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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庆杰小小说(五题)

2003-04-29邢庆杰

辽河 2003年1期
关键词:金元

玩 笑

同事王三石非常爱开玩笑,尤其是爱在传呼机和手机上开玩笑。

他经常往我的手机上发短信息,自然是荤的素的都有,我看后都是一笑了之。

这天临下班,我又接到王三石发来的短信息,看后不禁哑然失笑。笑完后,我就又去忙别的了。

那条短信息是以我的一个女同事的名义发的(王三石经常干这种事,所以我已经见怪不怪了),内容是:今晚我丈夫不在家,你能来吗?吻你。一直在心里爱你的鹃。

这段时间到处正流传着我和这位鹃的绯闻,王三石准是想借此消遣我。其实,我和鹃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她的丈夫经常打她,在有一次受到伤害时,她曾试图借我的肩膀临时靠一靠,寻片刻的安慰,但因我既没贼心也没贼胆同时也缺乏贼钱而没让她靠岸,仅此而已。

到了晚上,妻子闲着没事摆弄我的手机玩,并像往常一样查看我的短信息。看着看着脸就变了颜色,将手机“啪”地一声扔在了地板上!

我这才想起了王三石给我发的那条短信息,后悔没有及时删除。

偏偏我妻子是最最开不起玩笑尤其是开不起这类玩笑的。

接下来,我开始了耐心的解释和说服工作,从王三石的性格脾气说起,说起他经常开我的玩笑,也经常开某某的玩笑,还胆大包天地开过某某领导的玩笑,为了让我的妻子相信王三石是个爱开玩笑的人,我竟然声情并茂津津有味地给她讲了王三石开玩笑令某某领导出丑的一件趣事,惹得妻子终于笑了一下。我刚刚松了一口气,却听见妻子又冷冷地说,我对王三石不感兴趣,说说你和鹃吧。

我知道前面说的一切都等于白说,终于灰心丧气了。我说人正不怕影子斜脚正不怕鞋歪,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说完我就去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妻子不见了。我也没在意,反正我确实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反正总有一天她能明白我是天下最好的男人。看看手机还在地板上,打开试了试,居然没坏,就穿上衣服出了门。

离我供职的公司还有很远,就看见公司门口围了很多人。天生爱看热闹的我一溜小跑冲了过去。

离近了一看,坏了,是我妻子和我的同事鹃正在抓架。原来一大早我妻子就来兴师问罪了。更令我可气的是,王三石竟然也夹在看热闹的人中间,正一脸的坏笑。

我冲进包围圈,大喝一声:住手!

趁两个抓架的女人停下来时,我打开手机,调出那条短信息,对大家说明了情况。并要王三石做证。

没想到,王三石竟然绷起面孔,一脸无辜地说,这是绝对没有的事!

我火了,一把抓住王三石的衣领子说,王三石,你小子玩笑也开得太过份了吧,到了这种时候了你还不收手……

王三石一把挣脱了我说,哪个儿子给你开玩笑?你看一看号码是不是我的?

我一边说着王三石“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话,一边查看了一下短信息的来源,看完后我真的傻眼了。

电话号码竟然是我的女同事鹃的。

我惊愕地望着我的女同事鹃,见她正一脸凄婉无比幽怨满目仇恨地瞪着我。

哥们儿,现在我该怎么办?

