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个理由嫁出去

朱飞燕

一

把你的手拿开。林琼大声叫着。林小凡悻悻地将手从林琼的肚子挪开：什么了不起，我还不爱摸呢。

你以为你还是孩子，你已经20岁了，大学生!林琼用被子将自己盖好。

林小凡似乎很生气地从床上坐起，我回我床上去睡了，你别再叫我。

回来。林琼拉住林小凡：这么大了，就不能替妈妈省省心。

省什么心?是你交男朋友，又不是我交男朋友。林小凡又躺下。

我为什么到现在才交男朋友，不都是为了你?

少来。林小凡又坐了起来：嫁不出去就是嫁不出去，不要怨我。什么就因为怕我受委屈才不嫁人，守寡十几年……哎呀，我听多了。林小凡跑到客厅自己的床上躺下，但她的嘴仍旧没有停：哪一年你不拿几张破照片选啊选的，别再挑剔了，你不小了，加多岁的人。

38岁。林琼更正。

可你的身份证上不是写着41岁吗?

我那是为了生你虚报了年龄。

噢……林小凡有点明白了，原来你和我老爸结婚时连婚龄都未到，太可怕了。38岁，我今年20岁。林小凡算着，那就是说你17岁就有了我，而那时你还只是个高中生。哇，你不仅早婚还早孕。

林小凡正说着，林琼已冲到她床前掐住她的脖子，你瞎嘀咕什么，找(卒瓦)呀，我和你老爸是自由恋爱，有你是那个时代的产物。

什么时代的产物。林小凡不服气地说：难道有我也是文化大革命的错?你一没上山二没下乡，明明是你自己不守……

林小凡还未说完已被林琼掐得说不出话来，她求饶地摆摆手，林琼松开了她：不许瞎说，我可是你亲妈，我当时不那样现在你还不知道在哪个猪槽里舔糠呢!

林小凡不再说话，林琼示意林小凡往床里挪了挪，然后她也上了床。接着林琼从睡袍口袋中拿出几张照片：真的，女儿，帮妈看看，哪一个可以。

其实照片也不多，就三张，但林小凡这么翻来复去地看过几遍后就显得多起来。

怎么样?林琼焦急地问。

我觉得这个人不错。林小凡指着一个穿着名牌西装的中年男子说：45岁，跟你很配；身高175CM，不高不矮；海外华侨，对我有帮助。

可他有个儿子跟你一样大。

那有什么，你不是也有个20岁的女儿吗?

那不一样，我风姿绰约，依旧年轻，其实走在外面，你不说我是你妈谁知道我有个这么大的女儿?林琼拿起另一张照片：我倒觉得这个不错。博士后，未婚，虽然个子不高，可年轻有为，他对你也有帮助，国外留学回来。

可他今年才34岁，比你小4岁，配我还差不多。林小凡烦躁地将那张照片抢在手中。

你什么意思?林琼夺回照片：什么配你?是我找丈夫，你老是把你提出来干嘛?是不是你看上他了?

我看上他?林小凡不服气地：你看他发育不全的样子，做丈夫行吗?

怎么不行?就是这种老实巴交的人才可靠。林琼说着似乎醒悟般地又掐林小凡的脖子：什么行不行?你懂什么?

林小凡被掐得不停地咳嗽，林琼又松开了她，林小凡趁机靠在林琼的身上揉着脖子：如果不是看在你是我妈的份上，我早就跟你翻脸了。说着抱住了林琼：我要睡觉了，我明天还有大课呢。林小凡说着闭上眼睛像真睡着似的轻声打着呼噜。林琼一个人一张张看着照片：小凡，看来看去我还是觉得这个博士后可以，你看呢?

林小凡在林琼的推攘下又不得不睁开眼睛勉强看着：年龄虽然小点，但是还行，没有孩子，没有负担，有经济基础符合你的标准，只是不够帅。

经林小凡这么一说林琼也感觉到了：真的，长得太一般了，你爸多帅呀。

就是。林小凡见自己说动了妈妈也来劲了，老妈你虽然38岁了，可看你皮肤还这么好，人也漂亮，身材棒气质好，他就算是个博士后也配不上你。现在博士后算什么，街上随便一抓一大把，何况老妈你再婚肯定不能找一个不如咱爸的男人，对吧?

林小凡说着手又伸进了林琼的怀里，林琼正得意着她的话时突然感觉到了这只手，她瞪眼看着林小凡：把你的手拿开。

林小凡反而将林琼抱得更紧了：这可是在我的床上，我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二

林小凡一进教室就看见劳海冲他眨眼睛，她没理，径直走到艾晓的桌旁，那里有个空桌位。

跟劳海吵嘴了?艾晓边在书上划着边问。

谁也没规定每天一定要和他坐在一起。林小凡打开书，也开始用笔在上面划，划着划着林小凡突然停了下来，今天听课的人怎么这么多?

艾晓不作声，只是用嘴向讲台上努了努，林小凡这才看见今天讲课的是一个帅气的年轻人。她顿时来了精神，哪里的?

不要问我，我也想知道。艾晓说。

哇塞，难怪今天没人通知我上课呢?林小凡盯着台上模样很帅的老师。

你可不要破了咱们的规矩。艾晓说：说好了的，逻辑老师归你，伊娜连录相带都借来了。

录相带?什么录相带?林小凡俯下身体低声问道：是有色的吗?

你想到哪里去了?艾晓推开林小凡：是公关术。

公关术?林小凡不解地摇摇头：我才回家住了两天你们俩就背着我弄来这么一套东西，这种小事还需要看录相带?

下课后还是去看看吧，伊娜的表哥在家录制了一个星期呢。

录相带镜头一：校园里，女生趴在一张石桌上睡着了，石桌上散放着英语课本、录音机及磁带。年轻的男老师路过，走上前拍拍女生的肩，女生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他。

男老师：女同学，你这样会感冒的，要睡觉就回宿舍里去吧。

女同学：(羞涩地)没关系的，老师，我要在这里练习英语口语。

男老师：噢，是这样，但是要注意，现在天气还很凉。

女同学：谢谢老师的关心。

男老师转身要走，女同学叫住：老师，我可以向您请教一个问题吗?

男老师站住：当然可以。

女同学：英语怎样才能过四级?

男老师笑了：当然是多听、多练、多背。

女同学：可是……(低下头)我感觉非常吃力……(有些抽泣)

男老师急了：怎么了?

女同学抬起头，红着脸：老师，每次听您的课我都很紧张，(似乎鼓起勇气)您能帮助我吗?

男老师紧张地：帮您什么?

女同学：我是说过四级……

哈、哈、哈、哈。林小凡几乎快把肚皮笑破了：真有意思，这是哪个傻瓜拍的?

