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生活不设防
2003-04-29胭脂丫七
胭脂丫七
清洁工人的三次敲门
我刚去新加坡时,住在一个朋友家。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木门和玻璃窗,好让空气流动起来。当然我也没忘记朋友的叮咛,于是将外层的铁栅门和栅窗认真地检查了一遍,封锁完好。
刚在客厅的沙发上坐定,一边吃着提子和木瓜,一边百无聊赖地翻着朋友留下的新加坡时装杂志,这时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站在门外的这个男人确实让我有些紧张,三十多岁的模样,大热天还穿着咖啡色的夹克衫,衣服上洒满了大块小块的污渍,满脸都是汗水和尘灰混合后再用手擦过的痕迹,黑色微卷的头发上,浮着灰灰的一层。那人激动地用一种哼哼叽叽的怪异腔调向我比划起来,让我在紧张中有一点想笑。看他的容貌和语言,应该是一个来自马来西亚的新加坡人,他们中有大部分懂英文甚至华文。于是我用英文、紧接着补充了一句中文问他“有事吗?”
他仍然用马来语在那里哇啦哇啦地挥舞个不停,还不时用手指着我。这让我不禁有些生气了。“听不懂,听不懂!”我丢给他几句他一样听不懂的句子,径自回到沙发上继续看自己的书。
那个奇怪的腔调在门外继续唠叨了半分钟,终于消失了。
不记得过了多长时间,敲门声再次响起。我再次走到门前,还是刚才那人。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讲着他的马来语,并且还抓住铁栅门摇了两下。他的语速越来越快,额头的汗顺着面颊流出一条条沟印,看着他将手伸进了铁栅门里面,激动地指着我,我一下子警觉起来,不禁有一些害怕了。这楼里的居民本来稀少,加之白天都上班去了,这……
瞅着他将手缩回的瞬间,我迅速“砰”地一声关上了木门,捂着七上八下直跳的心口,心想着这新加坡良好的社会治安原来也只是徒有虚名。
约摸已经过了五点半,楼道里渐渐有了零零星星上楼的脚步声,大约是有些居民已经回家了。这时候敲门声第三次响起,此时我已经不那么害怕。小心翼翼地将木门打开,果然,又是那个男人,真是阴魂不散,这次,他拎了一只装着涂料的塑料桶,手里拿着一把刷墙用的刷子。看着我远远地盯着他,他将刷子伸进桶里蘸了蘸涂料,开始在楼道里比划起刷墙的姿势,接着将刷子高高举起,掀起衣角,“啪”,一滴浅蓝色的涂料滴在他的衣角上。看着我似乎明白了这些动作,最后他指了指衣角的污迹,又朝着我指了指。我愣了一下,终于明白,他一直指着的并不是我,而是我的身后。我扭头望过去,客厅另一头的窗外,正晾晒着朋友早上刚刚清洗的床单。
这一刻我恍然大悟,原来这个被我误会、遭我厌烦、甚至被我“砰”地关在门外的男人,是一个墙体清洁工人,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顶着横眉冷眼,为的只是在他工作的时候不弄脏我窗外晾着的床单。
先取商品后付款
那是个星期天,我决定去一家离住所较近的叫west mall的商场。出门,乘两站地铁,出了地铁站即是新加坡的商场,多数商场都是这样连着地铁站的,非常方便。除了麦当劳和肯德基门面很小,商场里餐馆很多之外,其它的好像跟中国也差不多。
因为是星期天,商场里的人也比较多,我在二楼闲逛着,发现了一个卖化妆品的店铺,进去一瞧,熟悉的牌子还真不少,有兰蔻、CD、圣罗兰、雅诗兰黛,应有尽有。店铺外的走廊上有几辆花车,这倒是跟国内一样,商场作一些临时促销,通常都会用到花车,将一些促销商品用花车推到最显眼的地方。
我走近一看,原来是卖些女人用的首饰、护肤品和香水。花车旁边的人比较多,大概也是冲着优惠酬宾而来。我没敢太靠近花车,我怕跟在国内一样,那些营业员一看见有人凑近,恨不得连拉带拽地不让你走。看了一会我才慢慢往前凑,没有人理我,我这才放心地拿起花车上的商品,营业员这才说了一句“需要什么,您自己挑”,然后忙着解答其他顾客的问题去了。
我挑了思妍丽的面霜和洗面奶,还有一瓶莲娜丽姿的香水,这时候,那个已是中年妇女的营业员,才开始给我讲解着它们的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项,确定我购买之后,开始给我打包。她笑着将包装袋递到我手中,用右手指向右边,说在中厅的收银台交费。
“哦。”我一边答应着,一边将包装袋放回花车上,准备先去交钱。
“您不要了,”那个营业员看上去满脸疑惑。
“要的要的。”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认为我不要了。我只是先去交钱,再回来提货。
她又将包装袋搁在我手上,又指了指右边。接着就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我抱着包装袋开始往右边走,一步一回头,我想那个营业员一定忙中出乱了,最起码买东西要先到收银台交钱,再凭发票回柜台提取商品。中厅的收银台离这里要弯好几道弯,几个大门都是敞进敞出的,我要是拿着东西跑了一定没人知道。
我飞快地折回去,将包装袋又放回花车,对那个营业员说:“我还没交钱呢。”
“那您去中厅交呀,您不知道怎么走?”
