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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情爱

2004-04-19陶晓凤

传奇故事(上旬) 2004年3期
关键词:慧能天宇黑帮

陶晓凤

第一章 乱世孤儿

1941年12月,日本军阀发动太平洋战争,香港和新、马、泰、印、菲等地均成为其战争攻击目标。12月8日,日军陆、海、空同时出动,空军轰炸启德机场、金钟兵房及太古船坞;陆军第三十八师团以二二八步兵联队为攻击前锋,在炮火的掩护下,由深圳一带越过边境向新界进攻;海军方面由第二舰队协同作战,新界北部很快沦陷。

9日午后,日军攻至城门水塘附近。为了抵抗日军,驻港英军进行反击,但屡战屡败。为补充军力,港督下令将九龙各区的警务人员调至前线协同英军作战,各警署人去楼空。于是,各堂口的黑帮分子趁机出动,以白布缠绕左臂为标志,当日黄昏便对九龙各区进行地毯式的搜掠。旺角和油麻地一带很快满目疮痍,殷商富户损失惨重,无一幸免。

上海街是金铺集中地区,自然成为暴徒们的首选目标。在抢劫万盛金铺时,东家高慕飞和几个店员进行殊死反抗,被暴徒们乱刀砍死。高慕飞的妻子和十三岁的女儿被轮奸至死。只有高慕飞事先藏于水缸中的十岁儿子高振雄幸免。

10日凌晨,暴徒们向南挺进,分别由弥敦道、漆咸道、广东道进入尖沙咀地区。在尖沙咀中段,居住着一位较有财势的商人,名叫时晓俊。时晓俊被来自四面八方的喊杀声惊醒,起初还以为是日军杀到,细听之下全是本地口音,并夹杂着粗言秽语,料定是黑帮分子趁火打劫,便穿衣下床,指挥几个护院保镖做好应变准备。

暴徒们撞开大门冲进大院,一下子涌进百多号人,个个手持利器,凶神恶煞般。时晓俊知道反抗无用,便遵黑帮头目命令和家人双手抱头蹲在墙角。

暴徒们翻箱倒柜搜劫了所有钱财首饰。临走时,黑帮头目见时晓俊的十六岁女儿时飞燕生得花容月貌,上前按倒便开始施暴。时晓俊上前相救,被其一刀砍死。

黑帮头目强奸了时飞燕之后,又让几名亲信对她进行轮奸,之后下令将时晓俊一家及几个护院保镖全部砍死。时晓俊九岁多的儿子时浩祥背上挨了一刀,昏死在地。当他苏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禅房里,床边坐着一位四十多岁的僧人和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男孩。

那僧人是北帝庙的慧能禅师。慧能禅师俗名段港昌,少林弟子,身怀绝学,在军阀混战时期,流落到了香港,进北帝庙做了一名武僧。经数十年人生嬗变,如今他已是北帝庙住持。那男孩则是已沦为孤儿的高振雄。

慧能禅师救下了两个孤儿。从此,高振雄、时浩祥两人在慧能禅师悉心指导下苦练武功。

香港沦陷后,港九两地的黑帮头目无一不认贼作父,充当日本宪兵的走狗,残害善良同胞。当时,“义兴堂”打手杨满与宪兵部中尉军官久宫传一狼狈为奸,在上环街市开设赌档,将骰子和纸牌全做了手脚,操纵自如,大杀四方,日进斗金。

杨满发了大财,其他黑帮头目无不垂涎三尺,纷纷通过杨满与久宫传一搭上关系。如此一来,香港和西环、湾仔、九龙的油麻地、官涌便赌档林立了。

接着,日军从察哈尔、热河运来大批鸦片。这些鸦片除部分转运澳门外,全部提炼在香港销售,黑帮头目们于是又替日军开设烟馆,毒害自己同胞。不仅如此,黑帮头目们还主动与各区的日军密侦队联系,为了五十元的军票,他们不惜出卖潜伏的抗日勇士;为了一两烟土,他们不惜拿出三条同胞的性命去换取,其行为令人发指。

1942年底,日军副总督平野茂决定在香港、九龙两地开设大规模的慰安所,这项计划由日军防卫司令部会同宪兵指挥部执行实施,便又将港九两地的黑帮组织派上了用场。

久宫传一奉命召集了一百多名黑帮大小头目,传达了逼迁命令,限居民三天之内全部迁出。黑帮分子非常卖力,对自己同胞拳打脚踢,趁机劫掠财物,闹得天翻地覆,日月无光。

这些恶行不胫而走,传到了高振雄和时浩祥耳中。两个孩子对黑帮分子深恶痛绝,是他们让他俩沦为孤儿,经慧能禅师悉心调教,他们已练就了一身本领,到了报仇雪恨的时候了。

这天夜晚,高振雄和时浩祥悄悄溜出了北帝庙,踏平了为恶最甚的“义兴堂”。高振雄一刀劈了义兴堂“香主”梁棠,时浩祥则一拳将打手杨满的脑袋打成了烂西瓜。

归途中,两个孩子遇上了巡逻宪兵,又大开杀戒,将十几名宪兵全送上了西天。一名宪兵在倒下之际扣动了扳机,枪声划破了宁静的夜空,久宫传一率大队宪兵赶到,包围了高振雄和时浩祥。

当久宫传一发现眼前的敌人不是抗日联队,而只是两个小和尚时,大大地松了口气。他不屑地挥了挥手,众宪兵收起枪支,只将两个小孩围在中间。

久宫传一是日本空手道高手,并精通中国功夫和西洋拳。他要试试这两个小和尚的中国功夫。他傲慢地对高振雄和时浩祥招了招手,用纯正的中国话说:“小孩,你们一起上吧!”

时浩祥首先发难,飞身跃起施展空中连环十八脚,连连向久宫传一踢去。久宫传一边退边化解了时浩祥的攻势,冷笑道:“这就是你们的中国少林功夫?不过如此!”言罢狠狠一拳击中时浩祥的脚心。

时浩祥如断了线的风筝往后飘飞。高振雄接住了他,说:“师弟!让我来!”

高振雄眼里射出仇恨的目光,脸上浮现出一抹暴戾之色。久宫传一心底突然涌出了一丝恐惧感。这是没有道理的事情,杀人如麻、武艺高强的久宫传一竟然会对一个十一二岁的中国小孩产生恐惧。

久宫传一自嘲地笑了笑,眼睛盯着高振雄,同时盯着他手里紧紧握着的兵器———那只是一把普通的大刀,不过握在高振雄手中,却透着一股凌厉的杀气。久宫传一拔出军刀,尚未回过神来,就见高振雄猛地拔刀出鞘,飞身跃起,一道白光如同夜空中的闪电,向他划了过来,他竟来不及喊叫和躲避。好快的刀法,快得几乎难以用速度来形容。它就像月光一样,当你看到月光时,月光已经落到了你身上。

久宫传一脸色惨白,除了极度的恐惧之外,什么表情也没有。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张得开开的,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持枪的宪兵呆呆地站着,看得目瞪口呆。过了一会,他们见久宫传一头上裂开一道缝,血从这道缝隙里激飞喷涌而出。久宫传一轰然倒地。这时,宪兵们才记起了手中握着的枪,才省悟过来该怎么做。但为时已晚,只见一道黄影踩着夜雾飞来,手握两把铁砂,铁砂挥出,利如枪弹,快如闪电,几十名宪兵全倒了下去。

那道黄影不是别人,正是慧能禅师。经过多年对佛法的参悟,他的武学已达洒水成箭、呵气成云、草木皆兵之化境。慧能禅师拉起两个徒儿,瞬间飞遁而去。

回到北帝庙,慧能禅师狠狠地教训了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徒儿,罚他们在禅院跪到天亮。

第二章 称霸江湖

1945年8月20日,英军舰队登陆香港,结束了日阀在香港三年零八个月的黑暗统治。由于香港系殖民地,除遵照国际法庭惯例处理一些战争要犯之外,并没对沦陷期间甘当走狗的黑帮人物进行肃奸运动,所以战后一年之内,黑帮头目们又有组织有堂口地扩展开来。于是,为了争地盘,各堂口不断发生集体火拼,弱肉强食。

随着武功的增高和年龄的增大,高振雄的魔性渐渐暴露无遗。他开始不甘于忍受山林寺庙的清苦和寂寞,他要做大英雄大豪杰,要开创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

1949年5月,18岁的高振雄不顾劝阻,辞别师父和师弟,下山闯荡江湖,加入了当时港九地区最有实力的黑帮组织“安乐帮”。

是年农历七月初七,鬼节。“安乐帮”和控制油麻地的“胜义帮”为扩充地盘发生了火拼。“安乐帮”自恃是大帮派,没把“胜义帮”放在眼里,他们出动六十多人杀向对方控制的地盘。不料对方一下子涌出了二百多人,将他们杀得人仰马翻,血流成河。

正在“安乐帮”片甲不留,“胜义帮”大获全胜之时,高振雄出现了。这位自命不凡的英雄故意要在“安乐帮”一败涂地时力挽狂澜。只见他手握大刀,从临街二楼的一间茶馆飘飞下来,身如蝙蝠,形同鬼魅。人尚在半空,声音便如夜枭般响起:“安乐帮的弟兄退后,高振雄来也!”