晚 点

男人慌里慌张地领着女人跑上站台时,车还没有进站。

男人听到一个手拿对讲机的执勤说,这班车要晚点一个小时。

男人的脸就灰了,说,车又晚点了,怎么老晚点。

小站很小。仅有一排四五间平房,墙体上刷的油漆大部分脱落了,脱落了的地方露出水泥底子,像一幅抽象派的油画。

都三十年了,小站周围的变化很大,起了很多的楼房,高档的外墙装饰非常扎眼,更加衬托出小站的破败。

站台上仅有十几个人,都在来回踱着步子,耐心地等待火车的到来。

已是晚秋,风很凉。女人竖起上衣领子,对男人说,不行,咱回吧,待在这里俺心里不踏实呀。

男人说,别怕,没人会找你的,你毕竟不是三十年前的你了。

女人说,是呀,都老了……

三十年前,男人和女人都很年轻。在一次全县大会战的劳动中,男人和女人认识并相爱了。但女人的爹娘要用女人换回一个儿媳妇。男人家里是弟兄三个仨光棍,既没有姐妹可去换女人,也没有足够的彩礼去满足女人的爹娘。两人的事自然就没有盼头。但男人不信邪,约了女人私奔,女人犹犹豫豫地答应了。

一个夜晚,两人相约跑出了家门,来到了这个小站。那时的小站也是这个模样,但在两个年轻人的眼里还是非常新鲜的。他们在小站见了面后,都很激动,因为他们就要在一起了,谁也没法阻挡了。事先他们已经商量好了,去黑龙江投奔男人的一个姑妈。

本来两人的计划是天衣无缝的。男人已经事先问好了开车的时间,并提前买好了两人的车票。他们来到这里几乎正好是火车进站的时间。只要十几分钟,他们就可以双宿双栖了。

但是列车却给他们开了一个极其残忍的玩笑——车晚点了,晚了整整一个小时。

就在他们相偎着互相取暖时,女人家里的十多口人都找了过来。他们把男人打了个半死后,将女人五花大绑地弄回了家。

男人被家里人拉回家后,休养了一个月才下地。这时,女人已经被爹娘匆匆地嫁出了。

男人又打了几年光棍,因为分了责任田,光景日渐好起来。男人虽已年近三十,但人长得魁梧,就有人上门提亲。但男人都拒绝了。后来,男人出人意料地去另一个村子当了“倒插门”,做了一家绝户的上门女婿。在农村,男人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走这一步的,因为“倒插门”就意味着“小子无能、改名换姓”,这是件丢祖宗脸的事。但男人宁可与家里人断了关系,也义无返顾地去做了“倒插门”。

后来有人才明白过来,春萍(即与男人相恋的女人)正是嫁到那个村子去的。

有人开始担心,担心两人再出什么事。但很多年过去了,两人都各自有了儿女,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日子一晃,男人与女人就都老了。男人的媳妇先去了,得的是肺病。后来,女人的丈夫也被一场车祸夺去了性命。

再在街上碰面,男人和女人的眼光就开始焕发出一种已经消失了几十年的光彩。两人差着辈份,男人得管女人叫“婶”,为了避嫌,两人几十年未说过一句话。

但男人不想再失去这一生中最后的机会,他大着胆子与女人约会,讲出了想破镜重圆的想法。女人犹犹豫豫地同意了。

但两人的事情再度遭到了强烈的反对。是双方的儿女。不是儿女不开化,是因为差着辈份,传出去太难听。

男人和女人耗了半年多,与儿女们也斗争了半年多,但最终未能如愿。男人与女人再次走上了三十年前私奔的旧途。

远远地,火车已经拉响了汽笛。站台上骚动起来。

男人抓住女人的手,有些兴奋地说,车进站了。

女人抬头看了男人一眼,叹口气说,到底进站了,上次晚点,让咱俩晚了半辈子呀。

车终于停在了站台上。但这时,女人的儿子、媳妇、闺女、女婿都来了,将女人强行架走了。临走,女人的儿子狠狠地挖了男人一眼,那一眼好恶毒。

火车吐出一些人,又吞进去一些人,鸣着汽笛开走了。男人看着远去的火车,呆了半天,口水拖了一尺多长。良久,他喃喃地道,这次晚点,晚了我一辈子呀!

