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相信陈水扁？

蓝军的抗争和百姓的质疑

大选结束后，蓝军支持者发起一波又一波抗争示威活动，绿军支持者却默不作声。民进党中央在3月21日下令各地总部暂时不举行胜选后游街“谢票”活动，以免发生冲突，并要求全体党员保持克制，“不可有不礼貌的行为”。民进党籍“立委”萧美琴说，陈水扁的支持者都在“强忍怒气”。如果绿军支持者按捺不住，双方支持者间难免爆发严重冲突。民进党秘书长张俊雄则一再呼吁国亲两党，应该循“司法”途径解决选举争议，“不要挑动社会不安”。

对于蓝军的抗争，台湾当局身段很柔软。台湾“行政院长”游锡堃3月21日指示警政单位以“柔性原则”处理发生在各地的抗争事件，呼吁群众理性面对选举结果，大家应该相信法院的公正，静待司法调查。游锡堃还在记者会上公开表示，对在野党的抗争，陈水扁表达充分理解的态度，他本人也尊重国亲联盟连战、宋楚瑜提出选举无效之诉，对选举质疑，因为这是他们的权利，应予尊重，但依循“法律”解决和带领群众抗争，是“两条 截然不同的道路”。

面对外界一片对枪击案的质疑之声，台湾“总统府”公共事务室主任黄志芳21日下午举行了记者会，公布了陈水扁、吕秀莲两人遭枪击后赴奇美医院就医的8张照片。6张照片显示了陈水扁接受麻醉、清理伤口、医生为其缝合伤口、就医时打电话等情景，另外两张分别是吕秀莲在病床上接受治疗和腿部伤口的特写照片。

黄志芳表示，虽然“元首”的医疗记录是“国家机密”、个人隐私，但为了平息外界争议、谣言，在征得陈、吕的同意后，公布这些照片。他说，公布这些照片，是希望这件事所有的争议及谣言都能告一段落。

在黄志芳公布照片后，台湾刑事警察局鉴识科也主动举行记者会，说明各项物证鉴识过程，试图解释“子弹会转弯”、“是否有共犯”等疑点。鉴识人员表示，通过鉴定识别，弹壳火药证实是烟火类火药、非制式子弹火药。至于陈水扁身上夹克、内衣、衬衫子弹射入口的黑色残迹，化验报告指出，包括夹克、内衣、衬衫上头共3处子弹射入口、射出口都没有火药反应，是属于铅弹头高速射入造成的烧灼残迹，因此，刑事局排除凶手贴身近距离射击的情形。这实际上是要澄清外界陈水扁贴身警卫可能涉嫌制造“苦肉计”的传言。

至于弹头为何留在陈水扁衣物内，子弹怎么会绕着肚皮转？刑事局人员解释说，弹头在射入陈水扁夹克、衬衫、内衣后，因动力不足，从内衣射出后，即因子弹火药不足、动能不够以及陈水扁腰间系着吉普车安全带的因素，造成弹头卡在内衣与衬衫之间。警方分析，这枚铅弹头随着陈水扁就医移动，在医院拍摄X光片时才被发现，因此，外传“子弹绕着肚皮跑”的说法没有科学根据。划过陈水扁腹部的土制子弹，是在医师抢救掀开他衣物时掉到背后，并非“子弹转弯”。

对于质疑“既然伤口在肚脐下方，何以在内外裤子上没有弹孔”，刑事局人员出示院方提供的照片表示，由于陈水扁有轻微的“啤酒肚”，车队拜票时要挥手拜票，裤子穿得比较松垮，致使裤子位置在伤口下方。因此，并没有不合理之处。

但是，警方的这些自以为能自圆其说的“专业解释”，却遭到他们的“老前辈”、“老长官”的质疑。台湾前“国安局长”吴东明、前“总统府”侍卫长张光锦、王诣典和前“警政署长”卢毓钧、颜世锡等人，22日晚纷纷指出枪击案的疑点。

对于刑事警察局局长侯友宜怀疑打中陈水扁的是铅弹头，曾任台湾陆军联勤总部副总司令的王诣典指出，铅弹头遇血会爆，子弹打进身体是一个洞，身后出来却是一个蜂窝，所以不可能有纯铅弹头，子弹不是铜弹头就是钢弹头。