“安乐帮”的残兵败将如潮水般退后,高振雄从半空飘落,挡住了“胜义帮”的杀势。“胜义帮”的人马见一道白影从半空中飘旋而下,落地无声,以为撞见了鬼,一时都怔立当场。就在这时,他们看到了高振雄手中握着一把大刀,刀尚未出鞘,便有一股浓烈而阴森的杀气从他身上弥漫开来,令人不寒而栗。

“杀!”“胜义帮”的打手们壮着胆子举刀冲杀过来。

“刷”地一声,刀瞬间出鞘了,没有人看清高振雄是怎么拔刀出鞘的,只觉瞬间有一道道耀眼的白光闪过,如同夜空中的闪电,妖异骇人。一瞬间,“胜义帮”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打手倒了下去,他们的死状都很惨,不是身首异处,就是被拦腰斩断。

后面的人见状,鬼哭狼嚎般转身便逃,其中逃得最快的当数“胜义帮”的二当家过江龙,过江龙是帮中第一高手,功夫很是了得,腿功也的确不赖,奔走如风,很快就要奔出街口。这时,高振雄施展轻功,踩着众人的头颅,人如飞鸟,去势如电,转眼间便追上过江龙,挥手一刀直劈下去。

刀,瞬间出鞘,又瞬间入鞘,没有人看清那一刀是怎么劈出的。只见过江龙仍在往前奔跑,奔了几步,忽然间身躯从中一分为二,裂了开来,血光冲天。

那具倒地的尸体,从头颅到躯干到下身对称剖开,匀称得不差分毫。好快、好狠、好毒的刀法!这刀法,分明就是某种诅咒,任何人都逃脱不了这“诅咒”带来的灾难和死亡。

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没有一个人敢出大气。“胜义帮”的残余人马弃刀跪成一片,跪在高振雄面前,口呼饶命。经此一役,高振雄由“安乐帮”的一名普通打手荣升为“红棍”*9穴打手领班*9雪。

1952年6月,“安乐帮”潜运一批价值近千万元的毒品前往日本,货在安全抵达后却被当地的“山下帮”黑吃黑吞掉了。“安乐帮”吃了一记闷棍,香主大为恼怒,却无可奈何。就在此时,高振雄毛遂自荐挺身而出,主动提出让他挑几名年轻力壮、凶狠过人的杀手,跨海东征,杀一杀“山下帮”的嚣张气焰。香主觉得天高路远,很难有获胜把握。高振雄却信誓旦旦地说:“给我五名好手,如果不完成任务,我自杀谢罪!”

香主见高振雄信心十足,便依从了他,让他从帮中挑了五名最厉害的杀手,远涉重洋,向“山下帮”讨债。高振雄带领五名杀手以游客身份抵达日本,很快通过关系购买到了一批枪支。

几天后,高振雄查探到“山下帮”将于两天后到“人形町”*9穴一个小镇*9雪进行活动,于是事先埋伏,将“山下帮”党徒杀了个措手不及。帮主成浩田被高振雄一枪毙命,手下成员死伤半数,而高振雄和五个手下无一伤亡。

越洋杀人令高振雄名声大振。回港不久,“安乐帮”与“联英社”为争夺尖沙咀的地盘又发生火拼。高振雄率手下数十名杀手,反复冲杀,打败对方一百多号人,在乱军之中取对方“香主”头颅如探囊取物。这一战后,高振雄升为帮中的“二路元帅”,坐上了第二把交椅,人称“旺角之虎”,江湖中人谈虎色变。

1953年初,22岁的高振雄与“香主”之女成亲,同年5月,香主退位,高振雄当上了安乐帮的龙头老大。但他野心勃勃,并不甘心只做一帮之主。他的目标是一统江湖,做黑帮霸主。1953年8月,他扫平九龙地区的大小帮会,创立“天字号”,意为天下第一帮,势力向香港地区扩展。

香港的“仁义帮”、“人和帮”、“新安帮”、“兴和帮”四大帮派为求自保,决心联合起来对付高振雄。他们约高振雄到“中环茶楼”谈判,暗地里安排了十名枪手,意图在谈判时取高振雄性命。

高振雄依约而至,随身只带了五名亲信。在上茶楼时,他便敏锐地发现对方设了埋伏。他冷冷一笑,装作毫无觉察,向五名亲信使了个眼色,提醒他们多加小心。

谈判开始,高振雄以不可抗拒的霸道和气势压倒对方,要四大帮派归顺“天字号”,以免刀枪相见,血流成河。四个黑帮大佬勃然大怒,茶杯一摔,十名神枪手从四面八方向高振雄和他的五名亲信开枪。

五名亲信是高振雄精挑细选的,个个身手了得,与高振雄一样身经百战。在茶杯摔响的瞬间,他们便掏枪在手,迅速反击。十名神枪手没有发挥预想的功用,他们以全军覆没的代价只枪杀了高振雄的一名亲信。而高振雄本人,他们的子弹连他的衣角也没能沾上。凭他的身手,区区十个枪手又怎能奈何得了?

四个黑帮大佬见暗杀失败,一个个吓得额头冒汗,屁滚尿流。高振雄端坐在首位,不怒而威地说:“这次我就原谅你们。如果你们还不知好歹,我随时可取你们性命!我高振雄从无虚言!”

四个黑帮大佬立即俯首称臣。自此,高振雄成为香江黑道霸主,一呼百应,威风八面,无人能及。

第三章 兄弟反目

1953年初,时浩祥受慧能禅师之命离开北帝庙,在香港西环开了间茶庄,不久,江湖上便出了个嫉恶如仇,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黑衣侠客”。

1953年8月,“天字号”为搞到一笔经费,高振雄授意帮中三名杀手打劫官涌街一间金铺。这天上午,他们蒙面持枪闯进金铺,劫得大量金饰,正欲大功告成全身而退之际,“黑衣侠客”从街对面的一幢小楼闪身而出,双枪连发,三名杀手顷刻间眉心中弹,命丧黄泉。

1954年2月14日,“天字号”经营的一家地下妓院从越南和中国大陆贩卖了一批年轻漂亮女子偷运来香港。高振雄正指望这些姑娘成为他的摇钱树,不料“黑衣侠客”半夜杀进地下妓院,将她们全救走了。

1955年9月27日,“天字号”旗下十三太保与澳门“潮州帮”在湾仔进行一宗军火交易,“黑衣侠客”突然从天而降,将他们杀了个措手不及,十三太保和潮州帮人马死伤过半。紧接着,警方闻讯而来,收缴了全部赃款赃物。

这“黑衣侠客”是何方神圣?为什么总与无人敢惹的“天字号”作对?黑道中人不明所以,可高振雄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他知道“黑衣侠客”就是他的师弟———西环茶庄的主人时浩祥。

9月28日夜晚10点,高振雄约师弟时浩祥在帝豪夜总会见面。时浩祥依约而来,进包房时,高振雄的四个贴身保镖“四大金刚”欲对他搜身,被高振雄喝住了:“不得无礼!全给我退下去!”

四大金刚乖乖地退下,带上了包房门。包房里装修豪华,设施齐备,高振雄坐在真皮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早已备好了两个高脚玻璃杯和一瓶洋酒。洋酒色泽暗红,如人的血浆。高振雄一边倒酒一边对时浩祥做了个“请”的手势。时浩祥微笑着坐下,接过高振雄递过来的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说:“师兄,你今天约我来这儿,不只为了请我喝酒叙旧吧?”

高振雄笑道:“师弟永远是那么干脆、痛快!没错,我今天请你来,不单为了喝酒,还有一事相求。”

时浩祥冷冷地问:“什么事?”

高振雄忽然提高了声音,说:“请你收手!我们是同门师兄弟,是在一起共过患难的孤儿。我不想我们最终刀枪相见,那太残酷了!”