男人就天天来火车站等火车。但男人并不真上车,他只关心车是否晚点,并经常一边望着铁路的远方,一边焦急地看着手表。站上的人赶他,但赶跑了几十次,几十次都接着回来了。站上的人就不再管他了。

男人成了站台上一道持久的风景。

邂逅良家女子

何安是个不太安份的男人,他好色,但胆子又小,不但怕妻子,而且还怕艾滋病、梅毒和警察。

妻子因公出差半个多月了还未回来,何安是度日如年。尤其是晚上,他更是难以入眠。

这天晚上,他实在是睡不着了,就穿上衣服到街上闲逛。

何安住的地方离火车站很近,晚上经常有“鸡”出没。但前面已经说过,何安只有色心没有色胆。但何安却经常野心勃勃和想入非非。他经常幻想有一天能邂逅一位良家女子,最好对他一见钟情,然后再以身相许。清醒的时候他也知道自已是痴心妄想,但每到情绪上来,他仍然满怀希望。

这天晚上,何安就特别想有一次艳遇。于是,他两只狼一般的眼睛不断地到处扫瞄。

忽然,他看到前面一盏昏黄的路灯下,有一个年轻的女孩正东张西望。那女孩一看就是从外地来的,脚边放着一个大旅行袋,鼓鼓囊囊的。那女孩显然也看到了何安,就往前迎了几步,怯生生地叫了声:大哥。

何安借着灯光一看,嘿,这女孩子虽说穿得很保守甚至有点儿土气,但长得还是蛮清秀的,尤其是一双怯生生的眼睛,一看就是那种文静的良家女子。何安的心不由一动,就微笑着问:妹子,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那女孩沉吟了一下,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大哥,俺是乡下来这里打工的,带的钱不多,还弄丢了,想麻烦您给找个地方暂住一晚上行吗?

行行行!话一出口,连何安自已也觉得有点儿太迫不及待了。

何安打了个面的,将女孩接到了自已二室一厅的家里。借着家里明亮的灯光一看,何安不禁心花怒放,这女孩子真称得上是国色天香,要是再打扮一下,就是一个典型的靓妹,看来自已今晚是有艳福了。

何安正想着如何进入角色,女孩忽然吞吞吐吐地说,大哥,俺还未吃饭,能、能给俺点吃的吗?

这一下正中何安下怀:想办法让她喝酒,把她灌醉,还不……他越想越美,动作麻利地从冰箱里取了几样冷食,一会儿便弄出四样菜。

何安打开两瓶啤酒,递给女孩一瓶,女孩说,大哥,俺从来不会喝酒。

何安说,喝一点吧,一点不碍事的。

女孩说,啤酒俺喝了过敏,您实在让俺陪你喝,俺就多少喝一点白酒吧,以前过节时在家喝过,还能喝点儿。

何安一听,心里更高兴了,他想:一个女孩子,能有多大酒量,还喝白酒,那不更容易醉吗?

何安就起身到阳台上取了一瓶“禹王亭”陈酿。

于是,何安喝啤酒,女孩子喝白酒,两人就对喝上了。

一瓶啤酒下肚,何安忽然觉得有点儿头晕,头一歪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何安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他睁开沉重的眼睛,见那女孩已经不见了。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把整个房间找了一遍,也没见到女孩子的影子。他拍了拍后脑勺,怀疑昨晚的一切均是南柯一梦。但女孩子那个鼓鼓囊囊的大旅行包还在沙发旁边放着。他打开包一看,里面竟是一包废纸和废布条子之类的垃圾。

何安还未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电话铃响了。他接过来一听,正是昨天晚上那个女孩,那个女孩子还是那么客气,她柔声细气地说,大哥,你放心,俺没拿你别的东西,只拿了你的现金和存折,现在,请您给俺告诉一下你的存折密码。

何安气得心脏一阵狂跳,手也抖了,他大吼了一声:你、你休想!!

