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遇记
2003-04-29钟启云
钟启云
在一家老古玩店的角落里我发现了它。精巧的五彩中国结只有寸许长,系着一只指甲大的碧色心形小锁,沉沉的铜绿色钩沉着不知名的陈年往事。只卖五十元钱,我买下了它。一开始我把它挂在手机上,环佩叮当,摇曳生姿,甚是惹人眼目。后来,满街的中国结铺天盖地,我嫌恶俗,索性只把小锁摘下来,做了项链的坠子,隐藏在衣衿深处。
后来发生了一件奇异的事。
我学的是财经,却整日做着诗人梦,逢到自习或休息时便同文学系的几个密友到处“采风”,盛夏咏荷,暮春赋柳,所写诗文汇集成册,却无一篇变成铅字,于是,圈子便愈来愈窄,最终只剩下三五死党坚守阵地,大叹怀才不遇,颇有同命相怜的感觉。
不知从何时起,我们的队伍中增加了一人,多诗才而善交谈。但他却不为作诗而来,终日背着画夹,每到一地,当我们咋咋呼呼,或仰天长啸或低首徘徊之时,他远远支起画架,只在一旁写生,涂抹的东西亦很少让我们看见。我们私下里叫他“编外”,表面上喊他“画家”,他则喊我们“诗人”;
有一天傍晚下着大雨,同学们都去礼堂看电影了。我抄着手站在学生公寓的走廊里,贴窗而立,望着白亮的雨幕,在心中用诗句百般状摹雨景,却忽然听到了悠扬的笛声。
笛声清亮而幽远,低回婉转时如泣如诉,高亢昴扬时清越激荡,我的诗情由大雨而转移到弄笛人身上,是一种讶异,还有一些仰慕,更多的是好奇,暮色苍茫,大雨如注,是谁在演绎如此清雅不俗的笛声?我徇声找去。
楼里空荡荡的,我遍寻不着,更激发了好奇心,便取了伞,索性来到顶层的露台上,然而刚刚踏上露台的台阶,笛声便嘎然而止。露台上一柄大洋伞,伞下惟一人、一椅、一画架、一笛而已,我长出一口气——是“编外”。,
“画家,真有兴致呀!”我举着伞,走了过去。他很意外的笑了,揶揄道:“绝怜高处多风雨,莫上琼楼最上层。诗人,是采找雨中的灵感吧!”.我不置可否,对他说,“古代西湖边住着一个书生,有一年冬天下鹅毛大雪,他诗兴大发,冒险和书僮撑船到湖心亭赏雪,历尽艰辛到了亭中,却发现早有一位书生在那里抚琴吟诗。书童叹气说,‘莫道我家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我们同时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你会吹笛,”我俯下身,看见搭在画架上的一支竹笛,笛身被摩挲得润泽发亮,显出吹笛人的勤勉。“编外”将笛递给我说,“不想试一下吗?”我有点局促,然而笛上的一枚饰物解除了我的尴尬。那是五彩丝绦环绕着的一把紫铜小钥匙,闪着极其诡异的淡淡寒光。我屏住呼吸,轻声问道“怎么你们男生也喜欢挂这个?”“是母亲的家传之物,吹笛也是母亲教的。””咦——”他望着我,忽然发出一声惊叹,我寻着他的视线低头望去,在不经意的俯身之际,自己的项链坠子已跳出衣领,赫然垂在胸前。我们同时望着对方,眼睛里有同样的惊奇。
“显然,它们很像。”我故做轻松。但是,我知道,绝不仅仅是像,这两只饰物的质地与纹路是一样的。“我们应该做个试验,”他表情凝重地说。他把那枚小小的钥匙解了下来,走到我面前。他清亮的眼睛炯炯望着我,我们有片刻的沉默,尽管有雨声的鸣响,但依然感觉到彼此心跳的声音。钥匙缓缓插进了锁孔里,随后我似乎听到一声低响,很生涩,很古老,之后那枚心形的锁从我的项链上一下子滑了下去。原来这枚锁不只是一个装饰,他把它打开了!
在风雨中我听到了雷的轰鸣声。
那夜我一直在做梦,梦里有各种各样的声音,笛声和着雨声,交迭响彻。
此后我们依然在一起出游,他依然背着画夹,我依然涂抹诗稿,只是彼此疏远了。有一天,他送来一大迭画稿,打开看时,每一张竟都是我的肖像画。我终于借故退出了这个文学小圈子,声称要准备毕业论文,后来听说他也不再参加此类的活动了。
世上可有开启梦境的钥匙?
笛声总是在有月的夜里响起,亘古不变的清辉照彻着古今的清愁。我将窗户掩上了,也掩上无数飞花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