吴东明和张光锦对当天负责警卫的人员的做法提出质疑和批评。张光锦说，3月19日当天，“国家安全局”特别勤务人员在针对陈水扁的警卫措施方面有很多疑点，而负责安全的侍卫长的处置能力，更是让人质疑是否有其他外力因素的压迫，包括怎么会将陈水扁和吕秀莲安置在同一辆车上，尤其是在陈水扁未穿防弹衣的情况下，也未在座车前加装防弹玻璃板等，都是令人相当不解的。陈吕身旁那么多的随护，在事发后的应变也不合常理。

有关责任医院的问题，张光锦也提出质疑。他说，成大医院离陈水扁遭枪击的事发地点只有1公里多，而奇美医院却距离5公里多。为何会舍近求远进行急救工作，而且是听从一位非专业驾驶员的建议，让人强烈怀疑“这根本是在作秀”。

吴东明指出，他过去在任内做过很多专案研究，包括针对“国家安全会议”、紧急命令、紧急处分等程序，但他从来没有听过有“国安机制”这个名词，也不知道“国安机制”的“法理”在哪里。吴东明的质疑，戳穿了所谓的“国安机制”。许多人到这时才知道，陈水扁当局挂在嘴边，并使大量军警无法投票的“国安机制”原来竟是子虚乌有。

除了这些专业人士，普通百姓也几乎人人都是福尔摩斯。针对枪击案，不少人提出疑点，包括：

——陈水扁车队经过约6公里路程到达奇美医院，医院早已获得通知伤者是中枪入院，但医院没有使用移动病床将陈水扁送入急诊室，却要他自己走进急诊室。

——手术时陈水扁没有更换手术衣，这是外科手术最忌讳的。即使在急诊室，医生也会用剪刀剪开伤者的衣服，并盖上大片的手术白布才进行手术，但照片中的医生却没有这样做。

——为陈水扁诊治的医生虽然已戴上口罩，但却没有戴上帽子或围上头巾，还有一位医生没有戴手套，更有一位医生连手术衣都没有穿，实在离奇。

——手术过程中陈水扁竟还能用手机打电话，这也是外科手术最忌讳的。

——据外科医生表示，伤口缝合14针后，一般须疗养5至10天等待伤口复合，伤口若在腹部，更忌穿西裤及系皮带。但陈水扁手术后翌日前往投票时穿着西裤，当晚他更以90度鞠躬的方式向支持者答谢，与一个腹部缝了10多针的病人的表现不相符。

——“总统府”的摄影官竟比陈水扁早到医院，拍到照片；奇美医院在陈吕遭枪击前，即做了急诊室的改建……

外国记者笔下的枪击案

笔者的老朋友、新加坡《联合早报》资深记者周锐鹏更以生动诙谐的文笔，汇总了台湾各界对枪击案的质疑声音：

“国安局”早有自己准备的有防弹玻璃的吉普车以防不测，偏偏就是在台南市的那一场扫街拜票不用；“国安局”自己有专门负责驾驶“总统”座车的开车高手，可以随时应付危急情况，偏偏就是台南市那天不用，而换上当地民进党一个非专业司机；按照规范，“正副总统”不应该同车，尤其不应该同站在敞篷的吉普车上，偏偏侍卫长就在那天让陈、吕违规；就算为了选举不得不同车拜票吧，按照守则，总该要求两人都穿上防弹背心，偏偏就是那场游街不穿；即使拗不过“总统”，不穿防弹背心，也该由安全人员紧紧围着“正副总统”，并架起早就配备好的防弹玻璃板，以防万一吧？偏偏就是没这么做。

陈水扁的侍卫长当时在干什么？他大咧咧坐在吉普车前座!老侍卫长火大了：哪曾有过这种侍卫长，不紧贴在“总统”背后，反去抢座车警卫的座位？

有趣的疑问当然不止这一点。子弹射穿了侍卫长面前的挡风玻璃，侍卫长竟然说他完全没听见，反还需要“中弹”的“副总统”来告诉他；知道“案发”了，侍卫长竟然还不知道应该往哪家医院去；司机就更妙了，他告诉记者，侍卫长问他“就近的医院在哪”，他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而是“适有朋友打电话来，问车队在哪？”他才“问朋友哪里可就医”。