这只是给你做参谋的，行不行自己看着办。伊娜很不高兴的样子。

录相带镜头二：

朦胧的雨夜，细小的雨丝在半空中飘舞着，穿着灰色风衣的男老师在雨中漫步行走，突然他停住了，他的前方站立着一个带着一脸的沉重、无奈、悲伤、痛苦、绝望……的女同学。

男老师：你……怎么了?

女同学：……

男老师走近：需要我帮你吗?

女同学看着男老师：有句话我一直想对您说，可总是没有勇气。今天趁着夜色我要说出来，不管您是否愿意听我都要说出来。也许说出来后您会讨厌

我，但是我还是要说出来。

男老师：既然这样你就……不要说了。

女同学：不，我要说，我一定要说，老师，这句话憋在我心里好久了，如果今天我不说出来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说出来了。

废话。有什么屁就快放好了。林小凡忍不住说了一句。

女同学：我喜欢您，老师，我真的好喜欢您，从见您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了您……老师。

林小凡刚要笑伊娜就快速地捂住了她的嘴：你要再笑我就掐死你。

林小凡忍住了：好，我不笑。可是你准备这样追你的英语老师，还是你……林小凡又看着艾晓：准备这样追你的哲学老师?

这不是让你参考吗。艾晓说。

参考?如果参考这些我们这三门考试一门也过不了关，没一个老师愿意将考题透露给我们!不看了。林小凡说着要跑，伊娜拉住她：我们还没有谈具体方案呢?

经伊娜这么一提醒林小凡想起什么来：我觉得我们上次的分配方案有些不妥的地方，应该修正一下。

什么地方不妥?

第一，逻辑老师年龄最大，最没意思；第二，哲学和英语老师都很年轻并且帅；第三，我的经验有限勾引老头子需要时间；第四……

有完没完。伊娜打断了林小凡的话，这可是我们三个当初抓阄决定的。

什么抓阄?是你们俩挑剩下的就归我了。林小凡不服气地：我当初没跟你们争，我想至少哲学老师也挺老的，还是个有老婆的人，可是现在就不同了，他挺年轻英俊的。

你这人真没劲，当初定过的现在怎么换?伊娜瞥了林小凡一眼。林小凡也不甘示弱：怎么换?重新抓阄。凭什么你们俩追的都是帅哥?

不要吵了。艾晓扯开两人，我们当初订这个计划，不就是因为逻辑、哲学、英语是我们三个人的弱项吗?如果我们这次过不了关，就要补考。别忘了补考费很贵的，而且我们三个的家境也不是很好。

反正我不干。林小凡说：你们俩公关的都是帅哥型的人物，而我的逻辑老师却是一个30多岁的鳏夫，我不干。

鳏夫怎么了?不是更容易公关吗?伊娜软了下来，搂着林小凡的肩膀：再说了，我们只是为了考试过关，又不是真的要追求老师，何必挑肥捡瘦的?

那么你们就派一个人去对付逻辑老师好了，我随便对付英语老师或是哲学老师，我不怕难度大，难度越大对我越是一种挑战。何况……林小凡看了看艾晓和伊娜，我认为——我比你们漂亮一些。

你……伊娜又忍不住了，艾晓眼看两人气色不对忙又劝道：行了，行了，咱姐仨好歹也是新闻系的招牌人物，现在为这么几个老师争得脸红脖子粗的，让外人知道了多没面子。

三

周末的春季，校园里鸟语花香，百花争妍。林小凡嘴里哼着小曲抱着一本书和一个练习簿穿过一片绿草地，迈着轻快的步伐跃上通往图书馆的台阶。她站在图书馆门前先环视了一周，然后向艾晓和伊娜坐的位置走去。

艾晓和伊娜正在埋头看着各自的书，林小凡重重地在两人背上拍了一下然后坐在一旁的空位上：二位，最近的战绩如何?

伊娜非常仇恨地看了林小凡一眼：你今天脸色很好么，是不是晚上有活动?

没什么太大的事，也就是约了我们的逻辑老师跳舞。林小凡得意地说：怎样，带上你们的哲学和英语老师?

得了。艾晓白了林小凡一眼：帅哥不如鳏夫那么容易搞定。

早就跟你们说了，把最困难的让给我嘛。林小凡从口袋中拿出一包口香糖打开分给她们吃，她边嚼边说，要不要我帮忙呀?

你也别太得意了。伊娜突然看着林小凡的背后说。林小凡回头一看，劳海非常严肃地站在后面。

我想跟你谈谈，小凡。

谈什么?林小凡有些不耐烦。

你出来，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

这里还不够安静吗?

劳海四下看了看，吞了口唾沫。你最近经常和逻辑老师在一起，他是不是在追你?

劳海的声音很大，整个图书馆的同学都侧过头来看林小凡。林小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看着有些幸灾乐祸的艾晓和伊娜，压低声音：我估计你们都不想逻辑考试及格吧?

艾晓和伊娜立马反应过来，她们上前拉住劳海：你今天怎么了?这是图书馆，大家都在学习。但劳海却用力拉着林小凡。林小凡没有办法，只好拿起书和笔记本跟着劳海出了图书馆。

你到底想干什么?出了图书馆，林小凡的声音可就不弱了，倒是劳海软了。

我想问你是不是和逻辑教师在谈恋爱。

谈恋爱又怎样?他没老婆，我没嫁。林小凡不依不饶的。

可是，可是……劳海也不知说什么好：我喜欢你，小凡，你看他那么大的年龄……

大年龄怎样?林小凡说着身上的呼机响了，她低头看了一眼。

怎么了，逻辑老师又呼你了?劳海怯怯地问。

不是啊，是我妈。林小凡恨恨地扔下劳海要走。劳海拉住她：不要走，小凡。

林小凡甩开他的手依旧向前走着。劳海突然说了一句，那呼机还是我买的。林小凡站住了，她停顿了一下，回过头来，重新走到劳海的身边，取下呼机，看了一眼劳海：是你买的是吧，那么给你!林小凡将呼机扔在劳海身上然后愤愤地迈下了台阶。

四

你有什么事?在一家大商厦门前，林小凡跑到林琼的跟前。当时林琼正一边往嘴里塞着冰激凌一边看着手表：30分钟，你晚了30分钟你知道吗?

塞车嘛。林小凡有些不耐烦，你到底有什么事?

没什么。林琼将剩下的冰棒塞进林小凡的嘴里：今天晚上你妈我有约会。

是吗?林小凡来了精神：跟那个海外华侨?

不是。博士后，姓王。

噢。林小凡有些意外，你还是选择他，他可比你小4岁。

你听清楚。林琼搂着林小凡的肩膀向大厦里走去：现在你妈我的年龄是34岁与他同龄，并且没有孩子，记住了?

