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三首

崔国发

太阳偏西

它几乎带来了一切，超越干净的天空

书写落霞的俳句。孤鹜斜飞

赶在天黑以前，点亮星星的灯盏

狂飙落地，血气升腾

不知道它如何璀璨地落下

这一天的最后一笔

一片绯红的颜色，在我的头顶漫游

于寂静中被人神往成微醺的光照

说好了早出晚归，那浓浓的乡愁伸手可及

太阳偏西。我不知道黄昏的幻境

是否会被鸟翅带走？一千次地晚唱篱落

仿佛神谕，它似乎就要随风 圆 寂

而新生，抵达心灵的一瞬

那时我抬起头来，忽然感觉到

太阳悲壮的话语，到底是什么？

一枝隔年的桃花

仿佛早已存在，最初的光晕冷凝

一瓣一瓣的粉红，抛尽过去的神色

时间太长了，一枝隔年的桃花

再也辨不清，微雨的相思和羞怯

无法不再一次潜入记忆深处

去年的这个时候，它曾绽开探询的字句

每朵花在新的诺言之外闪烁

缤纷的泪滴，蓦然进入阳光的血脉

南风走后，它真想把时光倒回去一次

许多花已经枯萎，剩下的那些

伴随一只蝴蝶的呼吸，它们不敢想象

接下来的事情，可能是一种孤独

也许它们曾经爱过，在春天的夜晚

望断：最后的花季温暖而安详

但任其美丽容颜滑落，无言的感动

这时候月色清白，一身脉络在风中簌簌

旧时的河床

河水锐减，在霜的秋天

褪变成隐秘之间一个简单的事实

只有两岸的榆树，能准确记住

水中之鸬鹚在潮湿的语境中触及的

瑟瑟的水草和那一瞬间逝去的影子

尘嚣散尽，时间的灰烬碎落

汉语的石头露出嶙峋

好似风的寒暄但我并不觉得

那一管清瘦的蒹葭白发苍苍

无需涉水荡棹去年的鸭子

再次回到河床

圈点或衔接着往日的泥泞和汹涌

几乎被风带走。微波渐渐地

冷寂下来很多皱纹在河底出现

而坠落的是卵石，它们越来越圆滑

它们是水长期以来娇惯的孩子

虽经深深地沉潜却不曾激进

任由记忆隐退成一片沙滩

这时我看见，一群赤足的稚子走过来

在从前，我也经常目击这样的场景

追随着脚印与源头的血

他们的童心被洗亮，而一片蒙昧

在混沌中拧干

拷问旧时的河床：也许他们还不懂得

流年似水其实最重要的是现在就掬起

一束美丽的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