高振雄盯着时浩祥,脸上的表情很冷酷,也很痛苦。时浩祥迎视着他,心平气和地说:“师兄,该收手的人是你。你如果还念着我们是师兄弟,还念着师父对你的情义,就不要再为祸人间了。我们是怎么成为孤儿的,你忘了吗?我们的父母亲人是怎么死的,你忘了吗?我们最痛恨的就是黑帮,而你现在居然做了黑帮老大!”

高振雄说:“没错!我的父母亲人是死在黑帮的屠刀之下,我最痛恨的就是黑帮。正因为如此,我才要一统江湖,让所有的黑帮分子在我脚下俯首称臣。我认为对付邪恶最好的办法就是以毒攻毒!”

时浩祥叹道:“师兄,天作孽,犹可救,自作孽,不可活。这世上是有因果报应的!”

高振雄嚷道:“我不相信什么报应!我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谁也主宰不了我,无论是上帝还是神仙。师弟,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坏我大事,我都忍了。但我的忍让是有限度的,你不要逼我做出我不想做的事情来!”

时浩祥说:“师兄,没有谁逼你。是你自己逼自己。我并不是要跟你作对,我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在为你减轻罪孽。你走私贩毒危害社会,设置赌馆牟取暴利,经营色情蹂躏少女,烧杀抢掠涂炭生灵,你的罪孽太深重了!”

高振雄吼道:“我没有罪孽!我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顺应时势,是英雄所为!当今世道,天下一片混乱,黑帮四起,烽火连天,为了抢堂口争地盘,哪一块土地没有拼杀争斗?哪一天没有血腥杀戮?要想改变这种局面,只有一统江湖。我的抱负就是统一全香港的大小帮会,然后将他们带上正道。”

时浩祥一针见血地指出:“你这是自圆其说!也是痴人说梦!你走私贩毒,杀人越货,逼良为娼,难道就是你自以为是的正道!”

“这只是一个过程!再说这些事我不做,别人同样会做。大丈夫不拘小节,我不在乎世人怎么看我。秦始皇统一中国杀了多少人?修筑长城又死了多少人?世人骂他是千古罪人,但我认为他是真正的英雄。要想成就霸业,就必须付出牺牲,自古皆然!再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是制人,便是受制于人,这个道理相信你也明白。现在这世道,成是王侯败是贼!你不做砧板上的刀,就要做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这个世界是没有人为弱者鼓掌的!”

时浩祥苦口婆心地劝道:“师兄,你有一身好功夫,谁也害不了你。你就不能远离江湖,避开所有的血腥杀戮吗?”

高振雄冷笑:“你要我隐姓埋名,碌碌无为地过一辈子吗?那是无能者、失败者的行为。大英雄大豪杰当成功立业,气吞山河,玩天下于股掌之间!”

“师兄,你完全走火入魔了!”

“我没有走火入魔,我清醒得很!师弟,你既然下了山,踏足凡尘俗世,不如跟我一起打天下。只要我们联手,在香港没有我们办不到的事!”

“师兄,我是永远不会跟你合作的。俗世中的名利,就像一杯毒酒。我希望你回头是岸!”

“师弟,你不肯帮我,却宁愿跟我作对,你好残酷!是不是师父叫你来对付我的?你说!”高振雄脸上的肌肉直抽动。

时浩祥笑了笑,转身出了包房。高振雄将杯子气恼地往地上一摔,吼道:“时浩祥!你听着,没有人可以阻挡我成就霸业!我高振雄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就是太阳妨碍我,我也要将它打下来!从今天起,你我情义两绝!下次若敢再坏我大事,我定杀你!”

第四章 三个孩子

“英皇学府”是香港最高等的学府,设有小学部、初中部和高中部,是一所真正的贵族学校,能进这所学校就读的都是富贵人家的子女。

时天宇、高婉萍和林镇群便是英皇学府小学部的学生,他们是最要好的朋友。时天宇是时浩祥的儿子;高婉萍是高振雄的爱女;林镇群是香港警署总探长林南钦的儿子。三个孩子童心无邪,在他们眼里世界一片美好,他们不知道人世间有那么多的丑恶和恩怨,甚至有些恩怨就发生在他们的父辈身上,并且最终将延续到他们自己身上。

1966年,三个孩子一同从小学部升入初中部。这时,高振雄的事业已如日中天,他创立的“天字号”势力扩展到澳门、台湾、泰国、新加坡、日本等国家和地区。

高婉萍是高振雄的独苗,其母在生她时难产而死,故高振雄对婉萍万分宠爱,视若心肝宝贝掌上明珠。婉萍一直就像温室里的小花,未受任何磨难,未经人世风雨,锦衣玉食,呼奴唤婢,就连上学也有专车接送。

林镇群的情形也差不多,其父是香港警署的总探长,位高权重,财势逼人,他自然也跟着大出风头,在学校成为学生的“大阿哥”,挥金如土,好不威风。

而时天宇则保持自己的一贯作风,勤俭朴实,真诚待人,为人仗义,从不出风头。他上学、放学一直坚持跑步,长年累月刮风下雨从不改变,不仅练就了一副好脚力,而且在不知不觉间练出了一身奔走如风的好轻功。

光阴似箭,转眼间又是数年过去了。1972年6月,三人从“皇家学府”高中部毕业,时天宇以优异成绩考入了香港中文大学。高婉萍以优异成绩考入了香港大学攻读法律专业。林镇群则通过其父关系被保送进了香港皇家警察学校。

三位同窗十一年的好友即将分道扬镳,临别前依依不舍,合影留念。此时,已长大成人的时天宇和林镇群都默默地爱上了高婉萍,而高婉萍则默默地爱上了时天宇。她喜欢时天宇的为人正直、嫉恶如仇。而林镇群虽然也一表人才,但为人奸滑狂妄、盛气凌人。

合影之后,高婉萍将时天宇拉到一边,取下脖子上戴着的护身符送给了他,那是一块价值连城的翡翠玉佩。时天宇没有什么贵重礼物,只好将脖子上戴着的银质耶酥十字架塞到了高婉萍手中。

高婉萍亲手为时天宇戴上玉佩,温柔而羞怯地对时天宇说:“你也为我戴上吧!”

时天宇微笑着将银质耶酥十字架戴在了高婉萍雪白秀美的脖颈上。

林镇群远远地站着,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幕,心里酸酸的、涩涩的很不是滋味。一股浓重的失落感刺激着他,令他愤愤不平甚至充满了仇怨。

1973年暑假,时浩祥带着时天宇去北帝庙看望慧能禅师。父子俩进了寺庙,来到大雄宝殿。古色古香的宝殿内烛火缭绕,香烟不绝,一位年过古稀手捻佛珠髯须飘拂的老僧正敲着木鱼低诵着佛经。这位老僧便是慧能禅师。

时浩祥敬过香拜过佛,慧能禅师也念完了经,将父子俩领进禅房。一进禅房,慧能禅师便抓过时天宇的手,看他的掌纹,摸他的额头和后脑,接着以拇指与中指为尺度,将他全身骨骼摸量了一遍,最后面露喜色,问时浩祥:“你教过他武功?”

时浩祥点头:“从他4岁起,我就教他打坐练气。而且他念书一直是跑步去跑步回,十一年天天如此。现在他的轻功和内力都有五成火候,外加拳法,用以自保已绰绰有余。”

慧能禅师微微颔首:“这孩子星眉朗目,骨骼俊秀,浑身散发出一股灵气,也许他就是高振雄的克星。”心念至此,他决定将自己的一身武功悉心传授给他。

慧能禅师留时浩祥父子俩在寺庙住了一个半月。这一个半月里,时天宇每天跟慧能禅师习练少林武功。他是个习武奇才,悟性之高超乎慧能禅师的预料,一点即通,一学就会,举一反三,触类旁通。短短一个半月,武功进展一日千里。

第五章 血雨飘飞

西环茶庄除住着时浩祥一家三口外,还住着几个仆人,时浩祥的妻子叶茹是个温柔贤慧的女人,足不出户与世无争,对丈夫的行踪从不过问。因此她根本不知道丈夫就是名震江湖的“黑衣侠客”。

1974年4月15日,泰国专门从事毒品走私的黑帮大佬蒙泰派亲兄弟蒙强带着几名亲信来香港与高振雄谈一宗毒品生意,刚下飞机便被人枪杀。随行人员以为是高振雄黑吃黑,当场与“天字号”的杀手发生枪战,双方没有解释的机会,为求自保,开枪火拼,结果两败俱伤,结下仇怨。

高振雄大为恼怒,他知道此事是师弟时浩祥所为。因为只有他能在拥挤的人潮中抓住瞬间即逝的机会一枪致人死命。高振雄忍无可忍,决定除掉时浩祥。

次夜,一轮圆月高挂天空。时浩祥正在茶楼的后花园练功,忽然间隐隐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飞奔而来。时浩祥立即回到起居的二层小红楼取了双枪,伫立园中。方做好准备,五个黑影便跃过两米高的围墙飞进后花园。来者正是高振雄和他的“四大金刚”。

高振雄手握大刀腰插手枪,全副武装杀气腾腾地立于时浩祥面前十步开外,冷冷一笑:“师弟,别来无恙?”

