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倾吧
2003-04-29本刊
本 刊
本刊:您好!您为本刊撰写的专栏“走近名家”在本刊设立以来,受到读者的关注,也提高了本刊的文学品位。
安武林:谢谢,很荣幸。我的文字能被读者喜欢,是我的幸运。感谢贵刊给了我一次和读者交流的机会。(笑)
本刊:您在国内多家报刊设有随笔专栏,如《中华读书报》、《中国图书商报》等,您能抽出宝贵时间为本刊撰稿,非常感谢您一年来的大力支持。并向您所从事的卓越的创造性劳动表示深深的敬意。能否介绍一下您近一年来还做了些什么吗?
安武林:近一年来,我开了六七个专栏。基本上都是书评专栏。所以,几乎每天都在读书。搞评沦的惟一好处,就是强迫自己读书。因为在这个时代,读书的大环境和小环境都不是很好。冯亦代说过,一天不读书寝食难安,三天不写作,就像丢了魂似的(大意)。我很喜欢他的这种精神。对于那些喜欢读书的作家,我向来是高看一眼的。比如余华、苏童、残雪、张炜、刘烨园、曹文轩……他们的读书随笔之类的文章写得很精彩。我觉得,一个优秀的作家,首先应该是一个很好的读书人。
另外我出版了长篇校园幽默小说《泥巴男生》。这是我的第一部长篇。在此之前,我始终在写短篇。这是一次很好的尝试。还给湖南少儿出版社和明天出版社写了几本幼儿童话书。同时给海天出版社整理我的两本评论集。还将主编一套长篇的校园小说,写一本长篇小说。3月份去了一趟北京,给中央电视台“东方书城”做了一期节目,介绍美国的长篇小说《波丽安娜》。这是一本很优秀的小说。我给这本书写的书评,在全国10家报纸刊物刊出,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在京期间,走访了高洪波、樊发稼、金波、张之路、曹文轩、孙幼军各位师长,王泉根教授去了韩国讲学,未能谋面。还见到了杨鹏、葛竞、罗英、周晓枫等朋友。同时,还很高兴见到了现代派水墨画家东方涂钦,有意思的是,他的住宅楼下面是宋祖英。楼上是陈道明。值得回忆的是,那天是三八妇女节,高洪波书记在中国作协参加会议,马上还要参加另一个活动,这期间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全部被我占用了。很是感动。在蓝旗营,曹文轩教授请我吃火锅。他是南方人,我以为他吃不惯这些东西。没想到,他不怕辣。在他儒雅的外表下面,掩藏的是刚烈的男人的性格。吃完晚饭,在过天桥时,那儿有几个买玫瑰花的,曹文轩教授买了三枝。他笑着对我说:“家里有三位女同志呢。”三位女同志里面,有一个是保姆。我心里一动,好个体贴细致的男人,好个生活有情调的男人。当晚,我赶到了北京外交学院孙幼军教授家里。我们就像爷俩似的,一根接一根抽烟。我们从文革聊到当下的文学界,——直聊到深夜一点钟。我从北京回到西安,接到了孙幼军教授从北京寄来的《孙幼军文集》精装本。他在信中说,怕我提着太沉,所以给我寄了。心中感动不已。
本刊:您生活工作在古城西安。这座古城的文化积淀和人情风物对您的创作是否有很大的影响?有什么样的影响?
