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不仅仅是一种姿态
2004-04-29鲁顺民
鲁顺民
首次阅读到这篇写杀人者的小说,有一种欣喜,有一种想说些什么的冲动。欣喜和说话的冲动显然是小说的新鲜与陌生带来的,但后来,欣喜还持续着,想说什么倒成了问题。这是因为,李来兵的小说一向呈现出一种近于冷漠的拒绝苗头,他拒绝常规意义上的小说,拒绝常规意义上的编辑眼光,也同时拒绝常规的阅读经验。
李来兵小说呈现出来的这种拒绝态度,当然与其生活与阅读背景有关系,从他的各种创作资源来考察,代表的可能是他们那一代人的世界观和人生观。在小说创作中显示出来的这种拒绝态度,对一个小说写家来说,则具有更为重要的意义。拒绝意味着反叛的同时,也意味着坚守,意味着画地为牢的同时,也意味着对自己精神疆域的拓展和探索。李来兵的出现当然不是个案,但在山西年轻一代的创作群体中,这种拒绝的姿态则无疑具有特殊性。在这个意义上讲,李来兵的拒绝已经不再是一种姿态,可能是引发更多思索的一个契机。
重复小说的内容没有什么意义,四个杀人者毫无预谋地成了杀戮者,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肯定能作出详尽的量化分析报告。有一位有名的女作家曾经写过一系列杀人犯的小说,她将杀人的过程当作人物性格和社会内容展开的一个空间,娴熟地将杀人的过程当作人物性格的完成过程,当作展示人性丰富内涵的一个场所,当作增添社会批判力度的砝码,一度时期曾经引起极大的反响。这是常规意义上的小说,在这里,题材本身对作家而言已经不再具有决定作品成败的作用,仅仅是一个工具和故事讲述的由头,其实展示的还是作者传统的小说才能。
李来兵显然胸无大志,没有要将杀人者的故事连篇累牍地写下去的想法与计划,他就是想写这样一个杀人者的故事。至少题材在这篇小说里非常重要——其实,我们阅读这几期李来兵的小说,每一篇小说要写的事儿都很重要,要是没有这些事儿,李来兵的小说就不存在,或者说,李来兵要不把这些事儿当作个事儿,李来兵的小说也将不复存在。作者这种创作态度当然不是题材决定论的翻版,而是新一代小说家对故事意义的重新认识的结果。善讲故事,讲出来的可能只是故事本身,但李来兵在讲述的时候,赋予故事的是“被讲述”的色彩,他给了同一故事以很多可能性。
故事永远是迷人的。
以此篇为例,若按照常规的编辑眼光,这样的小说有一个故事就足够了,四个放在一起显得有些雷同。但当读完之后,这一篇中的四章垒叠起来,实在是匠心独具。它们纠缠在一起,他们反复地说着这些毫无预谋的杀人故事,不厌其烦地铺陈着凶器本身的无辜与无奈。平平淡淡的故事摆放在一起,虽然是无法摆脱与拒绝的复杂,但却奇异地呈现出别有滋味的思想韵味和审美张力。
李来兵的拒绝态度是有道理的。这种拒绝态度不仅仅是在小说技法和对故事本身的理解上,但是对小说技巧和对故事本身的理解与叙述,则恰恰是作者对世界,对人生的理解本身。
一次聚会,我和李来兵就这篇小说交换意见,他忧心忡忡地说,好多人说这篇小说写得太灰了,太低调了。
岂止是这篇小说,他所有的小说都很灰,但是他很幸运,因为我们的生活本来就是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