时浩祥平静地说:“我知道你迟早会对我下毒手的。现在,这一天终于到了。”

高振雄气愤地说:“师弟,你明知不是我对手,却偏要处处跟我作对,坏我大事!我容忍了你这么多年,而你却不知好歹一而再再而三变本加厉地对付我。这次你杀了蒙强,不仅断了我在泰国的财路,还让我和蒙泰结下难解的仇怨,今天我要跟你算总账!”

“那你还等什么?动手吧!”时浩祥冷笑。

高振雄喝令“四大金刚”:“去解决楼上的人,不要留一个活口!”

“四大金刚”立即向楼上冲去,时浩祥左冲右突竭力阻止他们杀上小楼。高振雄飞身挡在时浩祥面前。时浩祥大骂:“高振雄,你是个畜牲!有本事冲我来,不要为难我的家人和仆人。”

高振雄恶狠狠地说:“斩草除根,今晚这个小楼的人都要死。这就是你跟我作对的下场!”

“四大金刚”脱开身来,一齐冲上小楼,很快小楼里传来几声惨叫,继而火光冲天。“四大金刚”杀了人,接着放了一把火,毁尸灭迹。

时浩祥悲愤交加,朝高振雄连开数枪。高振雄人如飞鸟,身如鬼魅,上下翻飞,从容躲开时浩祥的子弹。高振雄得意地说:“师弟,你忘了当初师父对你我的评价。我是练武奇才,你悟性没我高,功夫没我好,就是再练上二十年,你也不是我的对手。今天,你就受死吧!”

时浩祥又气又恨,吼道:“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吼罢又连连扣动扳机,双枪连发。高振雄也拔枪在手,两人展开枪战,数分钟后,时浩祥子弹打光,左肩中了一枪,而高振雄毫发未损。时浩祥悲怆地抛下双枪,飞身向高振雄撞去,试图与他同归于尽。高振雄双目戾气暴现,拔出大刀,奋力一挥,立将时浩祥拦腰斩于脚下。

高振雄捡起时浩祥的双枪,带着“四大金刚”迅速离去。

次日,北帝庙大雄宝殿内,缭乱而迷蒙的香烟缕缕升起。慧能禅师和往常一样坐在雕漆香案前,低眉垂目手捻佛珠正喃喃地念着佛经,高振雄带着“四大金刚”走了进来。

高振雄在佛前上了一炷香,命手下奉上丰厚的香资。慧能禅师低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的钱血腥味太重,老衲不敢收受!”

高振雄气愤地说:“师父!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就算我有千错万错,也是你的徒儿呀!我能有今天,也是你一手调教出来的!”

慧能禅师叹道:“天意如此,老衲不敢逆天行事。”

“你既然不敢逆天行事,为什么又叫师弟来对付我?”高振雄将时浩祥的双枪抛在慧能大师手下,“你明知他不是我的对手,你这么做不是叫他送死吗?”

慧能禅师见双枪落入高振雄手中,知道时浩祥已经受害,忍着悲痛,长叹一声:“生死自有天定,出世入世,天上地下,俱一般无二,生不为欢,死不足悲,只不过来去间事尔!”

“师父,你倒是看得挺透的。”高振雄狂笑道,“你就不觉得内疚吗?是你害了师弟!他是因你而死!我看你是假慈悲,你既然堕入空门不问世事,为什么又要妨碍我成就霸业?”

慧能禅师惨淡一笑:“我只不过想减轻施主的罪孽。施主,善恶终有报。你作恶多端,三年内必遭报应!”

“你敢诅咒我!”高振雄一挥手,“四大金刚”一齐上前,欲架起慧能禅师。不料慧能禅师的身子竟像生了根似的,四人不觉手臂一沉,如挽千斤,憋了个面红耳赤,也未能撼动禅师分毫。正惊愕间,慧能禅师忽然双臂一振,四人已倒飞出去,撞得大殿的墙壁轰然作响,尘土飞扬。而禅师依然低眉诵经,宛若是尊木雕。

“没想到师父这么大把年纪了,功夫倒是不减当年。想必师父还留了一手绝学对付我这个劣徒吧?”高振雄阴鸷地笑道,猛地从背后偷袭,在慧能禅师肩胛处拍了一掌。

慧能禅师回身,使出了少林绝学“大悲手”向高振雄胸口击去。掌风烈烈,罡风四起,高振雄慌忙后退,尽管如此,仍被震退数步,口吐鲜血。继而,禅师施展千手如来掌,欲废高振雄武功。高振雄见势不妙,拔枪连连向慧能禅师射击,饶是慧能禅师武功再高,也敌不过枪弹,右臂和腹部各中一枪。

慧能禅师点了身上两处大穴,止住鲜血,悲怆怔立:“魔障!你魔性太烈,作恶太甚,三年之内必遭天诛!”

“好,我就留着你这条老命,看我会遭什么天诛!”高振雄狂笑着带着四大金刚大步走出大雄宝殿。

几天后,时天宇从学校回到家中。但见西环茶庄已成废墟,四处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焦臭味,更令他吃惊的是废墟中间立着几座新坟,其中两座墓碑上赫然写着父母的名字。立碑人是慧能禅师。

时天宇悲痛欲绝,哭倒在父母坟前。当日黄昏,他来到北帝庙,慧能禅师告诉他杀他父母的仇人是高振雄。时天宇咬牙切齿立即就要下山报仇。禅师劝道:“孩子,以你的功力,现在还不是他的对手。你先在我这里住上一段日子,我再传你一些武功绝学。以你的悟性,只要勤力修炼,过不了几年,就一定会超越高振雄。”

时天宇放弃学业,在北帝庙蛰居下来,每日跟随禅师习练武功和刀法。一年后,他的武功已青胜于蓝。

农历八月十五,中秋,太阳收去了最后一抹光辉,天色终于暗了下来。一轮明月冉冉升起,清辉流泻,照着寂静的山林,寂静的庙宇。禅院里,慧能禅师和时天宇相对而坐。小桌上摆着几样斋菜,两个小僧从禅院里挖出两坛埋藏了几十年的“香江女儿红”,捧到桌前。慧能禅师拍开封泥,立即酒香四溢,醇正无比。

慧能禅师说:“这两坛酒是我剃度出家前亲手埋藏的,如今已四十年了,今天为庆贺你艺成下山为民除害,我破戒与你痛饮一番!”

慧能禅师端着大海碗与时天宇豪饮。其时秋风拂拂,野草起伏,花香弥漫于禅院,鸟鸣遍布于山林。二人推杯换盏,谁又能料到这竟是生死诀别?

一坛酒喝尽,第二坛酒方开时,慧能禅师叫弟子去禅房取来一个包袱,打开,里面是一包珠宝玉器。禅师说:“这包东西是我数十年积攒下来的,每件珠宝玉器都价值连城。对付高振雄这样的枭雄光有武功不行,还得有一定的财势。你记住我的话,先对付高振雄的外围势力,让他成为光杆司令,最后再给他致命一击!”

“大师放心。我会谨慎从事的。”

“好。我已没什么挂念了。来,接着喝酒!”慧能禅师笑道。“生有何欢?死有何惧?喜乐哀愁,荣华富贵,皆归尘土!”