就这样，这个临时司机决定把“从后视镜看到好像被炮炸伤、流血”的“总统”和“右侧有个洞”、“担心怎么向车主交代”的车子开到更远的、没列在专案医院名单中的奇美医院。

这个侍卫长是“蠢”到令人不可思议，而阿扁肚子上那道“长11公分、宽2公分、深2公分”、只“深及皮下组织、未穿透腹部筋膜”的伤口，更是神奇到不可思议。

“总统府”在案发后分三天、两次发布出来的两批救伤、证物照片，连台湾报纸都刊登了“啧啧称奇”四个字。

起初是人们质疑为何陈水扁身受“长11公分、宽2公分、深2公分”的伤还能若无其事稳健走进医院；陈水扁回答说，他是台湾的“元首”，怎么能轻易就倒下？因此，他坚决不肯躺在担架上。

为了证明子弹射穿了衣服，“总统府”公开了阿扁外套、上衣、内衣的弹孔和血迹。人们又问了：从当天下午1点45分“中弹”到2点抵达医院，那么一道大伤口，该流多少血啊？怎么阿扁内衣就那么一点血迹？

接着，人们又发觉：“咦，伤口在肚脐下3公分处，子弹怎么没打到裤子呀？”“总统府”急忙解释：阿扁当时不停向民众挥手，裤子滑了下来，所以，子弹就没有打中裤子，也没打中裤腰带。

裤子褪下来？那个跟阿扁死对头的赵少康当然不放过这好机会，全力修理。

嘻嘻，阿扁身高只有167公分，比大多数矮个子高不了几公分。167公分高的男性看官们不妨用三根手指放在肚脐下，看看那是什么部位——就快到那话儿啦。赵少康就是抓住这一点，要阿扁示范裤子如何褪到伤口之下。他还追问陈水扁究竟穿什么性感内裤，穿得如此之低？低到不被子弹打穿？即使内裤没被子弹穿过，总也该有大片血迹吧？血还应该流到那话儿呢，怎么可能只是掀开上衣就洗好伤口、动好手术？

这些叫人尴尬的疑问，“总统府”答不上来。

这就是为什么一星期来“总统府”前涌进百万人。他们感兴趣的已经不再是验票，而是要脱阿扁的裤子验伤!

事件远没有结束

面对越来越强烈的质疑声，3月23日上午，陈水扁邀请“五院(行政院、立法院、考试院、监察院、司法院）院长”茶叙，当场掀开衣服，撕开透气胶带，拉开纱布，让“五院院长”亲眼见证他肚皮上的枪击伤口。吕秀莲也接着说：要不要也看看她右膝盖上的伤口？“五院院长”急忙说：“不用了，不用了。”

陈水扁称，这样做是“非常不得已之举”，希望能平息外界谣言。他称，枪击案后，外界许多人都怀疑，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没有人比他和吕秀莲更急着想知道答案，凶手是什么人？动机是什么？他非常希望尽快破案，只要任何人提出有助于破案的建议，不但不会反对，反而会比任何人还更欢迎，例如国亲阵营要请鉴识专家李昌钰来进行弹道比对，绝不会反对，更欢迎、感谢任何人愿意提供破案的协助。

陈水扁宣称：“我们没有作票，所以不怕验票。”如果能够通过朝野协商，在“合法”的前提下，只要能提前、立即、全面的验票，他都愿意。

陈水扁宽衣解带，露了肚皮，但是这只能证明他腹部有伤，至于这伤是怎么弄的，陈水扁并不能给蓝军及其支持者一个站得住脚的说法，即使绿军的一些支持者对枪击案也是将信将疑。何况还有作票的疑云、“国安机制”启动和公投绑“大选”是否适当等，都存在很大的争议。

严重的信任危机，不是陈水扁的“肚皮秀”能够化解的。凯达格兰大道上，蓝军的支持者用激光将“骗子”字样打到“总统府”的主楼上，他们一再表示：“我们不是输不起，而是要知道真相。枪击事件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废票？为什么不赶快验票？”

在凄风苦雨中，蓝军及其支持者像导演张艺谋镜头下那位执著的农村妇女秋菊，百折不挠地坚持抗争，就是要得到一个“说法”。

谁来给他们一个说法？谁来给台湾一个说法？

《亲历台湾“大选”》陈斌华著九洲出版社2004.9定价:20.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