女孩子却不着急,她仍然温柔地说,大哥,别生气,昨天晚上您睡着后,俺记下了您电话机上贴的号码,所以,俺随时可以和您家嫂子谈心。对了,您千万别报警,因为俺现在已经在几百里之外了,用的是磁卡电话,反正现在银行是通存通兑,再说了,俺也不会笨到自已去取款的地步,俺会打“面的”去,让司机替俺进去,一有风吹草动,俺就逃之夭夭了……亲哥哥,您就把密码给俺说了吧,省得俺还得麻烦您家嫂子……

何安气得一阵气血翻滚,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存 折

足足一百多张存折就摆在秀萍的面前。

秀萍真的有些吃惊,若非亲眼所见,她怎么也不会相信平时穿戴寒酸、生活节俭的罗明会有这么多存款。虽然每张存折上仅有区区一千元,但加起来也十好几万呢。秀萍又重新打量一下罗平租来的这间小屋,屋里只有一张破旧的单人床,两只已露出海绵的破沙发,再就是一堆水桶、水盆之类的生活用具了。会不会是假的?她又翻了翻那些存折,经验告诉她绝对不是假的,这些存折几乎囊括了全市所有的大小储蓄所,而且有些是三四年前存的,户名一律是罗明。她想象得出,罗明是平时省吃俭用,一张一张攒起来的,但她对罗明将款存这么多家储蓄所表示不解。

面对询问,罗明耸耸肩说,我喜欢这样,这样特有成就感,你想呀,整个城市,我走到哪儿也能取钱,大街小巷的所有储藏所都有我的钱,这是多么大的成就呀,再说,这样也比较安全。

罗明是三年多以前开始追秀萍的。两人分别来自不同的偏远县城,在一家公司打工,而且在一间办公室坐对桌。罗明追秀萍追得很紧,但秀萍却不为他所动。其实,并非秀萍不喜欢罗明,只是秀萍不想找一个穷打工仔,她想以自已的美貌找一个本市人,而且想找家道殷实的人家。她把自已的意思也委婉地对罗明表露过,但罗明却依然我行我素,紧锣密鼓地穷追不舍。一晃,三年过去了,秀萍却没能如愿地找到本市的男友,虽然也见过几个,但不是人家嫌她没户口,就是她嫌人家长得太困难,总之,没能对上号。

这一次,罗明死活拉秀萍来他租住的小屋作客,目的就是为了让秀萍看看他的存折。一张张红色的、蓝色的存折,使秀萍对罗明有了一种全新的认识和感觉。她忽然觉得,嫁给罗明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罗明各方面都不差,又爱她,又有经济基础,十几万元钱,买一套房子绰绰有余。买了房子就可以将两人的户口迁过来(这是本市的规定),就成了名正言顺的本市人了……她正暗暗打着小算盘,罗明在后面死死地抱住了她,一只手按在她的乳房上揉搓起来,她觉得自已不该再拒绝罗明,就象征性地反抗了几下,软在了罗明的怀抱里。

自此,秀萍和罗明就开始了同居生活,和很多同居者一样,两人先是偷偷摸摸的,慢慢就公开化了,还经常领公司的同事来这间出租屋里聚餐。

待两人的感情有了一定基础后,秀萍开始催促罗明买房子。罗明却是一副沉得住气的大将风度,说是等两人领了结婚证后再买不迟。

两人领了结婚证的第二天,恰逢公司派罗明到另一个城市出差。就在这一天,秀萍的母亲和妹妹忽然出现在秀萍面前。原来,秀萍的父亲得了食道癌,是早期,如果开刀,再活个三年五载的没问题。但秀萍家里没能把钱凑够,就来找秀萍了。秀萍一听父亲得了绝症,焦急万分,她倾尽所有的积累,仍然离那个数字有很大的距离。万般无奈的秀萍,只好撬开罗明的写字台抽屉,拿了三十张存折。她准备待罗明回来后再向他解释,根据两个人的感情,她相信罗明不会怪她的。