安武林:西安是一个古城,文化名城。这里的人是纯朴的。相对于其他城市而言,他们没有现代化的气息。这种踏实的精神,很少有投机的成分。尤其是,这里居住着一大批文化或者说文学名人,他们是我喜欢的。比如陈忠实、贾平凹、李星、肖云儒、王愚等。他们对我的创作或者说治学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比如说,有一次,我去评论家李星家里。看见他穿着大裤衩和背心,正在挥汗如雨地为深圳一个作家看稿子。这本长篇小说有几十万字,是写在稿纸上面的。他在上面圈圈点点,看得很认真,那时,他已经检查出了还几种疾病。那个时候,我突然对评论家产生了一种由衷的敬意。我也给自己定了一个原则:不看完书,不动笔写评论。从我个人的创作和评论的体验来看,我感觉评论家的辛苦和回报都远远不如作家。余华在《读书》杂志上曾经写过一些读书随笔的文字,他写一篇文章,要读好多好多书。所以,我对评论家都抱有一种体贴、理解的敬意。还有陈忠实的朴素、诚实、不喜欢张扬的个性,也给了我很大的影响。这些,我在《陈忠实的脸》一文中有记述。在西安,我还有一些很净洁的报社朋友。我们过一段时间,就要小聚一次。在小聚中,一个不变的主题是:闷死了,我们去乡下走走。有一次,我们出发了,去了山里,到了农家小院,在山里看见了野生的风景。那些风景就像是明信片里的风景一样,美不胜收。我还有一个朋友,她在《女友》当过编辑,现在在《爱人》下半月当主编,是个才女。小说和美文写得很漂亮。《读者》转载过她很多文章,出过不少书。我们每过一段时间,就要在电话中相约,去书店看看。她是一个深居简出的人,西安期刊圈内的朋友都知道。很有意思的是,我们除了谈书,从没有谈论过别的。我对她的生活一无所知。有一次,她出了长篇小说《伤感之城》(上海文艺出版社),我们在咖啡店里,她送给了我。我一看,笑了,我说:“怎么没有签名啊!”她取出笔,很认真很秀气地写下了“安武林老师指正”几个字,我哈哈大笑。我很珍惜这些没有任何功利关系的朋友关系。他们也是我散文中一个永恒的主题。
本刊:你的故乡在哪里?故乡作为一个永恒的意象在您后来的写作生涯中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并请谈谈您的求学生涯。
安武林:很久以前,故乡是一个很具体的名词,它就指我的家乡,山西晋南的一个小村。多年以后,我突然发现,故乡是一个很宽泛的名词。她存在于一切美好的人与事中。一切美好的事物的核心,都是故乡的芬芳。美的人性、美的自然都是故乡。我从小就有一个文学梦,在这一点上,文学是我的故乡。我在.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一个北京插队知青、也就是我的班主任,让我看了一本长篇小说《海岛女民兵》,这个世界向我打开了另一扇窗户。从此,我喜欢上了阅读小说。同时,也学会了爷爷的祖传手艺——炸麻花。这一点我很自豪,因为我走遍了几个省,还没有见过谁能比我更优秀。按照一斤干面炸十二条麻花算,我一分钟最快的速度能搓成四条麻花。文学给我搭建了一个坚实的小屋,一切的不幸和苦难、还有贫困都不能奈何我。非常遗憾的是,因为阅读小说很痴迷,所以在六年级之后,我所有的功课(除语文之外》都是红灯。小学毕业证都没有拿到,我就停学了。一边种地,一边做厨师;一边读书写作。1984年,我去过西宁、兰州打工。1985年,我上了一所职业中学。1988年,被山东大学免试破格录取。那时,已经发表了不少诗作。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和山西几乎·所有的媒体都报道了这件事。《山西日报》的头版头条报道是《高考未开场通知书已到农民安武林被山东大学中文系免试破格录取》。我只能说这是一个运气而已。但是,它却改变了我的人生。我的一生似乎都在漂泊,这种漂泊感是一种找不到故乡的漂泊感。但是,在我所经历之处,却处处都有故乡的芬芳。我在济南上了四年大学,不可思议的是,却从来没有去过泰山。仅有的一次,朋友们要一起去,而我那时正在看《渴望生活——凡高传》,看得昏天黑地,热泪盈眶,所以没有去。我喜欢去那些有朋友的城市,不厌其烦。无论多么美好的美景,如果没有朋友共赏,对我一点儿吸引力也没有。从这个意义上说朋友就是我的故乡。所以,在我的散文和随笔、包括小说中,友谊是我永恒的主题。
本刊:在职员、作家、父亲3个角色中您更喜欢哪个,您怎样处理它们?
安武林:在职员和作家、父亲这三个角色中,我更喜欢作家这个角色(笑,这种爱有点自私)。在职员方面,我是以放弃现实利益来保全我的自由的思想的。在这个万人以上的大公司里,我不干秘书科长了,交出这份小小的权力和应得的利益,得来的是自由和清闲。我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和丈夫。在这一点上,我很感谢妻子。我之所以能安静地保持恬静的心态,清澈地读书或者写作,全是妻子的功劳。我能做的是:对妻子的批评、牢骚、甚至是责骂永远保持一副笑脸和一个随和的脾气。
本刊:谈谈与本刊的专栏有关的话题。您对当代文坛多位名家逐一进行了独到深刻的描摹和解读,让我们了解了他们生活创作等方面鲜为人知的个性等方面。那么通过您与他们的交往,您有没有发现他们有什么相通的东西?
