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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生命撒撒娇

2003-04-29陆莹华

台港文学选刊 2003年11期
关键词:冰柜长老心情

陆莹华

对我们一起微笑吧

对于"营养比修养好"的我而言,之所以营养得到充分吸收,主要原因恐怕就是我无药可救的幽默了吧!

我的幽默来自遗传。记忆中的父亲很远,也很近,因为我们相差五十六岁!

父亲学化工,做事严谨,却也是热爱文学,谈笑风生。他常常被邀请到婚礼上讲话,满堂彩的画面我仍印象深刻。在家中,他对我们也是幽幽默默的。妈妈的菜煮淡了,他会说:今天的盐涨价了喔?如果他要我去为他倒烟灰缸,他会说:听说常坐在椅子上不健康喔,你是不是该起来运动一下呢?我的生活态度想必受他影响极深。

据说工程师死后走错地方,到了地狱报到,虽然他觉得不太对劲,还是乖乖地留在地狱。在地狱住了几天之后,他觉得地狱的温度太热,住起来相当不舒服,于是动手设计了一套空调系统,使得地狱不再水深火热。

过了一阵子,他又觉得地狱的运输系统不方便,所以又设计一套捷运系统。然后他又觉得地狱生活太无聊,于是又设计了电视和因特网。为了要向上帝夸耀地狱的进步,撒旦用最先进的影像电话打电话到天国。

上帝接起电话,看到撒旦之后说:"你的气色看起来好极了,到底怎么回事?"

撒旦说:"我们这里最近收了一个工程师,他把我们这里改进得比天国还舒服呢!"

上帝说:"不对呀!工程师都应该上天堂的,你们一定在手续上动了手脚。我劝你最好赶快把他送过来,不然我要找律师告你!"撒旦听了,忽然大笑不已。

上帝很纳闷,问撒旦:"你笑什么?"

撒旦好容易才停止大笑,说:"你以为律师都在哪里?"

我们本身是一块磁铁,如果我们是一块快乐的磁铁,对这个世界充满善意,那么被我们吸引的自然都是美好的事。让我们一起微笑吧!让我们一起彼此吸引!一起拥有上天堂的资格吧!

我用心飞

午后,三位身穿红蓝白衣服的长老,站在员外家门外,迟迟没有动静。员外在窗口和善地挥着手:"朋友们顺道进来喝杯茶吧。"

红长老回答:"我们不能一起进去。"

红长老平和悦耳地解释着:"蓝长老代表幸运,白长老代表财富,而我代表爱,我们之中只能选择一个人进去。"

"有这种事啊?"员外自顾地说着,凝视三位长老,沉吟良久,脱口说:"我选择红长老好。"

员外转身走进家里,蓝白长老跟着进来,员外很惊奇地问:"不是只能请一位长老吗?怎么三位长老都进来了?"

蓝长老忍不住笑说:"你有所不知,如果你邀请的是我或是财富的白长老,确实只有一位长老进来,如果你邀请的是爱的红长老,无论走到哪里,我们都会跟随的。"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罹患癌症。

我不知道当我罹患癌症时,从前我所劝慰人的话语用在自己身上有没有用。

我不知道当我无法劝慰自己的时候,我会用什么心情去看待自己的遭遇。

但是我罹患癌症了,从前我所劝慰人的话语用在自己身上没有用。

我终于知道,我得用感恩的心去看待自己的遭遇。

谢谢所有陪伴我的人,因着你们,我又活过来了。

感谢神的怜悯,因着神的慈爱,我留下来了。

有这样一篇安慰的文章:

"老鹰是世界上寿命最长的鸟类,它一生的年龄可达七十岁。要活那么长的寿命,它在四十岁时必须做出困难却重要的决定。

当老鹰活到四十岁时,它的爪子开始老化,无法有效地抓住猎物。它的喙变得又长又弯,几乎碰到胸膛,它的翅膀变得十分沉重,因为它的羽毛长得又浓又厚,使得飞翔十分吃力。它只有两种选择:等死,或经过一个十分痛苦的更新过程。

一百五十天漫长的操练,它必须很努力地飞到山顶。在悬崖上筑巢,停留在那里,不得飞翔。老鹰首先用它的喙击打岩石,直到完全脱落。然后静静地等候新的喙长出来。它会用新长出的喙把指甲一根一根地拔出来。当新的指甲长出来后,它们便把羽毛一根一根地拔掉。五个月以后,新的羽毛长出来了。老鹰开始飞翔,重新得到再过三十年的岁月!"

在我们的生命中,有时候我们必须做出困难的决定。开始一个更新的过程,我们必须把旧的习惯、旧的传统抛弃,使我们可以重新飞翔。

我已将近五十,但我相信借着众人的爱,我可以重新飞翔!

鸟说:"我会飞!"荷说:"我也会飞!"