秀萍一边暗暗庆幸自已找了罗明才可以解了今天的燃眉之急,一边打了一辆出租车去各个储蓄所里取钱。

秀萍万万想不到的是,罗明的存折全部是挂过失的,早已经作了废。她连续跑了十家储蓄所得到同样的答复后,幡然醒悟:罗明是拿着一千元钱到处存,存上后再挂失,用身份证将钱取出来,然后再存入另一家……如此反复,他才积累了一百多张存折。想明白了后,秀萍问自己:我该怎么办?和他吹吧,结婚证都领了,已经成为法律上的夫妻,尤其是她和罗明的同居关系周围的人都已经知道了,这个时候分手,以后自已怎么在公司做人……秀萍越想脑袋越乱,她歇斯底里地狂喊了一声“存折”,就在大街上奔跑起来……

卧 底

黎明寨的人谁也没有想到,金元洪竟是混进寨子的卧底。

两年前,金元洪被李元庄的仇家追杀得鲜血淋淋一头撞进黎明寨时,谁也没有怀疑这是一场前人已经用了千遍万遍的苦肉计。

黎明寨和李元庄有世仇,几百年来,大小械斗发生过几十起,两个庄子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在械斗中丧生,所以,两个庄子结成了世世代代也解不开的血海深仇。既然金元洪是李元庄的敌人,那就一定是黎明寨的朋友,这是黎明寨的寨主黎天鹏的逻辑,这种逻辑在全寨人的心目中也是非常正确的。况且,金元洪向黎寨主讲述了自已一家被李元庄庄主迫害致死的经过时,声泪俱下,谁也无法相信那竟是演戏。

从金元洪对自已曲折身世的叙述中,黎天鹏知道他有一身好功夫,待他养好伤后,就留他在府中做了教头,还特殊嘱咐其用心教一下少寨主黎汉。

黎汉和金元洪好像天生有缘,两人经过几天的熟悉后,很快就形影不离了。每天一大早,金元洪便开始教黎汉练武。说来也怪,这黎汉平时并不热衷于学武,但自从跟上了金元洪,忽然就对武术痴迷起来。为了便于早晚练武,他甚至擅自和金元洪搬到了一处。对此,寨主黎天鹏也听之任之了。平日闲暇时,黎天鹏便将金元洪约到自已的房间里,两人饮酒长谈,一醉方休。一次,酒至酣处,黎天鹏还提出将自已的妹妹许配给金元洪。金元洪虽然推说家仇未报不便谈及婚嫁,但他的两只眼睛分明湿润了。

金元洪在黎府一待就是两年。由于寨主的重视,他在黎府的地位一直比较特殊,连总管也得敬他三分。至于少寨主黎汉,更是和他好得如同兄弟。

黎汉是偶然发现金元洪绘制地图的。那天晚上,黎汉睡到半夜,被一泡尿憋醒,见金元洪正趴在床前的桌子上,聚精会神地画着什么,由于好奇,他就悄悄站了起来,越过金元洪的肩膀去看桌上那张摊开的草纸。这一看,他吓了一跳,这是黎明寨的地形图。黎汉虽然只有十五岁,那他也知道,黎明寨之所以可以和人多势重的李元庄抗衡,都得益于黎明寨周围和寨内复杂的地形,外村人进来就迷糊调向,想出去可就太难了。因此,多年以来,外村的人们都管黎明寨叫“迷魂寨子”。黎明寨和李元庄的很多次械斗,都是以黎明寨不敌而退回寨子为结束。李元庄的人虽然早想除掉这个心头之患,但因为不熟悉地形,不敢冒然进寨。所以说,黎明寨的地形图,就是寨子的命根子。黎汉年龄虽小,但胆大心细,他当时没有吭声,悄无声息地躺回了原处,硬是将一泡尿憋到了天亮。

起床后,黎汉照常跟金元洪一块儿练功,等练完功后,他才跑回后院,将自已的发现告诉了父亲。

对此,黎天鹏表现得相当冷静。他嘱咐自已的儿子,先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对金元洪要一如既往,只是他出寨时要想法阻止他,并尽快向他报告。