圆月高升,月色如水,禅院里如同白昼。将近子夜,第二坛酒已快饮尽。慧能禅师手持酒碗面带微笑,寂然不动。良久,时天宇觉得不对劲,一探鼻息,发觉禅师已然坐化多时。时天宇痛呼,如狼嗥枭啼,吓得归巢的小鸟扑棱着翅膀飞往别处。

时天宇离开北帝庙,江湖上就出现了一个专门惩奸除恶的“白衣侠客”。

1975年12月8日。“天字号”在澳门的分支机构被人捣毁,死6人伤4人,内部机密资料被窃取。紧接着这份资料出现在澳门反黑组的案头,警方很快查封了该分支机构,逮捕了数十名黑帮分子。

1975年12月18日,“天字号”设在新加坡的分支机构被捣毁,死5人伤7人。紧接着,当地警方根据有关线索查封了该分支机构,逮捕了数十名黑帮分子。12月28日,“天字号”设在日本的分支机构被捣毁,死10人伤6人。紧接着,日本警方查封了该分支机构,逮捕了所有涉嫌人员。

1976年1月18日,“天字号”在泰国设立的分支机构被捣毁,死8人伤9人,残余人员尽数被警方缉拿归案。2月18日,“天字号”在台湾设立的分支机构被捣毁,死4人伤5人……

这些不幸的消息频频传至香港“天字号”总部。据各地反馈的信息,接二连三与“天字号”作对的是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此人身着白衣,武功深不可测,身法飘忽轻灵,出手凌厉狠辣,威势骇人。

高振雄暴跳如雷,在书房像一头困兽似的来回踱着步,又气又恨,懊恼万分。他花费了二十年的心血才将“天字号”的势力集团化、国际化,没想到如今却尤如冰雪融化,顷刻间便被人毁灭,化作了流水。

高振雄对白衣侠客恨之入骨。他发誓要逮住他,要扒他的皮,抽他的筋,喝他的血,吃他的肉,以解心头之恨。

第六章 爱恨纠缠

高婉萍大学毕业拿到了律师执照,在旺角买了层写字楼开了家律师事务所。靠她的实力,很快打赢了几起大官司,名声大振。

这天黄昏,时天宇驾着奔驰跑车来到高婉萍的写字楼下,将车泊好,倚在车旁打开烟盒拈出一支黑雪茄静静地抽了起来,没过多久,高婉萍出现在他的视线内。几年不见,她更出落成一个绝色美女,从发梢到脚尖,造物主把所有的美都集中到了她身上,没有丝毫瑕疵。

高婉萍见到时天宇,欣喜地跑过去,握着他的手,一时之间千言万语在心口堵住了,竟不知说什么才好。时天宇变魔术般从车子里捧出一束玫瑰:“婉萍,如果我没有记错,今天应该是你生日。”

“谢谢!我真高兴你还记得我生日!”高婉萍接过鲜花,笑容温柔如春风,美丽如春花,又像春水般变幻荡漾,“天宇,我去中文大学找过你,听说你辍学了,为什么?”

时天宇低沉地说:“家里突遭变故,父母被人所害。我孤苦无依,又背负血海深仇,不得不放弃学业。”

高婉萍幽怨地说:“天宇,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这几年你到哪里去了,也不来找我。”

“我投靠了一位远亲,跟他去美国学做生意。”时天宇编造了一个谎言,因为他知道高婉萍就是高振雄的女儿。他觉得这世界太小了,小得令所有的恩怨情仇全纠缠到一块了。

高婉萍不知道时天宇内心的感受,她温柔地问:“天宇,我送给你的玉佩,还戴着吗?”

时天宇从脖子上取出翡翠玉佩,这玉佩他一直戴着。高婉萍双颊一红,从颈间亮出时天宇送给她的银质耶酥十字架,说:“你送给我的信物我也一直戴着,每次看到它,我就会想起你。”

两人正诉说着离愁别绪,一辆黑色雪铁龙轿车开到高婉萍面前,从车上下来两个专职接送她的保镖。高婉萍说:“天宇,去我家吧,今晚我父亲为我举行生日酒会,林镇群也会来。这小子在他父亲的提携下,现在已是香港警署‘反黑组的高级督察了。我们三个好久没聚在一起了,正好可以好好聊聊。”

时天宇今天来找高婉萍的目的就是想借参加她生日酒会之际暗杀高振雄。他开车载着高婉萍,跟在雪铁龙后面,开到了高振雄的豪华别墅。此时,别墅门前已停满了高级轿车。

高婉萍拉着时天宇穿过大花园,走进又大又气派的别墅客厅。客厅里,衣冠楚楚的男人们和花枝招展的女人们手执酒杯三五成群,或站着或坐着,喝着酒,聊着天,互相恭维,间或打情骂俏。林镇群也在其中。他英俊轩昂,谈吐优雅,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股潇洒稳健的气势,加上少年得志,地位显赫,是贵千金阔小姐们追逐的目标,一大堆女人正围着他叽叽喳喳。

林镇群见时天宇和高婉萍一同进来,脸色一沉,但瞬间又放开了,他从人堆中挤出与时天宇握手言笑。高婉萍对二人打个招呼,上楼换晚礼服去了。

婉萍换上晚礼服,步履轻盈地从楼上下来,简直美若天仙,立即吸引了所有来宾的目光。在一片掌声中,两个佣人将一个特别订制的三层大蛋糕推到她面前。

酒会进入高潮,高振雄举杯邀宾客共醉:“今天是小女生日,来了这么多朋友,我非常高兴。今晚大家一定要多喝几杯,不醉不归!”众人应诺着,纷纷举杯。

时天宇从佣人的托盘中端起一杯洋酒,对林镇群说:“在香港,我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豪门酒会。”

“你小子突然失踪,这几年跑哪儿去了?”林镇群笑问。

时天宇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经历,说:“我跟一位远亲去了美国。”

“现在是衣锦还乡吧!”

“不敢当,哪如你年纪轻轻就做了高级督察,前途不可限量啊!”

两人正说笑着,高婉萍走了过来,邀时天宇共舞。时天宇摆手道:“你和镇群先跳吧。”

“那好吧,我和镇群先跳一曲。”高婉萍和林镇群挽臂进入客厅中央的舞池,跳起了探戈。这对俊男美女潇洒的舞姿吸引了所有男男女女的目光,他们充满羡慕之情为他俩鼓掌。

接着,一对对男女相邀共舞,时天宇站在一隅,右手紧紧握着藏在裤兜里的手枪,好几次想拔枪射杀高振雄。只要一扣扳机,这个不共戴天的仇人就会灰飞烟灭。但是他不忍心在婉萍面前枪杀她的父亲,他不想让婉萍恨他。

最终,他放弃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第七章 设下陷阱

没有任何预兆,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接下来发生的一连串不幸令高振雄震惊不已,痛苦万分。

1976年7月22日,“天字号”设在尖沙咀的一家地下妓院被警方突袭,带走大批妓女和嫖客。同晚,“天字号”设在中环的一间非法赌场被警方查封,设在湾仔、铜锣湾、西环、旺角、油麻地、土瓜湾等十几处秘密烟馆被警方一举捣毁。

次日,高振雄将林镇群秘密召到“振雄集团”总部,训斥道:“你怎么搞的?警方采取这么大的行动,你也不事先通知我?你知道我这次损失有多大吗?”

林镇群解释说:“伯父,负责这次突击行动的是香港警署和九龙警署的重案组。我们反黑组根本不知情。据说重案组采取这次突击行动,是得到了市民寄来的一份绝密匿名举报材料。这些事我是事后才知道的。”

高振雄恨恨地说:“不用说又是‘白衣侠客!我派了那么多手下,查了他这么多年,居然连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不知道。镇群,你帮帮我,查一查这家伙是何方神圣!”

两天后,林镇群休假,约时天宇和高婉萍开车出去游玩。三人游遍了香港全岛,傍晚时分走进香江大酒店用餐。碰杯之后,时天宇问林镇群:“你是反黑组高级督察,对香港的黑社会问题怎么看?”

林镇群说:“现在香港的黑社会问题已到了非扼制不可的地步,黄赌毒贬滥,走私、抢劫、绑架、杀人,日益猖獗,警方正在加大严厉打击犯罪的力度。”

时天宇淡淡一笑:“香港警界内部历来有高层人物与黑社会勾结,有的警界要员还和黑帮老大烧黄纸斩鸡头称兄道弟义结金兰,表面是誓不两立的敌人,暗地里却是忠实的盟友。而有些正直的警务人员往往因为不愿同流合污而受到打击、陷害和排挤。”

林镇群说:“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警界要纯洁多了。如今香港政府反黑决心很大,不仅成立了‘反黑特别行动小组,还成立了‘廉政公署,谁敢与黑勾结,那是自取灭亡!”

时天宇不以为然:“现在是黑是白,已经不是那么好分辨了。越是有实力的黑帮越有各种正当合法的身份作掩护。”说着他偏头问高婉萍,“你是搞法律的,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高婉萍说:“据闻港府正在修订一套专门严惩黑社会的法律,主要从检控黑社会疑犯、打击黑社会活动范围、加强警方侦察权力、堵截黑社会集团收入来源等几个方面入手。我相信过不了多久,黑社会势力就会削减甚至消亡!”

