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的紫罗兰（外二章）

不是所有的梦／ 都来得及实现

不是所有的话／ 都来得及告诉你

初识你的日子，心里还念这故乡，家里的紫罗兰开得正旺。也许昨天的我还是那个在桌子上放些小花小草的顽皮女孩，一夜间却飞离了千山万水，到了那个寂寞的王国，直到有一天，看到你婷然的身影，在我的记忆静默如兰。

总喜欢你似曾相识的亲切，喜欢你独来独往的不羁，喜欢你毫不掩饰的率真与坦诚，于是，总在自习室里凝望你的扬眉举目，小心翼翼地请教你一道习题，在人群中寻找那份芬芳的默契，在眼眸中。

印下那如兰静默的身影。

冬夏轮回，月露复冷时才觉得一年的时光飞逝如川，静静地看你远行，心中默默的为你祝福，不因你美好，不因你聪慧，只因你是悠悠时空中独一无二的你，只因为在心的一方，我们相遇。

初秋的梧桐叶飘逝如蝶，故乡的紫罗兰又到了盛开的季节。梦见紫罗兰，心中不免惦念远在南国的你。我不能在微雨后亲手剪下一束润湿的花枝送你。而四季变幻，当千山万径绝迹后，你静默的梦里除却开在南国的扶桑，会不会偶然间记起那个曾用兰花的名字为你写下祝福的女孩？

最初的日子是如今手中的幻影，紫罗兰在幻影中开放。我藏起那段古老而不重回的 夏日，于日复一日的流年里，让你如兰的身影在我的生命中芳香冷凝。

不是所有的梦／都来得及实现／不是所有的话／都来得及告诉你……

遥看

十一月尾的天气。在公共汽车上看见大片大片的梧桐叶子落下来，然后被清洁工扫归一处。路过一家音像店，名字叫青鸟。使我想及那个已经淡忘的关于青鸟的传说。店铺的门上是张佑赫的宣传画。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叶子落下来时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那些大片大片的梧桐叶子在家乡是没有的，就像这冬天的雨。

家在塞外。小镇的路旁也是生着各样的树。繁华处是烟柳，荒芜处是黄杨。儿时总喜欢在三四月间看满街满巷飞舞的柳絮杨花，并想及《红楼梦》里结社吟诗的才子佳人们，和那些敦煌壁画身姿盈盈的飞天。初夏的时节门前的槐花香满了小院，年老的妗子们总会以此做出各类槐花饼来，我一直以为那是世上最纯净的香甜。晴好的仲夏之夜总会有左邻又舍的人们同聚于榆荫下，小桌上也总会有酽酽的红茶。我则常常偎在妈妈身旁，听着远处或不远处的故事以及关于这座小镇的历史。有时也同着顽皮的小妹爬上屋顶，看着满天的星星，小妹则总是吹起那支短笛，我往往倾心于那段化蝶的古曲。不知道飘的更远的是这清远的笛还是我无尽的思绪。同样是没有归处。直到山风吹凉裸露的肩膀。

夜到深处，深处，以及更深的地方。而记忆变得分外剔透玲珑梦里依然有那座山，一如年少时那样的巍然。我喜欢那山的名字，以及那条因山得名的水。山称白狼山，水故称白狼水。当然这是古称，如同那些时代久远的典故。传说那时不食周粟的伯夷叔齐最终消失于此处。还有那个名为孤竹的古国，或许早已随水湮灭了吧。烟波依然浩淼，堂人慨叹过的飞将的英魂可曾回访过这龙城故地呢？胡马阴山，毕竟已相去太远。山水间的故事却依然代代流传。

水畔或山边。儿时的脚印渐渐茫远。寻水而行，那提了小篮在夏日的午后挖满野菜的小女孩就是多年以前的我吗？风雨桥头，落日晴暖。水畔山间的那片白杨林掩藏了多少年少时的快乐和忧伤啊，而昔日促膝并肩的女孩子，早已远隔了山水重重。山脚处的小庙依然有不断的香火，虽然从未住过僧尼。年复一年的成长，那佛像在我心中已不再恐惧，却仍留有一丝的神秘。沿了那些深巷走过去。微雨后的黄昏及那些扶墙而生的枝藤，寂静时的灯火和炊烟也许都是那在巷口守望的老人的想念吧，她是否也回想自己百褶裙时代的青春呢？无置可否。我只是见她安祥地牵了放学归来的孙儿的手，安详地走回小巷的深处。

那时骑了单车从学校回家去。夜的孤独，桥的宁静，灯火的温柔。不如水，如暖风。灯火阑珊处。校园的桃花仍是年复一年的开，那些熟悉的笑脸却早已不在。

雨落到雨里，像是许多解不开的谜。我躲在小屋的一角，喝着苦咖啡，听着林忆莲的歌，像一张揉皱了的纸。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和许多陌生的人一样，我注定了漂泊，注定了居无定所。那遥远的故乡和远的记忆我只能遥远的回看。小村里的戏台还会在冬天里上演古老的传奇吗？教堂里那位年轻的修女还在耐心地为人讲解圣经的故事吗？

而那个在雪夜的桥头说爱我又离我远去的人，现在还好吗？

留着泪的你的脸

暮秋了，很久没有你的消息，你是否还穿着那件细珠绒的素衣？还念着江南吗？还读关于江南的诗吗？还做关于江南的梦吗？还期望着出现在梦中人的梦中吗？

你说你每每愤恨那制造了爱屋及乌之说的人，仿佛你的心事千百年前就有人点透了一样。你的心里不断勾画巴蜀的形状和蓉城的位置，在菊花小径间回旋，只为寻找当时的月亮的脸。想说的话懒洋洋地趴在日记上，再也不愿提起，你说在春天时就已经凋落了，或许是你的生命中就透着一种凋零吧。那段故事本来就是由谎言串起的，回想起来也仍是除了美丽的谎言外一无所获。你分不清蓉城的湖光蒿影和故乡小河畔的白杨林，那条河水已污染，人的心又有什么能保证呢？花开手中，只是一霎的迷惑。你想走出那间小屋，把恣肆的风铃的声响关在梦开始的地方，而那风铃又曾是谁的珍爱呢？

暮春时节，梨花落满邻家的小院。轻敲你的门，你终不肯见我。隔着那扇窗，你的泪凄然而落。泪为情流，那泪又是留给谁的呢？梦中斟一杯家乡的酒，想陪你一醉方休。泪眼朦胧的你心里的江南是一把摇椅，摇啊摇，摇出伤痛而美的回忆。给自己一个漂泊的理由吧，那身在江南的人还记得冬天里枯萎了的草吗？

天暗了，透过窗子飘散而来的是暮秋的寒气，并不逼人却迫人感念。忽然想起你已不是初见时的二八年华了，双十岁月，或许有一天，我们会变得更老。怎样才能使你相信，你只是爱上了爱情本身呢？躺在床上做个懒懒的梦，一任地老天荒的岁月在窗前划过，我能给你的只有牵挂了。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如初见时一样坐在一起幸福地吃着仲秋的红枣，不管它是否来自塞外的家乡。老人们也许依然会斥责那两个爬上了房顶的顽皮的女孩，而我们却自管数着数不完的星星，一闪，一闪……

脸边的泪珠儿已经从春流到夏了，此刻是否又在倒映何处的灯火？放飞一束紫结的丁香飘过你的梦中，雨中空结的愁怨，一并挥别了罢。

作者简介 段惠敏，现就读于大连外国语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