记住了。林小凡非常不情愿地点点头。

商厦很大，东西很贵，林琼从一楼逛到五楼还没有决定到底买什么东西。化妆品、时装、鞋、帽，她几乎都看遍了，但就是没有决定买什么。可是林小凡逛得已有些烦了，但她不敢言语，毕竟这是妈妈这些年来第一次决定赴约会。

这件衣服怎样?林琼指着一件衣服说。

不错。林小凡忙说。

可我觉得颜色老了点，适合中年女人穿。

难道你不是中年女人吗?

你说什么?林琼一脸的不高兴。

噢，对不起，我忘了，你今年38岁。

你敢再说一遍!林琼掐着腰看着林小凡。

怎么了，38岁也不准说?

对，不能说，我是去约会，我的约会对象是34岁，我不能让他看出我有38岁。

可你有38岁呀。

你闭嘴。林琼大声叫了一句，林小凡捂住了耳朵，售货员也吃惊地看着她俩。

OK，OK。林小凡点点头；那，那个，我……要叫你妈妈?

一股恨意从脚下升起，林琼握紧了拳头，林小凡向后退了一步，摆摆手：对不起，对不起，“妈”我也不叫了。

林小凡说完转身要走，林琼拉住她：干什么，我

还没买衣服呢?

不要拉着我，我现在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林小凡故意做出非常冷淡的神情。

这样也行。林琼松开手，那么这个月的生活费我想是不用给你的了。

林小凡咬紧牙根瞪着眼睛看了林琼一会儿，狠狠地说：行!

林琼瞬间拉住了生气的林小凡：好了，好了，不要这样嘛。我们的关系我们自己清楚就行了，你又何必这么认真呢?你也不想想。自从你3岁时你爸工伤离开了我们，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再说了，你也20岁了，老妈不可能跟你一辈子，老妈嫁得好了，你也好。林琼拍拍林小凡的脸：好了，宝贝，别跟妈怄气了，妈跟你闹着玩的。再买什么妈都听你的，啊。

于是，母女俩继续逛商场。

在爬上第六层特价商品的楼梯时林琼突然将林小凡拉到一边：记住不许再叫我妈了。

为什么?

你难道没看见吗?那售货员本来对我挺好的，拿一些年轻女子的衣服给我试，你这么一叫妈，她们的眼神立刻就变了，尽拿一些老太太的衣服给我穿。

没那回事?林小凡不服气地，我做你女儿很丢脸吗?你也不满街找找，有几个女儿像我这样既陪妈挑男朋友，又陪她逛街买衣服，还陪她上美容院，你去打听一下。

行了，委屈你一下。你就别叫妈了，再说我才38岁，也不应该有你这么大的女儿。

林小凡愣在那里看了林琼几眼，明白了，这还没嫁出去就想甩了我是吗?我估计你当时根本就不想生我……

好了……说几句你就没完没了了。林琼拉着林小凡继续走着，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好了。有了你我也算是倒霉，不想生你你还不是长这么大了?

五

林琼进门时，林小凡正坐在床上看电视，见妈妈回来忙兴致勃勃地跑上前：怎么样?

林琼没做声，径直走到自己的房里准备换下连衣裙。

怎么样嘛?林小凡边帮林琼拉下裙子后面的拉链边问。

林琼依旧没有做声。林小凡有些急地将林琼的裙子褪到脚脖子处，林琼将两条修长的腿从裙子里拿出，坐在床上长叹了一口气。

林小凡忙帮林琼脱下了长丝袜等待着她说下去，到底怎么样?我都急了一个晚上了。

穿着内衣内裤的林琼走到挂衣柜前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身段，又长叹了一口气。

我亲爱的妈，你真要把我急死吗?林小凡将挂衣柜里的一件圆领T恤扔在林琼的身上。林琼懒懒地伸开双手，帮我穿上我告诉你。

林小凡二话没说就将T恤套在了林琼的头上，然后可怜巴巴地看着林琼。林琼将她的脑袋拨到一边：给我倒杯可乐。

林小凡瞪了林琼一眼，恨恨地到客厅从冰箱内取出可乐倒了一杯，回来递给林琼。可是林琼并没有接杯子，而是张开了嘴，林小凡无奈只好将可乐喂她喝了又替她擦了擦嘴巴：这下可以说了吧?

林琼抿抿嘴冲着林小凡笑了一下。

笑什么?你不会是想耍我吧?林小凡警惕地看着林琼。

林琼又一笑伸手将林小凡拉到身边坐下：你妈我什么时候耍过你呢?那个王博士怎么说呢，就那样吧，不好也不坏。

不好也不坏?不可能吧，长得怎样?

长得一般。个子太矮了点。

比你还矮?

那倒不至于。林琼伸伸懒腰，或许多见几次面感觉会好点。

林琼的最后一句话让林小凡有了点希望：妈，这么说你对他挺满意的了，还准备和他多见几次面，哎，你们约好了没有?

没有，我把电话留给他了。林琼说着躺在了床上，林小凡也挨着她躺下，两人都停了嘴。过了一会儿，林琼突然说：是不是书读多了都很傻?

怎么了，妈妈?林小凡欠起身子来看林琼。

和他说话很没劲，你爸说起话多幽默呀。林琼说着有些伤心地翻过身去。林小凡没有接林琼的话，她知道这时候的林琼是不喜欢有人打扰她的。

第二天是周六，林琼很早就起床了，出门买了很多的菜还有一只鸡，说是要给林小凡煨鸡汤喝。周六整整一天电话铃就响了两次，第一次是劳海，他请求林小凡能原谅他，他想将呼机还给她。第二次是伊娜打来了，她问林小凡周六晚上在学校食堂里举办的舞会她要不要参加，她已替她弄到了票。林小凡很想回学校，可她看见林琼整整一天都心不在焉的样子，她也就忍下心来。晚上两人看了一会电视，林小凡边看电视边想同林琼随便聊几句，可聊着聊着两人都觉得没劲便各自睡觉了。

清晨林小凡被一阵激烈的电话铃声弄醒，她一翻身飞快地冲向电话，在手要拿起电话的那一瞬间，她犹豫一下，手停在了半空中，听到里屋林琼的一声“喂”后，她才轻轻地拿起听筒。这时，林琼隔着门板大声叫着：小凡，不用偷听了，是你姨妈打来的。

于是林小凡“噢”了一声放下电话进了卫生间。出来时她就看见门口虎视耽耽的林琼。林小凡想侧身过去，林琼拦住了她：是不是我的电话你都要偷听?

没有，妈。林小凡扳着林琼的肩膀让自己出去：我以为是我的电话。

你以为，你以为什么?林琼在林小凡的身后说：你是不是没事干了，没事你还不滚回你的学校去。

林小凡也有些生气了：我当然要回学校了。我只是看你……

看我什么?看我还没死是吧!