安武林:我在“走近名家”这个专栏里,采取了一种独特的解读方法,这种方法是从茨威格那儿学来的(其实也不新鲜):心理解读。无论是一个人的生活细节、语言或者是作品,还是他们的生活,我想总有些极度真实的东西被遮蔽着。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而不能得以表现,既便是有所表现,也容易被人们忽略。我愿意把它们挖掘出来。在这方面,茨威格是伟大的天才,我觉得他的传记是最优秀的。在与名家接触中,我非常愿意观察他们。在那些非常琐碎的、细小的细节中,哪怕是片言只语中,也有真实的性情、宝贵的精神的闪光。我的心灵沐浴其中,经受感动,接受升华。也许在一瞥之间,我就能感受到他们心灵的激荡。他们是一本书,真实和美丽都在细节中。我发现,他们的共同点就在于很随和很谦虚很朴实,但是在学术或者创作中,他们又是很坚定的。尤其是在不同的见解中,他们很难妥协。在文学创作中,他们的敬业精神或者说他们的甘苦很难为外人所知。曹文轩对于纯美的艺术追求,金波严谨的创作态度,秦文君良好的心态……如不细心体味,便不能进入他们那些不为人知的世界。创作就像武术一样,人到了很高的境界之后,反而是一种谦和。为人也是如此。
本刊:据说您还是一位知名的儿童文学作家和评论家。好像很多作家都有过儿童文学写作的经历,尤其在国外,如托尔斯泰,罗曼·罗兰早期也写过儿童作品,马克·吐温则干脆以两部被儿童文学届视为经典的小说传世,在中国当代也有这样的例子,如刘心武、王安忆……说说其他作家和您的儿童文学情结。
安武林:是的,很多作家都写过儿童文学作品。贾平凹最早的一本书,也是儿童文学。我记不住名字了,是中国少儿出版社出版的。如果再推到现代文学上,周作人对中国儿童文学的贡献也是很大的。儿童文学,在国内存在着很大的认识上的偏见。这种偏见一方面来自读者,另一方面来自作家本身。在儿童文学圈内,也存在着很大的分歧。这种分歧在于:下意识为儿童创作的东西,被人们称为儿童文学;无意识创作的儿童文学作品,往往就被划到成人文学里了。在我看来,赫尔曼·黑塞创作的《彼得卡门青》和《在轮下》都是儿童文学作品。在儿童文学圈内,有一批作家是以成人视角关照儿童文学创作的,比如说曹文轩,还有青年作家薛涛等等,还有一派是站在儿童视角写儿童文学的,如张之路、秦文君、郑春华等等。他们的作品的审美风格是不同的。我很喜欢儿童文学创作和评论。我有一个很形象的比喻,我写儿童文学作品时,心里很清澈很恬静,我视为一种滋补。而搞成人的随笔、散文,则是一·种消耗。中国作协书记处书记高洪波曾经给我在信中写道:儿童文学是一个神圣的事业,也是一个诱人的事业。他的话给了我很大鼓励。我愿·意终生沉浸在甜美的梦里,为孩子们创作。
本刊:您的创作历史有多久?谈谈其间的甘苦好吗?对爱好文学的青年朋友们留些有帮助的话。
安武林:我创作的年头不少了,八十年代末开始的。创作的历史和成就不成正比(笑)。最初的时候,我在农村,光退稿信就收到了一百多封。最早,先写诗歌,后来转散文,再后来写小说,最后是写随笔和评论。涉足每一种文体,都会有新伪体验。我始终是以平和的心态看待我的作品的。我想,是执著的爱使我走到了今天。我在农村和职业中学时,有很多优秀的文学青年,创作天赋相当好,但是他们都半途而废了。很可惜。如不然,文坛上会多一些熟悉的名字。马雅科夫斯基说,爱是万物之心。尽管他是写给情人的,但在我看来,适合一切有理想有事业的人。另外,我非常愿意向文学青年朋友说的一句话是:多渎书。我看到那些文学大家们都在读书,他们成就非凡了,还是在孜孜不倦地读书,所以,想走文学路的朋友们更要多读书了。我个人的体会,写作水平的提高,也和读书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一个人想站得高些,就必须站在梯子上,而这梯子,就是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