从此,黎汉就加紧了对金元洪的监视。每天晚上,他总是先上床假寐,暗暗注意金元洪的一举一动。终于,在一个夜晚,他发现金元洪又将自己精心绘制的地图扔到了炉火之中。

黎天鹏得知这一情况后,立即断定:金元洪已经将寨子里的地形熟记在胸,准备离开了。事不宜迟,必须将他抓起来,如果被他走掉,寨子里的两千多人就要大难临头了。但转念一想,黎天鹏又犹豫了,金元洪已经将地图烧掉,现在一点儿证据也没有,出师无名啊。

正在黎天鹏左右为难时,突然有庄丁来报:金元洪有一封书信要求转给寨主亲阅。黎天鹏接过书信,还未差阅,又有一个庄丁慌慌张张地来报:金元洪擅自出寨,庄丁们拦截,他竟抓了少寨主黎汉作人质,强行出了寨门。

黎天鹏立即带人出寨追赶。

黎明寨二百多个庄丁将金元洪围在了一片方圆只有几十米的小树林中。但人们投鼠忌器,怕金元洪伤了少庄主,所以,谁也不敢冒险往里闯,更不敢开枪。

双方正僵持不下,李元庄方向忽然传来一片枪声和呐喊声,并且越来越近。显然,他们是听到枪声后来接应金元洪的。

怎么办?人们都把目光投向庄主黎天鹏。

人们都清楚,硬拼,李元庄的人数至少比己方多两倍,而且武器也好,最终的结局还是退回寨子里。但那样金元洪就会乘机逃脱,后果不堪设想。

开枪!忽然,黎天鹏大吼了一声,并率先向林子里开了一枪。

没有人开枪,因为人们知道,开枪就意味着将少寨主也送进了鬼门关。

弟兄们!为了全村两千条命,开枪呀!黎天鹏发火了,并向树林里连续射出了一梭子弹。

枪声大作,密集的子弹从四面八方飞进小树林!袭击了小树林的每一寸地方。

片刻之后,黎天鹏喊了一声,停!

枪声停下来了。黎天鹏第一个扑向小树林!庄丁们紧随其后。

尸体找到了,是金元洪的,他身中数十弹,已惨不忍睹。令人惊异的是,少寨主黎汉竟毫毛没伤,他被金元洪宽大的身躯压在一个小凹坑里,阻挡了一切可能飞来的子弹……

为避免伤亡,黎天鹏带着庄丁们迅速撤回到寨子里。

回到家,黎天鹏首先找出金元洪写给他的信,展开一读,不由得热泪盈眶。信是这样写的:

黎寨主:

您好!

谢谢您两年来对我的关照,我十分感激,通过两年多的接触,我非常佩服您的为人。今天,我要离开了,有些事情需要向您说明,否则,我将终生愧疚。

我是李元庄的少庄主,真实姓名叫李少春,奉父亲之命来您寨卧底,本打算等摸清您寨子的地形情况后,带我的人来血洗黎明寨,以了却数百年的仇恨。但是,通过对您的了解,我发现您及少寨主都是十分仁厚善良的人,对于我一个无家可归的落魄人尚如此,假如,我们没有以前的仇恨,您对于我们李元庄这样“鸡犬之声相闻”的邻村人肯定更加关照,既如此,我们何苦要世代互相残杀下去呢?经过慎重考虑,我决定回村劝说父亲,与您寨修好,结束数百年来的悲剧。我知道,在事情没有办成之前,你不会放我走,因为我已经熟悉了你寨子的地形。所以,我决定不辞而别,假如走得不顺利,可能会有冲突,但我不会伤害贵寨的任何人,请勿怪,我一定会使两村修好。

时间匆忙,不再赘言了,来日待两村修好,定当登门谢罪。

作者简介 邢庆杰,山东人,现于《运河》杂志社供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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