回学校就回学校。林小凡生气地清理着书包：毛病，也不知道是谁硬把我呼回来。

你说谁有毛病呢?林琼上前将林小凡清理好的书拨到地下。

我告诉你，我今天走了后就再不回来了。林小凡气愤地大声说。林琼反而不作声了，她悄悄地进了厨房，一会儿从厨房里伸出头来说：我下面条你吃不吃?

林小凡没理，她依旧气着。

是鸡汤面，你最爱吃的。

见仍然没人理会她，林琼从厨房里出来，正好林小凡背着书色准备出门，林琼上前拉住她的书包：你要去哪里?

林小凡拨开林琼的手：走开，我要回学校。

回学校也不用现在走嘛?今天又没课。我下了那么多的面条，你要不吃你就早说嘛。

林小凡固执地要出门，林琼又生气地将她的书包拽下扔在地上：说你两句也说不得了，现在长大了是不是?不需要我了，你就跟你爸一样没良心。林琼用手指戳着林小凡的脑袋，林小凡偏头躲过。林琼止不住地伤心：你爸倒好，跟他结婚还不到3年，他说走就走，扔下一个整天就知道哭的你，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有多少人劝我再嫁，我都是为了你，怕你……被……人欺侮。

林琼最后那一句几乎是带着哭腔唱出来的，也就那一句差点让林小凡乐出来，这样她也就不生气了。这个故事她听了多少遍已记不得了，所以每次当林琼唱到这里时她再大的气也就消了。她走近林琼：行了，别唱了，不就是一碗面条嘛。

吃完早餐，林小凡开始温习英语，林琼看电视，可是似乎两人都有点心不在焉。林小凡勉强看了几篇课文后，来到林琼的房内，坐在她的床上：电视不好看就不要看了，我们出去逛街。

没劲。林琼说：逛街太没劲，就那么几条街，几个破商店，没劲。

那干什么呢?

你还是看你的英语吧，不是马上要过四级了吗?

别不及格，我是没钱给你交补考费的。

说到钱林小凡又想起了这个月的生活费，她便向林琼要钱。结果林琼又烦了：整天就是要钱，你要知道我马上就要下岗了。她很不情愿地将200元钱交给林小凡。林小凡接过钱：不对，是400元。

这个月就这么多，要知道我现在的开销也很大。林琼说：其实你每天晚上可以回家吃饭的。

回家吃饭是可以，一浪费时间，二车费算谁的?林小凡阴阳怪气地看着林琼，你也不要太抠门了，我一个月只花你400块，你看看别人家的孩子是怎么花钱的。

别人老爸老妈会挣钱，你老爸死了，就你老妈一个人在挣钱!林琼更不高兴了，她抬高了嗓门。林小凡忙打住话：好，好，我怕你，行吗?两百就两百。林小凡将钱放进口袋，这时沉默了许久的电话铃突然响起，两人同时一愣，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林琼冲着林小凡一抬下巴，意思是叫她去接。林小凡失措地摇摇头，林琼又抬了抬下巴，林小凡无奈只好接了，接着非常激动地捂住话筒冲着林琼小声说：找你的，一个男的。

林琼摆手让自己镇定了一下，然后才轻轻地走上前接过电话，故作轻松地“喂”了一声。

林小凡比她更紧张地站在一边等待着林琼放下电话。终于林琼在“待会见”后挂上了电话，然后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林小凡，她用一种非常冷静而自信的口气说：他要请我吃晚饭。

他?那个王博士!林小凡显然比林琼激动多了。而此时的林琼却像是个久经情场的老手那样走到客厅的桌前倒上一杯凉开水静静地喝了一小口。

你晚上准备穿什么衣服?林小凡却很急的样子。

还早呢，现在才四点半钟。

他约你几点?

六点。

那也不早了，只有一个半小时。林小凡将林琼手中的杯子接过放下，将她往厕所里推：快，先去洗个澡。我去帮你挑衣服。

林小凡拿起一件电脑绣花衬衣和一条中长格子半截裙配在一起看了看又放回衣柜，随后又拿起一条白色连衣裙，想了想还是放了回去。林小凡左挑右挑都不满意，直到林琼洗了澡出来。她用一条白色的大浴巾和一条蓝色的毛巾裹着自己的头和身体：还没有挑好吗?

林小凡为难地看了看林琼：看来你应该去买些新衣服了，这些都是旧的，并且过了时。

这件可以吗?林琼指着那条白色的连衣裙说。

可你们第一次见面就是穿的这条裙子。

那有什么关系?谁也没有规定两次约会不能穿同一条裙子。林琼从衣柜中拿出白色连衣裙递给林小凡：替我穿上。

林小凡有些伤感地接过连衣裙拉开拉链，手从下摆穿过，林琼拉开浴巾，林小凡将裙子套在了她的头上，林琼的双手熟练地向上一伸，裙子就稳稳当当地穿在了身上。林小凡拉上了拉链，又侧头看了看客厅里墙上的钟：还有45分钟，我们来化妆吧。

有必要吗?林琼问道。

肯定有的。林小凡将林琼安排在化妆桌前坐下，拿起化妆盒时她的手又停住了，这已是很多年前的化妆盒了，虽然没怎么用，但粉质明显地不再新鲜了。

你怎么了?林琼见林小凡半天没动，便抬头问了一句。

没什么，你把眼睛闭上。林小凡轻轻地用化妆刷替林琼化着妆。化完妆，林琼站在镜子前真的有种美艳的感觉，她满意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还有一刻钟。林小凡说：你们约在哪里见面?

我没让他到咱们家来，我怕隔壁邻居看见，就让他在商场门口等我。

非常聪明。林小凡将一双黑色高跟皮鞋穿在了林琼的脚上：慢慢走，估计七八分钟可以到商场，不要迟到也不要早到。

林琼摸了摸林小凡的头发，你这小脑袋，说你没经验，你还什么都懂。

这不是替你着急吗?林小凡笑着又将林琼全身上下打量了一下，差个包。她将一包餐巾纸和林琼的钱包放进一个黑挎包，把黑包挎在了林琼的肩上：自己身上带点钱还是比较好的，以防万一嘛。

林小凡又看看钟：还有八分钟。这时候走最好。林琼也满意的正准备离开时又想起什么，她从钱包中拿出两百元钱递给林小凡：刚才还差你两百块。

不用了，你去买件衣服。

那怎么行，在学校吃饭也不能太省了，别人孩子吃什么，你也要吃什么。

好了，好了，以后再给我吧。林小凡将钱放进林琼的黑皮包内后又将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一下：行了，好好玩，但别玩得太晚。

林琼笑着在林小凡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早点去学校。晚了路上不安全。

六

伊娜拍了拍上铺林小凡：想什么呢?我们现在谈正事。

林小凡回过神来，很不情愿地从上面探出脑袋，明天谈行吗?我现在困了。

你这两天在家都干了些什么，怎么一来就要睡觉?艾晓强行要拉林小凡，林小凡只好顺着梯子下来，但又睡到了伊娜的床上。其实每次说来说去就是怎样哄老师将考试题告诉我们，其实有那功夫复习一下不是更好吗?艾晓听林小凡这么一说便也坐了过来：你是不是后悔了，或者逻辑老师对你提出了什么无礼的要求?