时天宇笑道:“任何一个国家和地区的法律,都不可能是完美健全和绝对有效的。法律就像一个蜘蛛网,捕捉‘小苍蝇、小蚊子倒还可以,至于‘大黄蜂,轻易就可以将它毁坏!香港没有死刑,那些黑帮大佬屡屡犯案,都有手下替他顶罪,你能将他怎样?我认为对那些穷凶极恶、丧尽天良的黑帮首脑,就得以毒攻毒,彻底铲除!”

林镇群笑道:“现在江湖上出了个‘白衣侠客,专门与黑帮作对,此人来无影去无踪,擅使双枪,是位正义之神。如果你有‘白衣侠客那样的本事,以你这种嫉恶如仇的个性,一定会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时天宇笑道:“可惜我没有他那样的本事。”

林镇群说:“幸好你不是‘白衣侠客,否则我就要抓你了。‘白衣侠客虽然杀的都是该杀之人,可同样为法律所不容,作为一个执法者,我一定会抓他归案。”

时天宇笑道:“看来,你倒是位铁面无私的好警官。”

三人用罢晚餐,林镇群争着埋单。三人说说笑笑走出酒店,走向轿车,这时忽然有一群手执刀棍的歹徒向他们砍杀过来。林镇群一边还手一边喝斥:“住手,我是警察!”

“打的就是你这‘条子!”为首的歹徒喝道。

时天宇裹在人堆中只一味地闪避并不还手,他有意要看看林镇群的身手如何。林镇群三下五除二便打趴下七八个歹徒。时天宇退至一旁笑道:“好身手,不愧是反黑组的高级督察。我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时天宇笑着,忽然听到高婉萍失声惊叫。回头一望,见一个歹徒挟持了高婉萍,明晃晃的尖刀正抵着她的咽喉,稍一用力便会割破高婉萍的喉管。高婉萍吓得花容失色。

林镇群掏出手枪对歹徒厉声喝道:“放开她,不要乱来!”

歹徒道:“我没那么傻!你把枪扔到地上,踢过来,否则我一刀割破她的喉咙!”

林镇群无奈,只好将枪抛在地上,踢向歹徒。歹徒松了口气,正要弯腰去捡枪,忽然一件硬物飞了过来,不偏不倚击落了歹徒的尖刀,紧接着一道身影飞掠过来,锁住了歹徒的咽喉。

“天宇,放开他,不要弄出人命!”林镇群惊呼。

时天宇放开歹徒,拾起地上的车钥匙,安慰着花容失色的婉萍:“别怕,有我在身边,任何人都伤害不了你!”

林镇群拾起地上的手枪,冷冷地对时天宇笑道:“天宇,如果我没看走眼的话,你就是‘白衣侠客!”

时天宇淡淡地说:“没错,我就是白衣侠客。你打算抓我吗?”

林镇群说:“我有这个心,可没这个本事,只好任你逍遥法外喽!”

林镇群将为首的歹徒押进轿车,对时天宇说:“你送婉萍回家,我将这家伙押回警署。”

“谢了,我最烦进警署录口供。”时天宇拉着婉萍上了车,一溜烟远去。林镇群的轿车拐上另一条街道,半途停了下来,他打开歹徒的手铐,吩咐道:“回去告诉高振雄,时天宇就是白衣侠客。他是时浩祥的儿子。”

原来刚才这一幕是林镇群亲自导演的。那帮歹徒全是“天字号”的帮众。

第八章 危机四伏

振雄集团总部设在旺角,在香港拥有一家船舶公司,一家纺织印染公司,一家影视公司和数家娱乐公司,四间夜总会和一间挂牌经营的合法赌场。

表面上看振雄集团是家合法经营的大企业,实际上暗中全部是从事非法买卖。香港是金三角最主要的毒品中转站,而高振雄就是将金三角生产的毒品经泰国运来香港,在香港经过一系列的提炼加工和巧妙包装,然后运往外埠。振雄船舶公司负责输送毒品,振雄纺织印染公司负责对毒品的地下加工,在印染公司的地下有一个秘密的毒品提炼所。

高振雄是香港黄赌毒中的大黑枭。他雄心万丈统一了香港大部分黑帮势力,并将黑帮集团合法化国际化。正当他大展鸿图横扫天下时,老天给他泼了一瓢冷水,“白衣侠客”继“黑衣侠客”之后横空出世,令他损兵折将,面临灭顶之灾。

现在,他终于知道了时天宇就是“白衣侠客”,并且是时浩祥的儿子。他要出手了。他派出四大金刚四处查探时天宇的底细。得知时天宇收购了黄浦塑胶公司,在中环购置了一幢豪宅,雇了几名菲佣,日子过得挺舒坦。高振雄令四大金刚率帮众分头行动,对时天宇痛下杀手。

1976年7月28日上午,时天宇名下的黄浦塑胶公司遭到歹徒袭击。当时天宇闻讯赶到公司时,已是尸横遍地,哀叫不绝。时天宇知道高振雄对他下手了。他将黄浦塑胶公司经理杜平叫到跟前,吩咐道:“杜经理,给每位受害员工的家属发放20万元抚恤金,伤残者发放10万元医疗费,另外终身享受福利。还有,从下月开始,员工的薪水上浮10%。”

杜平不解地说:“老板,现在公司情况不好,如果这样一折腾,会亏空的。”

时天宇悲怆地笑道:“如果是为了赚钱,我就不会收购这家濒临倒闭的公司。我收购这家公司是想让几百名工人有个安身立命之处。现在世道混乱,黑帮横行,普通老百姓想活命都难啊!你照我说的去做。我在银行开了个帐户,存了5000万港币用于重振塑胶公司。如果我今后不在了,公司请你全权代理,你可千万不要辜负我的一片苦心啊!”

杜平说:“老板。你放心吧!我杜平不会做那种没心没肺的事情!我一定带领工人好好干,将公司振兴起来!”杜平见时天宇像交代遗嘱似的,不免内心有些悲凉,眼里的泪水涌了出来。

傍晚,时天宇回到别墅,两名菲佣已准备了可口的晚餐。但他丝毫没有食欲,径直上楼休息。来到房门前,他拉了一下门把,本能地感觉到房间里好像潜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危险。他冷冷地笑了笑,推门而入。忽然灯亮了,一个高大威猛神色冷酷的中年汉子坐在沙发上,手握着一支装有消声器的手枪,正冷笑着对准了他的胸膛:“我等你很久了!”

时天宇平静地问:“你是谁?”

“告诉你也无妨,我叫李泽普,越南人,是高振雄手下的王牌杀手,‘四大金刚中的老大。”

时天宇又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从花园跃上阳台,再潜进房间。我虽然没有‘白衣侠客那么好的轻功,但飞檐走壁这种雕虫小技,还是会两下子的。”

时天宇冷笑:“你能不能让我做明白鬼?是谁告诉你们我是‘白衣侠客的?”

李泽普说:“告诉你也无妨,是林镇群。”

“这么说他一直跟你们有勾结?”

“在香港这地方,警黑勾结早已是公开的秘密。”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可是你知道得太迟了!”李泽普对着时天宇恶狠狠地扣动了扳机。他满以为时天宇必死无疑,谁知眼前却突然失去了他的踪影,正惊愕间,手中的枪不知怎么已到了时天宇手上。

时天宇站在李泽普身边,笑道:“你以为你占了先机,就一定能置我于死地吗?你大错特错了。我也告诉你一点,人在江湖,任何时候都不能低估对手!”

李泽普脸色大变,紧接着头上挨了一掌,立时魂飞魄散,一命呜呼了。

第九章 鹿死谁手

1976年8月6日晚上8点整。高振雄带着刀枪只身来到西环茶庄。这里早已是一片废墟,几座坟墓在废墟中分外显眼。高振雄推开虚掩的院门,便远远看见一个白影伫立在时浩祥夫妻坟前。

“时天宇!我高振雄来了!”高振雄大步走了过去。

时天宇缓缓回过头来:“高振雄,我今天约你来这里决斗,就是要取你项上人头祭我父母的亡灵!”

高振雄冷冷一笑:“时天宇,我今天来这里不是为了送死,而是为了成全你,让你和你父母死在一起埋在一块!”

时天宇傲笑:“高振雄,这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情,更不会有‘天下无敌的神话!大千世界一物降一物,有魔就有道!”

时天宇抓起一把搁在父亲墓碑上的大刀。高振雄的眼神瞬间凝固了。他紧紧地盯着时天宇手上的刀,颤抖着问:“也用刀?”