鸟鄙夷不屑地看着荷:"你有没有搞错?你已经给钉死在地上,怎么飞呢?"

荷怡然而答:"你用翅膀飞,我用心飞!"

我的故人简历怎么写?

一早,好友来电求援,他好朋友之妻,突然过世,因为出殡好日子找得紧急,告别式的准备也很紧凑,希望我能够帮忙写写故人简历。我赶忙拨空到丧家,询问女主人的情形,以便下笔。

途中,几种心情浮现,首先"岁月催人老",这"催"字好像变成了动词,真的迅速向我们击来;其次,想到人到中年,也许与老友相聚的场合有许多是在告别式上的,最后浮上心头的是唐诗"访友半为鬼"。这句话有人以为是唐诗中最悲哀的一句,也是逐渐凋零的写照。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开始为人写起了故人简历。

上生涯规划课程时,我常常让学生试着写自己的墓志铭,但是怕有些学生有禁忌,我会顺便请他们为我写上一篇。目的是希望他们审视自己希望将来成为什么样子,我也可以看看他们怎么看我的。记忆最深的是有一位学生写到:

"这里躺着一位喜欢出怪怪作业让我们去思考的老师!"

尼克是一位做事很负责尽职的人。有一天同事因家中有事急急忙忙地走了,不巧的是,尼克为了取个东西而不小心被关在一个待修的冰柜里。他在冰柜里拚命敲打着喊着,因为全公司的人都走了,根本没有人听得到。他的手掌敲得红肿,喉咙叫得沙哑,最后只得颓然坐在地上喘息。他愈想愈害怕,心想以冰柜的温度如果再不出去,一定会被冻死。他就以发抖的手,写下遗书。

第二天早上,同事赫然发现尼克已没有生命迹象。但是大家都很惊讶,因为冰柜的冷冻开关并没有启动,也有足够的氧气,更令人纳闷的是,冰柜的温度一直是十六度,但尼克竟然给"冻"死了!他并非死于冰柜的温度,他是死于心中的冰点。

什么是"怕"?怕就是"心"里空"白";什么是"福"?福就是一口田,人人衣食无缺,心中有神(示)有信仰,再加上一口气,就是福气了。圣经上说,不必为明天忧虑,一天的忧虑一天担当就可以了,明天自有明天的忧虑。我也常说什么是永恒?刹那即永恒,所以现在就是永恒,无论我的故人简历怎么写,起码现在我是愉悦的。

我的病房911

准备了简单的行李驱车前往医院,途中接到友人的电话,有人问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生命交到这么小的医院?有人问为什么决定这么匆忙,不去试试中医?这些关心都让我有些犹豫,然而放下电话,我也问自己,为什么?转过头去,我还是跟身边的人说:

"就这样决定了,如果真有什么事,你千万不要自责,这是我自己决定的。日后要多保重,好好过日子,要找一个爱你、也愿意因为你而照顾妈妈和女儿的人喔!"

他瞪了我一眼,我知道那里面有着不忍、不舍,与不愿,就这样握着他的手,车开到医院。

也许真的是小医院,对于没有什么忌讳的我,接下来的两件事却让我心头毛毛的。首先,报到时医生正忙着巡房,护士在电脑里居然找不到我的名字,护士解释开刀房有名字,只是挂号处可能电脑出些状况吧!

当医生起来时,我积压的情绪突然爆发了。我不断地说起自己在这里开刀所承受的压力,居然医院行政如此草率,让我如何能够放心?眼泪不断地流下。陈文利医生不动声色,在为电脑出错抱歉之余,轻声细语地说:"我了解你的心情,如果你还没有准备好,你可以选择延后。"

看着医生的诚恳,我还是点头住院了。没想到,我病房的号码居然是911,感觉真不太好啊!幸好我没有什么禁忌,就这样住院准备开刀了,也许这也是我该学习的功课呢!

一个长者与怕鬼的孩子的一段对话:"如果你看到它,不要怕它,如果你打赢它,证明它不可怕;如果你打输了,也不必怕它,因为只不过跟它一样都是灵魂啊!"

进入开刀房之后,还不是那么顺利。冷冷的开刀房,冷冷的床。我跟护士开玩笑,至少床要温暖些,要不然开刀的人会感冒,更难痊愈。等麻醉师的时间是很难熬的。

这时候我突然想起,刚刚要进入开刀房前,忘记跟身边的人说些体己的话,忘了再交代女儿,所以请求医师让我打个电话。透过电话,谢谢身边人这将近三十年的陪伴与照顾,如果神愿意,希望他能够再陪伴;并且跟女儿说我将留给她三千万:"'千万'要谨守信仰、'千万'要尊敬长上、'千万'要保重自己。"我害怕吗?我也不知道,因为躺在病床上,时间是暂停的。麻醉前,我权且很虔诚地祷告:"求神赦免我已犯之过,求神赦免我未犯之行。"一网打尽,然后安心睡了,不管明天醒来是天堂或人间!