艾晓说着很邪地在林小凡身上抓了一把。林小凡推开她；我只是觉得太累，太无聊，没劲，没意思透了。

那你说什么事有意思?艾晓问。

我想去打份工，我需要钱。林小凡说。

打工，好哇，我赞成。伊娜凑近林小凡：我们一块去怎样?

你们拉倒吧，现在正在考试的节骨跟上，别犯傻。艾晓拉开伊娜紧盯着林小凡：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我需要钱，我要打工。林小凡理直气壮地说。

没那么简单吧?艾晓暧昧地看着林小凡：我知道逻辑老师是个鳏夫，可能有些时候忍不住，而你又那么吸引人……

吸引你妈个头。林小凡气愤地推开艾晓：你真是无聊，什么坏事、绝事都让你想着了，你来读大学干什么?我不想这么干了，我觉得太卑鄙了，况且我认为我有能力通过考试，没必要用这种手段。

你恋爱了。艾晓冷冷地说。林小凡不可置否地看了她一眼没出声。

你爱上谁了，是劳海吗?伊娜阴阳怪气地问了一句然后又自言自语地回答：我想不会是的，那是哲学老师还是英语老师呢?

林小凡钻出伊娜的小床向上铺自己的位置爬去。她感觉跟她们俩说话简直是对自己的侮辱，这两个蠢货。我不能跟她们一样，我要学会生存和保护自己，考试算什么，它在我的生命中只能算是一点小小的事情，我有更大的事要去做呢。

第二天林小凡连早课也没上就出门了，她首先买了份晨报，然后去了人才市场，转了一大圈后她才知道其实找工作是挺难的事情。林小凡沮丧地坐在一家商场前的台阶上喝着可乐，她在想她是否还要继续找工作，就在这时她看见了一则招聘广告，于是就在那天下午林小凡找到了她的第一份工作——麦当劳服务生。每个星期工作5天，每天5个小时，每个小时5元钱。目前状态试用期。

第一天打工怎么说都是兴奋的，可是干到一个星期后林小凡有些泄气了，但就在这时她拿到了第一次用自己的汗水赚到的125元钱工资，她兴奋极

了，向附近的一家商场跑去。她想给林琼买点化妆品，可是买什么好呢?化妆盒、粉饼、口红、眉笔……林小凡犹豫着，一盒粉饼要55元，而一只口红也要60多元，看来这125元还不够。这时，她看见一个牌子的化妆品正在展销，买二送一，一个化妆盒加一个粉饼120元钱还送一只口红，并且有一个很漂亮的化妆包。林小凡看了看感觉粉质还不错便买了下来，这样她就还剩下5元钱了，于是她用这最后的5元钱在地摊上买了一只眉笔之后就回家了。

林琼不在家，林小凡依旧很激动，她将化妆品放在桌上反复打开看看，猜想着林琼看见它们后的表情。这时，听到有人敲门，林小凡飞快地打开门叫了一声“妈”。

但来人却是劳海。

你来干什么?林小凡虽然很不客气地问着，但她还是让劳海进了屋，毕竟他是客人。

你不能呆得太久，我妈就要回来了。林小凡又说。劳海将那个呼机放在林小凡的桌子上：你还是拿着用吧，没有它我一个多星期都没有找到你。

不要，不要。林小凡烦躁地挥挥手，你还有事吗?我妈不喜欢男孩子到我们家里来。

我……我知道那天是我态度不好，我一直想找你道歉来着，可又找不到你。劳海有些委屈，算了，不要生气了，我请你吃饭。

免了。林小凡将呼机放在劳海的手里，你还是拿走吧，有什么事到学校里再谈。

你用吧，你用吧。劳海急得眼睛都红了。林小凡也不好再说什么，她任劳海将呼机卡在她的腰间。现在可以走了吧?林小凡问。

好吧。劳海走到门口：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不是明天就是后天吧。林小凡说。

那我呼你好不好?

好的，好的。

那你要回电话哟。

林小凡几乎是不耐烦地送走了劳海，一转身却看见林琼阴阴的脸。还说没男朋友，“好的，好的”，林琼学着林小凡的声音：你跟我说话可没这么温柔过。

你说完了没有，你不说话也变不成哑巴。林小凡也不高兴起来。

你怎么跟你妈说话的?林琼生气地说。你找(卒瓦)呀。

怎么了?林小凡毫不示弱：我怎么说话了，我又没有……林小凡突然不说了。

但林琼并不打算放过她，你没有什么?你长大了是吗?知道顶嘴了，翅膀硬了，不就是个大学生吗?也不想想是谁供你读的书。林琼生气地用手指戳着林小凡的额头。林小凡用手拨开：不要动手动脚的啊。

动了怎样?林琼又戳了一下。

林小凡烦燥地向后退着；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是我不对好不好，不该带男孩子回家，我走行了吧?林小凡说着做要出门状。这时林琼看到了桌上的化妆品，她顺手拿起伸到林小凡的跟前：还说没什么，没什么他会送化妆品给你?

林小凡这才发现自己忙乱中竟忘了化妆品的事，于是她加了一句；那是送给你的。

我才不稀罕。林琼“啪”地将化妆品扔到地下，这种不明不白的东西我是不会要的。

林小凡看着地上被摔碎的化妆品，她的心顿时也跟着碎了，从没有过的心酸一下子涌到嗓子眼，她哭了，见她一哭林琼也慌了，要知道平时林小凡是怎么骂也不会哭的。

林小凡从地上拾起化妆品郑重地放在桌上，放在林琼的跟前：这是我打了一个星期的工换来的，我把它送给你，好让你去跟那些臭男人约会。

林小凡将最后“约会”那两个字说得很重，然后她拿着书包就要出门。林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抵住门拦住了她的去路：对不起，小凡，我刚和王博士拜拜了。林琼说完这句话后放开了那只抵门的手，林小凡猛然站住了，迟迟疑疑地：真的……分手了?

嗯。林琼点点头。是他提出来的。

他……林小凡有些惊讶地看着林琼：凭什么?