“对,我虽然擅使双枪,但今天我也用刀!我知道你的刀法非常厉害,一向自认为天下无敌,今天我就会会你。出刀吧!”天宇傲笑着,脸上充满仇恨和挑战的表情。

高振雄不动,他知道高手相搏,制胜之机在于以静制动,心浮气躁、急于求成历来是武者之大忌。一个武者最重要的是会等待,等待稍纵即逝的机会。

两人都握刀不动,如标枪般挺立着对峙在夜风中,对峙在昏冷的月影里。忽然间,一阵风刮起,几片落叶吹向时天宇的眼睛。时天宇双目本能地一眨,高振雄抓住这最佳时机拔刀向他劈了过来。

“刷”地一声,时天宇也拔刀在手,迎身而上。两人同时将轻功、内功和刀法发挥到极限,欲取对方性命而后快。他们从残破的花架打上废弃的小楼,又从小楼打上缠满藤蔓的围院。

两人形同鬼魅,出手迅捷毒辣,浓烈的杀气荡得四周风起云涌,月光失色。高振雄惺惺相惜地说:“时天宇,你小小年纪便有如此修为,真不容易。我不忍心杀你,如果你肯归顺于我,和我一起打江山,我愿意跟你平起平坐!”

时天宇喝道:“你少来这一套!你杀我父母,此仇不共戴天!”

高振雄气恼地破口大骂:“你跟你父亲一样固执可恨!死心塌地要跟我作对!那我就成全你,让你跟你父亲一样死无全尸!”

高振雄刀法一变,如长江大河罩向时天宇。时天宇施展无极刀法,上天入地,攻防皆备,死死缠裹住高振雄。他的刀法似慢实快,意在刀先,威势骇人。高振雄使出浑身解数却没占到半点便宜,他有些沉不住气了,边攻边破口大骂:“你他妈的用得是什么刀法?”

时天宇说:“无极刀法!”

“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哈哈哈……”高振雄狂笑着,忽然一撤刀锋,身子若蝙蝠般飘掠开来,蜻蜒点水般站在残破的花架上,挥出了他的大刀。

大刀脱手,如旋风如闪电如匹练如飞虹呼啸着斩向站在围院上的时天宇。时天宇大喝一声,以刀护身,身子如陀螺般极速飞旋着冉冉升空,带动着高振雄的大刀一同飞旋,越旋越快,旋成一道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般的刀网。突然间,他手中大刀一抽一引,大刀改变方向回旋着斩向高振雄,齐生生将他的右臂切下。

时天宇身体落回围院,继而飞掠至高振雄跟前,将刀架在了他脖子上,冷喝道:“高振雄!你作恶多端,天理难容!今天我就替天行道,取你首级,祭我父母和天下苍生!”

高振雄狂笑:“我作恶?我天理难容?没错!我是杀了不少人,但这世上有谁是无辜的?有谁没有一身的罪孽?芸芸众生,有谁愿意做弱者?有谁不想成就一番霸业?时天宇,你以为你是救世主?你大错特错!你愚蠢至极!你的双手同样沾满了血腥,你杀了我多少手下?你以为你杀了我就可以改写历史吗?你太天真了!自古以来,哪位称霸称帝的大英雄大豪杰,不是杀人无数?一将功成万骨枯!历史真实的写照便是成王败寇!现在我败在了你手上,要杀便杀,夫复何言!”

时天宇沉思良久,突然撤刀,说:“看在婉萍的份上,我饶你一命,希望你就此改过,莫再为祸人间!”言罢收刀入鞘,飘然而去。

时天宇刚走,一个黑影从废弃的小楼钻了出来,来到高振雄面前。高振雄抬头见是林镇群,欣喜地叫道:“镇群,是你,你怎么在这?”

林镇群说:“我比你们先到一步,一直藏身于小楼内。刚才这场千古难得一见的决斗我全看在了眼里。”

高振雄不满地说:“你为什么不出来帮我?合我们二人之力,一定可以杀了时天宇!”

“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是不会出手的。我从不做任何冒险的事情。再说,我根本就没想过要帮你。”林镇群阴鸷地笑着,忽然掏出手枪对准了高振雄的头颅。

高振雄大骇:“镇群,你要干什么?”林镇群狰狞地笑道:“我要杀了你!我知道你功夫了得,要在平时,我根本奈何不了你,但现在你已身受重伤,少了一条手臂,形同废人,要取你性命易如反掌!”

高振雄大骂:“林镇群,你这个小畜牲!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杀我?”

林镇群说:“为了婉萍。因为我爱她,我对自己发过誓,我一定要得到她,哪怕不惜一切代价!”

高振雄气愤地说:“我不是答应将她许配给你吗?”

林镇群冷笑:“但婉萍爱的是时天宇,我只有杀了你,嫁祸与他,才能令婉萍对他由爱生恨,投入我的怀抱。而且,你死后,我可以放手铲除‘天字号,不仅可以晋升,还能霸占你所有的财产。这一石三鸟之计,可谓是天衣无缝!”

高振雄痛恨地骂道:“你好阴险,好歹毒!”

“多谢夸奖!对不起了,岳父大人,我杀了你之后,一定会好好疼爱婉萍的。”

林镇群扣动了扳机,三颗子弹接连钻进了高振雄的头颅。一代枭雄倒毙于地,死不瞑目!

第十章 原形毕露

高振雄的尸体抬回别墅,高婉萍抹合父亲圆睁的双眼,哭得呼天抢地,死去活来。出殡那天,“天字号”的大小头目都来了,他们在灵堂前起誓,一定要杀了时天宇为高振雄报仇。

林镇群以朋友身份参加了葬礼,安慰婉萍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顺变。婉萍只是一个劲地流泪,她的双眼已哭肿了:“镇群,我已经没有一个亲人了,我今后靠谁啊?”

林镇群轻轻地拥着婉萍,假情假意地说:“还有我呢。我会一辈子照顾你的。”

高振雄的死令婉萍对时天宇充满了仇恨。在她最痛苦最消沉最无助的这段日子里,林镇群经常抽空来陪伴她安慰她。渐渐地,婉萍对他产生了一种深深的依恋,觉得他已成为自己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终于有一天,善于抓住时机的林镇群趁婉萍借酒浇愁大醉之时占有了她。婉萍在半梦半醒半推半就之间,第一次体会到了男欢女爱的奇妙感觉,在一种肉体被撕裂的疼痛中夹和着一种连她自己也无法解释的快感。这种奇特而美妙的感觉使她全身微微颤抖着,口中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娇喘和呻吟。她迷迷糊糊地搂住了压在身上的男人,情不自禁地叫唤道:“天宇!好好爱我!……”

林镇群瞬间从欢悦的顶峰跌落到失意的低谷。他得到了婉萍的肉体,却得不到她的心。婉萍心里始终爱着的还是时天宇。他暗暗发誓,一定要除掉时天宇。

1976年9月24日,“天字号”新选出的龙头老大董彪召集十几名顶尖杀手组成敢死队,命他们不惜一切代价铲除“白衣侠客”时天宇,为高振雄报仇。

当夜10点,十几名杀手携带威力强大的新式武器杀进时天宇的别墅,两名菲佣当即倒毙于乱枪之中。时天宇双枪连发,凭借敏捷的身手和绝顶的轻功与众杀手展开了殊死拼杀。很快有几个杀手倒毙在他枪口下,但他的左臂也不幸被AK47自动步枪的子弹击穿,左手手枪应声落地。

时天宇不敢恋战,否则不被乱枪打死,也会流尽鲜血而亡。当最后几名杀手逼上别墅二楼时,他登上别墅楼顶,从天台跃入花园,准备驾车逃离。这时,十几辆警车呼啸着开来,将别墅团团围住。林镇群走下警车,用话筒高喊:“别墅里面的人听着,你们被包围了,赶快放下武器出来投降,否则我们将采取行动了!”

时天宇放下手枪冷笑着走近林镇群:“恭喜你,你可以高升了!”

林镇群命令手下给时天宇戴上手铐,将他押上警车。别墅里的杀手负隅顽抗向警方开枪,林镇群一声令下,反黑组精英投放几颗催泪弹,随后发起强攻,很快全歼残余杀手。

林镇群率队凯旋,受到洋上司嘉奖。为了更好地表现自己的才能,接下来他决定对“天字号”开刀。几天后,振雄船舶公司的远洋货轮从泰国运一船泰国大米回港,入港时被林镇群率领的反黑组扣留,警方当即从船舱的夹层中搜出180公斤成品海洛因。

随后,林镇群率队包围了振雄纺织印染公司,一举捣毁了地下毒品提炼所。然后乘胜追击,一鼓作气摧毁了“天字号”的各个堂口,逮捕了一百多名大小头目,除新任龙头老大董彪负罪在逃外,其余中坚分子悉数落网。至此,香港最大的黑帮宣告破灭。

林镇群连破重案要案功名显赫,不仅电台电视台对其连篇累牍地大肆报道,连港督也亲自接见了他,称他是警界的骄傲。不久,林镇群荣升反黑组总警司,成为警界的骄子、命运的宠儿,集掌声与光华于一身。

时天宇被捕后被送进指定的医院疗伤。为防他逃跑,林镇群指派了12名全副武装的警察每天24小时轮班监护,而且连病房的窗户都上了钢条。林镇群下令:“若时天宇袭警、逃跑,可就地枪决!”