我是“绝顶”美女

会议结束回屏东的第一件事,就是请外子带我到男生理发店去把残余的头发理光。出发前,我还特别带着照相机,叮咛外子在剃四分之一、二分之一、四分之三和全光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地照。我可是难得理光头,一定要保存着这样的纪录才好。虽然他不习惯,我也了解那心情中有诸多不舍,但他还是也随着我在理发厅里玩得愉快。我们也才发现光头也要吹头发,喔!不!是洗完头也要吹头皮呢!

理完头发后,我才发现我的头形居然挺美的,在镜子前左顾右盼看得非常满意,并深深感谢妈妈的功劳。没想到在我快乐地摸着我的头时,老板娘的脸色凝重,她说:"我不知道生病也能有这样的心情,看到你这样,我非常感动,因为我的身体也被诊断有问题,可是我一直不去处理,今天我看到你的态度,给我有不同的感动。"

我跟她说,我没有那么伟大啦!只是遇到了事情,不就是要好好地面对与处理吗?(注:我很高兴,在一个半月后,外子再去理发,老板娘说那天也是她第一天上班,她也去把身体的问题处理了!)

回家途中,我绕道去买了假发。外子不忍听我与老板娘的对话,离得远远的,任凭我挑选,只给我一个原则:"最好与原来的相似。"可是我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金发,因为我想我只有这么一次生病,何必搞得跟原来一样,我可要换个心情啰!我陆续要拥有短发、中长发、长发和连着帽子的长长发,还要有不同的头巾呢。

如果你不小心丢掉一百块钱,只知道它好像丢在某个你走过的地方,你会花两百块钱的车费去把那一百块找回来吗?当然不会,所以啰!我与我旧的头发既然无缘,我就与我新的模样好好相处了!

小女孩每天都从家里走路去上学。一天雷雨下得愈来愈大,闪电像一把锐利的剑刺破天空,小女孩的妈妈赶紧沿着上学的路线去找小女孩。她看到自己的小女儿一个人走在街上,每次闪电时,她都停下脚步,抬头往上看,并露出微笑。

看了许久,妈妈终于忍不住叫住她的孩子,问她说:"你在做什么啊?"她说:"上帝刚才帮我照相,所以我要笑啊!"

对着镜子,我每天笑着抚摸我的光头!

请不要对我的改革视而不见

今天上班是个全新的心情,因为怕吓到同事,所以戴着假发上班。上班途中,突然觉得心情特好,于是决定先到人事室报到。一进门,我就走到主任前面,轻声地说:"新老师报到!"当大家抬起头来时,在大家的惊呼声中,我们都立刻拥有了一个快乐的早上!此后,我将带着不同的面貌与心情上班喽!在办公室时,或把头巾取下或把假发脱掉,或让同事吓一跳,或者调皮的同事会以参拜大师的手势对我,让生活充满了喜悦与变化。

下午,有位主任到辅导室来谈事情,我们谈了约三十分钟。直到他要告辞时,我终于对于他的视而不见有点好奇,忍不住问他:"你没看到我的假发吗?"他尴尬地笑着:"有啊!""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不会想到问问呢?"他还是尴尬地笑笑,然后说:"说实话,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其实我是知道的,真是难为了他。因为对于这些伙伴而言,问了怕我伤心,不问也是一种疑惑。所以我都会采直接告知的方式让他们也有所了解,避免他的不自在造成我不舒服的感觉,也避免了他的尴尬。

事实上,我一向都认为诚实是处事的最上策!在我生病之初,除了年迈的老母亲外,我从来不隐瞒我的病情。能够谈的,多谈一点,不能谈的,少谈一点,但是我绝不隐瞒。

因为我一直认为说谎的人要记忆特别好才行,要不然还得要用更多的谎言去圆谎,而我,因为记性不好,避免犯错的最好方式就是诚实以对,尤其我深深相信隐瞒的事没有不显露出来的。生病这事如果自己能够面对,实在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对于生命,我也是如此诚实以对的。

有一个老太太买了一个新的用品,她翻阅着说明书,弄了老半天,用尽心思,想把用品拼凑起来,没想到却是徒劳无功,她只好将这堆东西丢在一旁。过了一段时间,她意外地发现家里的外佣,竟然将那件复杂的东西拼装完成,而且使用得极为顺手,惊讶之余,问道:"你是如何完成的?"

女佣回答:"我不识字,只好尽量用脑筋了。"

我们太习惯在传统或知识中打转,以致反而失去单纯的想法或意涵,也许不用外在规范和约束,回到最基本、最单纯的起点,是内心最直接的体认,生活会更单纯,收获会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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