他说，通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感觉我并不是他心目中想要找的那种女人……林琼委屈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她坐在林小凡的床上有些伤感地抹着眼睛。这不是某种依恋，而是有些窝气的伤感，本来像这种拒绝的话应该是出自她的口，结果却让一个又矮又胖的男人占了先。没想到自己会被甩。本来，我还真没看上他，只是考虑闲着也是闲着，两人再了解一下，或许会有其他的感觉，可没想他还先来了这么一着。林琼气得鼻涕都出来了，林小凡递给她一张餐巾纸，她太了解林琼这时的心思了，明白她的委屈，她也替她忿忿不平：算了，算了，那种人，德性，跟他走在大街上都掉价。林小凡劝着：别气了，只当恋爱前的热身操好了，明天再看看，肯定有比他好的。

林小凡把林琼说乐了，她拍拍林小凡的脸：对了，刚才你说你在哪里打工?

噢，麦当劳。

麦当劳，很辛苦吧?

不辛苦。林小凡说着将那套化妆品拿起，这就是我第一个星期的工资，可惜破了，我下星期再给你重新买盒粉饼吧。

不用，不用，挺好的。林琼打开粉饼，盒子破了点怕什么，里面的东西能用就行了。林琼用鼻子轻轻地嗅了嗅：嗯，一闻就知道是好粉。

七

林小凡没想到她被艾晓和伊娜出卖了，她们将她为了考试而接近逻辑老师的事泄露了出去，整个新闻系都知道了她的这个计划。对于这件事劳海却很高兴，他顿时明白林小凡常和逻辑老师在一起并非喜欢他而是喜欢他的考试题后，就非常开心地来找林小凡，他要劝林小凡不要把同学们的议论放在心上。但劳海扑了个空。

此时林小凡正在去麦当劳的路上。在她换了工作服准备工作时蓦然看到了林琼，她吓了一大跳，她不知道林琼是什么时候来的，不过看她前面的那一大堆麦辣鸡翅的骨头和空盒子，就知道她已来了有一段时间。林小凡有些心疼，她自从打工后就没有舍得吃这么贵的东西了，现在见林琼竟然在麦当劳里吃着如此奢侈的食物她就有些不高兴。

妈，你到这来干什么?林小凡问。林琼擦了擦嘴，一点也没有看出林小凡的不高兴，哇，你真在这里打工呀，累不累，要不要我来帮你?

不用。林小凡噘着嘴看着林琼桌前的空盒子：这些都是你吃的?

啊。林琼点点头，她还没有明白林小凡的不高兴：在这干活累吗?来，我来帮你抹桌子。林琼说着要接过林小凡的抹布，林小凡将手挪开：行了，妈，你没事呀?没事你就回去好了。

我今天是特地来看看你的。林琼高兴地将盒里剩下的一块麦辣鸡翅给林小凡，来吃一块，挺好吃的。

林小凡这下是真生气了：我在上班呢，你要是吃完了就回去吧……找你要点零花钱说没有，吃麦当劳倒是有钱了。林小凡咕噜着。这下林琼彻底明白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宝贝，妈平时也不吃的，这不在这等你，看别人都在吃不好意思干坐着才买了一点。

林琼见林小凡到另一张桌子边收拾残物去了，她又拿着那块鸡翅跟了过去：先把鸡翅吃了再干吧。

你烦不烦了。林小凡忍不住放大了声音，周围一些顾客及其他的服务生都回过头来看着她们。林小凡顿时明白自己的态度与麦当劳的服务准则不相符：行了，妈，你想我被炒哇?

噢、噢。林琼也醒悟了，她赶紧拿着那块鸡翅回到自己的桌前，讨好地冲着林小凡笑了笑。林小凡

瞪了她一眼到别的桌前去了。

林琼什么时候走的林小凡不知道，但当林小凡再次从麦当劳里走出时，她估计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到麦当劳里来吃东西了，因为她刚刚被炒了，原因就是她在上班的时候与人聊天，并且对客人无礼，尽管那位客人是自己的妈妈。

林小凡很烦闷，她是走着回学校的，快到学校时她就感觉脚有些麻木，她实在难以想像本来一刻钟的自行车程为什么走起来竟是如此的远。林小凡一进学校大门就在一张石椅上坐了下来，她看了看表，整整十点，林小凡喘了一口气，就在这时她看到了逻辑老师。逻辑老师似乎刚从超市回来，他两只手里拎满了东西，到了门口后有些累地停了一会，此刻他也看到了林小凡，他走了过来。

林小凡，最近怎么样?逻辑老师关心地问：你很长时间没有来找我了。

我……看你很忙。林小凡本来想说“我很忙”，但没有说出口。

我不忙。逻辑老师从一个塑料袋中掏出一袋瓜子打开，林小凡抓了一点嗑着。

你不来找我是不是因为那些闲言碎语?逻辑老师自己也嗑着瓜子。别理他们，有些人无聊。

噢。林小凡点点头，这时她看见劳海骑着自行车从校门外进来，停了一下，回过头来恨恨地盯了她和逻辑老师一眼后又骑车离去。林小凡知道劳海误会了，她本想起身叫住他，可又一想今天真是个倒霉的晚上，就让它倒霉下去吧。林小凡想着又看看逻辑老师：你刚才说谁无聊呢?

有些同学和老师，说你跟我在一起是为了从我这里得到考试题，荒唐你怎么会是这种学生呢?你在我心目中一直是个很不错有上进心的好学生。

本来嘛。林小凡说：他们说得一点也没错，我跟你在一起就是想考试及格，你能把考试题给我吗?林小凡看着逻辑老师问。逻辑老师愣愣地看着林小凡，他一下子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是说考试题，就是试卷。林小凡又重复一遍，你能给我吗?

不行。逻辑老师摇摇头。

真没劲。林小凡站了起来，拍拍手上剩下的瓜子走了。留下呆愣的逻辑老师坐在那里。

回到宿舍后，林小凡看着下铺已熟睡的艾晓和伊娜，她想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俩惹出来的锅，可现在她们倒像是没事人似的，不行，这件事不能这样了结。

林小凡第二天下午来到了英语老师的宿舍。经过一阵寒喧后林小凡直接了当地告诉英语老师，她是因为担心考试不及格才来找他的，外面的传闻一点都没有假，她也是因此而去找过逻辑老师。

那逻辑老师告诉你试题了吗?英语老师问。

这不还没开始考吗?林小凡说。

但我是不会告诉你英语试题的。英语老师说。

不过后来英语老师还是表示愿意帮助她补习。可是……林小凡摇摇头：不行，不行。

怎么不行?英语教师不明白。

按照当时的抓阄你是给伊娜的。

抓阄?伊娜?英语教师一下子懵了。

就这样伊娜和艾晓的事也爆光了，她们俩忿忿地找到林小凡，要和她算帐。

你知道新闻系所有的同学都认为我们俩比你更卑鄙。艾晓说。

本来嘛。林小凡刚说完她的后脑勺就被伊娜打了一下。

这件事你说该怎么办?伊娜从林小凡的书包里掏出一块口香糖剥去纸吃了起来，又把她的耳机拿了过去。

什么怎么办?林小凡不服气地从伊娜耳朵上取下耳机放进双肩包内：我当时怎么办你们现在就怎么办?