“知道知道,我先去交钱,交完钱再回来取东西。”
“那为什么,中厅很远的,你拿着它去交钱,再去逛你想逛的地方。”她又将那个包装袋塞到我怀里。
“那……没问题?”
“没问题呀。”
这时候终于有顾客拿着商品走了,我就紧跟在别人后面。一起去了收银台缴了费,才总算放下心来。原来,这里还真是可以先取商品后付款的。
后来我问了同学,证实那几个敞进敞出的大门也确实没有什么鸣警的机关。奇了。那么如此良好的买卖秩序,也许是得益于新加坡严厉的法律制度吧。
陌生人冒雨相送
又是一日,从商场回来,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刚走出地铁,雨就淅淅沥沥地下起来,我出门时没带伞,虽然住处离地铁站只有3分钟的路程,我却奈何不得。打Taxi似乎不太合算,虽然只有2.4元新币的起步价,但想着刚才在商场花掉了太多钱,怎么样我都不愿意再从口袋里掏一分钱了。
我站在地铁出口处的走廊尽头,望着马路对面的小区,等着雨停。偶尔有一两个人从身后过来,顶张报纸什么的,就奔马路对面去了。
我怕淋坏刚买的商品,就一直站着。新加坡的雨通常来得快去得快,我想一会就会停的。大约3分钟过去了,雨没有停,反而下猛了。刚才出门时还骄阳似火,我穿着吊带装和短裙,趿拉着拖鞋,这会儿,风吹在身上,有些冷了。
这时,旁边出现一个年轻人,正撑开雨伞,准备过马路,他看见我,就走过来,说:“我送你过去吧。”我打量了他一番,冲他摇摇头,没有说话。那个人也没再说什么,自己撑着伞过马路去了。
雨还是下个不停,风也越来越大,我冻得嘘嘘地吐着气。坚持不住了,得叫辆Taxi。无奈这条街上出租车本来不多,这会稀稀拉拉地过来几辆,里面全载着客人。我只有在那里上牙磕下牙地冻着。
刚才那个年轻人又从马路对面走来,手里拎了些水果,大概他刚才是到对面商铺买水果去的。我实在后悔刚才没让他顺路送我过马路,让他再回来看我这副窘相。
年轻人过了马路,进了走廊,收起了雨伞。我低着头装作没看见。感觉到他朝我这边走来,“还没走吗,住哪?”
像遇到救星一样,“那边”,我指了指马路对面200米开外的小区。
“哦,不远,我送送你吧。”
“你,顺路吗?”
“现在不是,不过没关系,反正不远。”
他笑了笑,我也笑了笑。就在他的伞下在雨里走着,我还是谢绝了他帮我拎东西的好意,东西还是自己拿着放心。
一路上反复地说着“谢谢”,我也没有其它的话。到了我住处的楼下,我转过身来,才发现年轻人衬衣左边的袖子全湿了,而我那些大大小小的包装袋却无一处明显的水痕。
几番下来,我已经深深喜欢上了新加坡,对这个城市的文明程度十分信赖。渐渐地也融在其中,像新加坡人一样不随地吐痰,垃圾纸屑一定要投到垃圾箱,提款机前一定与前面的人保持1米以上的距离,遇人需要帮助时友好地伸出援助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