头那一皱,都是事先想好的。而苏珊,淡淡地笑:“你好子豪。”没有一点波澜。

数年前的历史重演,我安排的晚餐,苏珊提前退场。我把一些卑微的真情放在手心,递过去,对面的苏珊转头看看窗外,视若无物。第二天,我给苏珊电话,直接说出我的要求,苏珊沉默片刻,说:“子豪,我们不是一路人的。”我哂笑:“苏珊,几年前我是小弟我们不是一路人,这么多年下来,我功成名就,我们还不是一路人吗?”那边轻轻挂了电话,把一个抓狂的我放在这头。

我几乎疯狂,这么多年的等与努力,竟然换来她的一句我们不同路。那这么多日子算什么?我疯了般给苏珊发手机短信。尚有的一点理智,让我没有打她的办公电话。但是下班的等候和早晨的迎接,我一点也没有怠倦。其他的一切事务,我都交给了爱达。爱达看怪物一样地看我抓狂,其间不无惋惜地告诉我:“老大您好好一成功人士,怎么就这么变态。”我连反口的力气都没有,继续在手机上按着消息,给苏珊的。

过了一会,好像醒了,我问爱达:“你除了告诉我我变态之外,还有别的事情没有?”爱达满脸的同情:“下周末的聚会,我给你留了一个名额,周五下班以后不要自己开车,7点在大厦门口有来接的小巴。”我笑:“我才不去。你们孩子们去玩。”爱达笑:“出去看看不一样的人生吧,哪怕是喝酒谈天,至少正常安静。”我做驱赶状。

周五,我预定了皇上皇最大的包房,要跟苏珊妹妹摊牌呢。哪里有时间去参加什么蒙眼聚会。周四,也顾不得什么面子和游戏规则,我打通苏珊的办公电话,不给她回绝机会地通知:“明天晚上我订了皇上皇包间,希望你能来。”然后,是铺天盖地的手机短信。把几年来我的心路一点一点地发送过去。周五的皇上皇喧闹非常,我对了满屋鲜花发呆。苏珊果然爽约,这位老大,似乎已经把拒绝我当作了人生最大乐趣。晚间八点,收到她的短信:“谢谢你做的一切,我们不同路。年轻时我以为,物质基础是爱情的必须。现在我知道,两个人在一起,没有什么必须,只是一种机遇。我们相遇的,总不是时机。”

放下手机,我笑。其实做了这么多,我一直知道,一直是知道的。我只是给自己一个交代。这么多年,我爱着一个影子,不努力过,我怎么知道这个影子在我心中的位置。与其要一辈子渴望着,不如在还有一点活力的时候给自己一个答案。这些,苏珊不必知道。

手机响了,是爱达,她恶狠狠地喊:“为什么不参加聚会,难道你心里只有一个不爱你的旧情人吗?你为什么不给自己机会,给身边的人一点机会,过一种有活力有希望的生活呢。现在不流行痴呆呆单恋,流行两情相悦了笨蛋。”她摔了电话。这小妮子,不给我一点说话的时间。还是小,这样对上司,不想讨生活了?

我拨回去,正待修理她几句,听到里面伤心痛哭。有一些什么,在我的心底滑过去。我轻声说:“不哭傻瓜,我马上到。”电话里惊天动地的一声欢呼。我摇头,年轻真好不是吗?为一句不明朗的许诺竟然开心至此。我不忍心给别人一点拒绝。看不得别人一点辛酸。是不是代表我已经老迈?

这一生,总要为爱情疯狂过一次,中一次爱情的毒。苏珊是我的毒药,毒酿十载,一朝毒发。惟一庆幸的是十年中我日日食毒,已经有了些许的免疫。而滚滚红尘、千百轮回中,我又是谁的毒药?

谁说一定要与自己深爱的那个人朝朝暮暮,被人爱的感觉不是也很好很好吗?或者我真的应该去体验爱情的最主要功能,就是愉悦自己的功能了?

车在公路上疾驰,我竟然开始想象那一场不知道与谁一起分享的晚餐。甚至,开始臆想,一场不知道与谁一起分享的爱情,只是这爱情从此与苏珊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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