你总要意思意思。艾晓说，我们不能白受这么大的委屈。

凭什么又是要我请客，每次你们犯了错误倒霉的好像都是我。

那没有办法。伊娜冲着林小凡耸耸双肩。艾晓也趁机搂住林小凡的肩膀说：随便意思一下就行了，我们也不是外人。再说你最近打工也应该请我们吃一顿。

我刚被炒了。林小凡拿着双肩包站起：你们请我吃还差不多。

真的被炒了?艾晓不相信地看着林小凡。

信不信随便你们，要吃东西可以，从制。

那多没劲。伊娜说：要不，去你家吧?

去我家?林小凡想了想：也行，不过，我不会做饭。

叫劳海吧。

哎，不行，叫他他会得意的。林小凡赶紧制止，再说我妈不喜欢男生去我家的。

那只好你自己做饭了。

唉，就叫劳海吧，算我倒霉。林小凡无奈地说。

八

自从林小凡的同学进门后，林琼就没露出好脸色。林小凡在林琼进厨房时逮住她：你不要太过份了，我告诉你，今天可是我第一次请同学回家玩。

怎么了，你不也经常这么害我吗?

好了，妈。我求求你了。林小凡哀求着：我答应这个星期陪你去买衣服。

林琼没作声。

你害我被炒鱿鱼了我都没生气。停了一下林小凡咬了咬牙又说；那我这个月只要一半的零花钱。

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请客吗?林小姐。林小凡突然将声音平缓了下来：劳海有一个舅舅44岁，刚从英国回来，妻子去世好多年了，没有孩子，他这次回国是准备留在中国的。林小凡注意着林琼的反应，林琼听得非常认真，她想着继续说，留在中国肯定是想安个家，劳海的爸妈为这事很头痛，谁都知道他这个年龄、阅历是非常吸引女人的。噢，好了，林小凡说到这里故意不说了，妈，同学们都知道我有个非常漂亮而贤慧的妈妈。

林琼目不转睛地看着林小凡，林小凡有些心虚地接受着林琼送过来的目光。终于，林琼开口了：行了，你出去陪你的同学吧，我来做饭。林小凡喘了口气。

不用了，妈。林小凡冲林琼非常甜地笑着：你可以随便哪里玩玩，看看电影，喝喝茶。

我去哪里喝茶?谁陪我喝茶?林琼又生气了。

噢，噢。林小凡放开林琼的手：你可以……你可以去大姨那里，她上次不是答应介绍一个律师给你吗?你去问问怎么样了。

不用了，就等你同学的舅舅好了。林琼回答得非常坚决。可就在林琼准备出厨房时她又回过头来：我告诉你，小东西，别骗你妈，下个星期你要将那个什么海的舅舅给我带来。

好的，好的。林小凡几乎是痛苦地看着林琼离去。

林小凡以为躲开林琼一段时间她就会忘了这件事，但她没想到的是林琼会到学校来找她，这让林小凡痛苦极了。

林小凡除非有特殊情况，一般周末都会回家去住两天的。林琼是在林小凡没有回家度周末的第二个星期五来到了学校。

林小凡不在宿舍，艾晓说她在图书馆，她让林琼先休息一会她去图书馆找林小凡。然而过了很久艾晓回来时，她惊奇地看着林琼：怎么还是你一个人，林小凡没有回来吗?

没有哇。林琼说自己一直在宿舍里等着。

不会吧。艾晓有些糊涂了，她说林小凡早就应该回来了。

林琼看了看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她决定不等了，她拿出四百元钱让艾晓转交给林小凡然后出了门。就在林琼的身影消失在宿舍楼外的时候，不远处的林小凡看着林琼的背影她的心疼了起来。

其实当艾晓跑到图书馆告诉林小凡她妈妈来了时，林小凡是非常快地骑着车往宿舍里赶的，可是快

到宿舍门口她却犹豫了。在这以前，林琼呼了她许多次，她都没敢回电话，她知道林琼肯定要问劳海舅舅的事，林小凡为难极了。她真不知道这件事该如何收场，她觉得自己太对不起妈妈了。

林小凡痛苦地看着林琼离去，她心事重重地走在校园的马路上，她既不想回宿舍又不知道去哪里，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劳海宿舍的楼下。

劳海有些激动，因为林小凡很少主动上楼来找他。你今天来……劳海小心地问林小凡。

我想请你吃晚饭。林小凡没精打采地说。其实林小凡只是想找个人聊聊，她以为劳海一定会很开心，可是劳海却有些为难：我晚上可能要回家。劳海说：下午我妈打电话来说我舅舅明天从英国回来，让我去机场接他。

是吗，那就算了。林小凡感觉没劲后就不愿呆在这儿了。可走到门口她突然停住了，她回过头来：谁?劳海，谁从英国回来?

我舅舅。劳海奇怪地看着情绪紧张的林小凡。

你真的有个舅舅在英国!林小凡像猎物般地盯着劳海。劳海有些惶惑地点点头。

老天!林小凡握紧双拳捂住眼睛，然后她激动地抓住了劳海的手：劳海，我现在正式宣布，你就是我的男朋友!林小凡正准备走时又想起来在劳海的右边脸上重重地亲了一下，才匆匆离去。

林小凡要立刻就见到她的妈妈，此刻她太想见她了。

可是家里竟然空无一人，林琼根本就不在家，林小凡打电话给大姨、二姨，大家都说不知道。林小凡坐在家里焦急地等待着，她不知道她的妈妈会去哪里，在这个周五的晚上。

终于，林小凡在无聊的电视剧快要结束时听到楼下有出租车停住的声音，她从窗口处探头，看到了刚从车上下来的林琼和她身边的一名中年男子。

那名男子非常殷勤地替林琼打开车门，立在车前说了几句他又重新坐进车去。林小凡赶紧坐回到电视机跟前。林琼进来后看到林小凡在家先是惊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换鞋，换衣，进屋。

你怎么回来了?林琼问林小凡。

你到学校去找我不就是想我回来吗?林小凡边看着电视边说：刚才那男的是谁?

噢，你看到了，他就是你大姨介绍的那名律师。林琼轻描淡写地说。

你不是不喜欢他吗?