时天宇伤愈后,林镇群命令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反黑组精英直接将他从医院押送上法庭受审。最终,时天宇被判终生监禁,投入赤柱监狱。

1976年底,林镇群与高婉萍举行了隆重的婚礼。

林镇群好不得意,他人生的宏伟目标一一得以实现,真可谓是情有所依,志有所酬。蜜月过后,林镇群来到赤柱监狱探望时天宇。时天宇看着志得意满的林镇群,冷笑道:“我知道你是故意来我面前炫耀、看我笑话的!”

“你说的一点不错!”

“你是个小人,连朋友都出卖!”

“我们根本就不是朋友,我们始终是敌对的。在感情上,我们是情敌;在职责上,我是高级警官,你是危险分子。”

“真正的危险分子是你!你踩着别人的尸骨往上爬!你是个阴险狡诈、卑鄙无耻的小人!你这个警界败类,最终逃不过历史的惩罚!”

“你太天真了,这个世界权势可以左右一切,就算是黑的,我也可以说成是白的。你看我,年纪轻轻就当了‘反黑组总警司,连港督都接见我,我的前途不可限量,而你这辈子却完蛋了,注定要在监狱中度过余生。我每天可以享受荣华富贵,面对的是鲜花美女;而你永远面对的是装有电网的高墙和阴森寒冷的囚室,与这世上最美好的一切永别了!”

“林镇群,你别猖狂,你要知道盛极必衰,乐极生悲,天道自有报应!高振雄就是例子。”

“你尽管诅咒,我不信这一套。你知道高振雄是死于谁手吗?告诉你吧,是我亲手杀了他的,我送了他三颗子弹。”

“你终于说出了真相。我早就猜测是你杀了他,你为什么要嫁祸于我?”

“为了婉萍。因为她爱你。我无论怎么爱她都改变不了她对你的感情,后来我终于想出了这一石三鸟之计。”

“你好歹毒!”

“这不叫歹毒,而应该叫谋略。一个人想永远立于不败之地,靠的是智慧。像你和高振雄空有一身绝世武功,还不是一一败在了我手下!光有匹夫之勇是不行的。我还要告诉你一个消息,婉萍已经跟我结婚了,她已经是我的女人了,我现在想怎么玩她就怎么玩她。她在床上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你这个畜牲!”

“你骂吧。我听了觉得非常痛快!想当年你和婉萍卿卿我我,互相交换信物,把我晾在一边,你知道那一刻我的心情有多么痛苦吗?那时我就发誓一定要打败你,一定要得到婉萍,现在我终于如愿以偿了。”

林镇群最后指着时天宇得意地说:“你就乖乖地在这里呆着,别妄想逃跑。我已吩咐监狱长和所有狱警,只要你敢越狱,就格杀勿论!”

林镇群狂笑着离去。时天宇对着他的背影吐了口唾沫。

第十一章 生死情仇

时天宇开始实施他的逃生计划。他故意表现出极度的痛苦绝望和暴躁。他绝食、撞墙,撕扯自己的头发,整日狂喊着“放我出去”!几天下来,便将自己折磨得奄奄一息。

如此一连过了五天,第六天,囚室里突然没了声音,狱警从门洞里往里一瞧,见时天宇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便叫来监狱长。监狱长带着一名狱医走进囚室,狱医一探时天宇的鼻息,再摸了摸他的脉搏和心跳,说:“已经死去多时了。”

监狱长吩咐狱警将时天宇的手铐脚镣打开,把尸体打包装车运到乱葬岗去。狱警将时天宇的尸体抛到乱葬岗,开车走后,时天宇从又脏又臭蛇鼠成群的死人堆里爬了出来。

当日傍晚,高婉萍从律师事务所回到别墅,一进卧室便见一个头发蓬乱衣服肮脏浑身一股怪味的男人坐在沙发上。她惊惶地从坤包中掏出父亲遗留的德国造防身小手枪,喝问:“你是谁?”

时天宇绝食数日,说话有气无力:“婉萍,我是天宇啊!”

高婉萍细看之下果真是时天宇,不由又悲又恨:“你杀了我父亲,还有脸来见我?”

时天宇说:“婉萍,我从监狱里设法逃出来,就是为了要告诉你,杀你父亲的人不是我……”

高婉萍气愤地打断时天宇的话:“你还想狡辩!是你约我父亲决斗,他死在你父母坟前,不是你杀了他,是谁?”

“是林镇群。我当时是想杀了他替我父母报仇,但想到他是你的父亲,我又留了情,只把他打伤了。我走后,林镇群趁机杀了你父亲,嫁祸于我!”

婉萍握枪的手直颤抖:“谁相信你的鬼话?镇群与我父亲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对我父亲下毒手?”

时天宇说:“因为他想霸占你。因为他知道你爱的人是我。只有这样,他才能让你对我由爱生恨。而且只要你父亲一死,他就可以放手铲除‘天字号,为他的晋升打下基础。现在他终于达到了目的,不仅得到了你,还当上了反黑组的总警司。”

高婉萍听得半信半疑,握枪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这时,忽听别墅外传来轿车的急促刹车声,时天宇知道是林镇群回来了,忙对婉萍说:“婉萍,请你相信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得走了,千万别告诉他我来了,我不想死在他手上!”

时天宇走出房间,想从别墅大门逃出去已是不可能了,那会跟林镇群碰个正着。他只有暂时往别墅楼顶躲避。

林镇群拔枪奔上二楼,冲进卧室,见高婉萍坐在沙发上,脸上泪痕未干,便猜到了几分:“是不是时天宇来过了?”

婉萍掩饰道:“没有。他不是在坐牢吗?”

林镇群恨恨地说:“这家伙非常狡猾,绝食了六天,然后用‘龟息功装死,骗过了狱警逃了出来。我猜想他一定会来找你。”

林镇群用审视的目光盯着高婉萍,见她神色有异,知道自己猜想得丝毫不差。时天宇一定来过了,说不定还躲在别墅里,要不她不会这么紧张。林镇群于是在卧室和各个角落搜索,继而找遍了别墅所有房间和可以藏身的地方,最后直奔别墅楼顶。

果然,时天宇在楼顶平台,因绝食多日,整个人已处于半昏迷状态。林镇群用枪对准了他的胸口,恶狠狠地开了一枪,冷笑道:“你不是轻功很厉害吗?飞呀,飞下去呀!怎么不飞呀?力不从心了吧!”

时天宇捂着胸口,傲笑道:“林镇群,你这个卑鄙小人!大丈夫生有何欢?死,又有何惧!我并不怕死,我问心无愧。我逃出来只是为了见婉萍一面,告诉她真相,现在我心愿已了。我只是遗憾,婉萍落入了你这个无耻小人的魔掌!”

林镇群冷笑:“你真是个不可救药的大傻瓜,迂腐,自以为重情重义,有个屁用,只不过是自掘坟墓而已。本来你逃出来了,只要躲起来恢复体力之后,完全可以对付我,或远走高飞。可你偏偏放心不下婉萍,送上门来受死。现在你是不是感觉体内的血越流越慢了?是不是感觉心跳越来越弱了?现在我轻而易举就可以要了你的性命!”

林镇群逼近时天宇,以一阵凌厉的拳脚将他打倒在地,得意地狂笑:“你不是有一身绝世武功吗?还手啊!别他妈的像死狗一样!这世上是没有人为失败者鼓掌的,不论他失败得如何英勇、惨烈!”

时天宇眼里喷射出仇恨的火焰,他挣扎着站起身来,使出全身力气向林镇群扑去,将他撞飞到五步开外,跌落在天台边沿,肋骨都断了两根。林镇群口吐鲜血,面呈土色,忍着剧痛,颤巍巍地再次朝时天宇举起了手枪,对准了他的心口。

“砰”!枪响了。但倒下的不是时天宇,而是林镇群。他的后心中了一枪。开枪的是高婉萍,她脸色苍白,眼中积满了泪水。

风,从远处的海边吹来,吹动了她的秀发,吹乱了她的心绪,所有的爱恨悲欢都随着这一枪化作了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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