见了几次也还行，他是离婚的，有个女儿10岁。

还有孩子，真讨厌。林小凡咕噜了一句。

讨厌什么，我还有个这么大的你。林琼坐到林小凡的身边摸着她的头，林小凡趁机倚在了林琼的怀里：那劳海的舅舅你还要不要见?本来我早就准备跟你说的，可他的舅舅明天才回国。

什么事，你还当真了。林琼拍拍林小凡的脸，早点洗了睡吧，小小年纪，你妈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可是，可是……林琼越是这么说林小凡的心里越是不舒服，她认为林琼委屈自己和律师在一起就是因为自己犯下的那个错误。

妈，劳海的舅舅真的是不错。

好了，好了，我困了。林琼说着将林小凡推出了房门。

其实林琼也不是喜欢这位律师，她只是不想看到林小凡为难的样子。直至今天从学校里离开时，林琼才考虑到自己的事让女儿介入得太多了，自己太不应该了。从林小凡避开她不回她的呼机开始，林琼就悟到林小凡那天的话纯粹是在敷衍自己，可这一切又都是自己逼出来的。这时林琼有些伤感，为自己也为林小凡，同时也为自己有这样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儿而感到欣慰。所以她决定不再为难林小凡了。可是她不知道她越是这样林小凡的心里越是过意不去。

九

林小凡回到学校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劳海打听他舅舅的情况。42岁，未婚，英国剑桥大学建筑系博士，现在英国一家建筑公司任建筑师。

太配了，简直是太配了!林小凡听完了劳海的介绍后就这么大叫起来，她的叫声把劳海吓坏了，他以为林小凡看上他舅舅了。

我舅舅有女朋友了。

结婚了吗?

还没有。劳海老老实实地摇摇头。

那就行了，没结婚什么都不算数。

可是他比你大22岁呀。

你说什么?林小凡知道劳海误会了，你看过我妈了，你觉得我妈怎样?

什么怎样?那天也没怎么看清楚，挺年轻倒是真的，一点也不像是你妈妈。

这就对了，你觉得我妈配你舅舅怎样?

配我舅舅?劳海更加吃惊了，他飞快地摆动着双手；我舅舅肯定不会愿意的。劳海感觉到自己话说得不好忙又改口说：不是你妈不好，而是我舅舅只是回来看看，马上他就会回英国的，他根本就没打算回国定居。而且你不知道……劳海有些为难地说：听我妈说，我舅舅在英国有很多的女朋友，他是那种很花心的人。

但林小凡却恨恨地看着他，冷冷地说：我决定了，我要会会你舅舅，不然我们就分手。

林小凡第一眼见到劳海的舅舅赵国基时感觉他就是林琼一直要找的那种男人，高大健康，有风度。可是真像劳海说的，他会看上妈妈吗?林小凡不免担心。

林小凡告辞劳海和他舅舅后，她就打电话给林琼介绍了一下赵国基的情况，可是林琼漫不经心的态度让林小凡有些失望，她愿意听到林琼感兴趣的声音，也愿意看到林琼为此冲她发脾气的样子，不过现在林琼越是不热心此事林小凡反而越想促成了。林小凡找到劳海，她将林琼的照片交给劳海，要劳海将照片交给赵国基，可是劳海不干，他死也不相信他舅舅会对一个有着20岁女儿的妈妈感兴趣。

林小凡第二次见到赵国基是在保龄球馆里。事先林小凡从劳海那里打听到他的舅舅喜欢打保龄球，于是她约赵国基在保龄球馆见面。下午三点赵国基准时出现在保龄球馆里。

保龄球打完后，赵国基主动要请林小凡吃晚饭，林小凡也就没有拒绝，本来打球的时候没有机会提妈妈的事，那么就只好在吃饭的时候提了。

可是吃晚饭的时候，赵国基一直在讲着他读书时的艰辛及他在英国求学时怎样打工赚钱、学习，然后又讲劳海怎样的好。林小凡知道赵国基误会自己了，然而她越想说妈妈的事反而越说不出口。就这样吃完饭后，林小凡仍然没有告辞，她又随着赵国基回到了酒店他的房间里。

这时天色已晚，赵国基开始怀疑林小凡的用心了。一开始他接待她是看在劳海的面子上，并且林小凡也的确很可爱，所以他陪她打保龄球，又礼貌性地请她吃了晚饭。可是现在他见林小凡打了球吃了饭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他便有些不高兴了，毕竟他是见过世面的人，他知道现在有些女孩子为了享受，为了出国不择手段。只是林小凡做得也太明了，更何况他赵国基还不是那种不顾伦理的人。

我这次回国发现中国变化真是大。赵国基说。

赵叔叔出国多长时间了?林小凡问。

18年。赵国基感叹地说：以前的一些女孩子多么单纯，哪像现在有些女孩子为了私欲，为了出国不择手段，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

赵国基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小凡一眼，可是林小凡并没有在意赵国基的话，她一门心思只是想着自己的事，想尽快地和赵国基谈谈她的母亲。

您知道……林小凡刚说到这里，赵国基就打断

了她的话：我知道你今天来的意思，可你要知道我是劳海的舅舅，我虽然在国外呆了18年，但至少我还知道自己是个长辈，我还知道廉耻。

终于林小凡听懂了赵国基的话，她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您……您……林小凡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说什么。

劳海是个很不错的男孩。赵国基要送客了，在替林小凡打开门的时候，他又说了一句，这句话让林小凡更加无地自容。她不安地向门外走去：打扰了。

而就在房门快要关上的瞬间林小凡一下子用力推开房门，她有些绝望了，激动而气喘地看着赵国基。

对不起，赵叔叔。林小凡鼓足勇气向房里迈了一步：我有个妈妈今年41岁，其实她只有38岁，她18岁时因为有了我要和爸爸结婚而不得已改了年龄，可她真的只有38岁。她还很年轻、很漂亮、身材也很好，如果我不说她是我妈妈，别人根本就不会知道她有一个这么大的女儿，其实我今天来只是想把我妈妈介绍给你。林小凡说着竟然哭了起来：她真的很好，这些年来，我们俩相依为命，有许多人要给她介绍男朋友她都拒绝了，她不想让我受委屈。可现在我长大了，她还很年轻，她需要一个像你这样的男人去爱护她……林小凡哭着说着有些语无伦次了：别人给她介绍了好多男人，有留学生、大学教授，可是她都看不上，我也看不上，认为他们配不上她。前几天你没回国前大姨给她介绍一个律师，两人见了几而后似乎觉得挺好，但我明白妈妈其实一点也不喜欢他，她只是不想再看到我为难罢了。可是那天第一眼看见你，我就感觉到你就是我妈妈要找的那种男人。我妈妈真的很好，你愿不愿意见她一面呢?

看着哭哭啼啼的林小凡，赵国基有些糊涂：可是，你说了这么半天我还不知道你爸爸呢，后来他去了哪里?

我3岁时他就死了。林小凡放声大哭起来。

噢，好了，好了，我明白了。赵国基哄着林小凡，都怪我没弄清楚，你也不要哭了，今天这事太突然，我要理顺一下，你给我点时间行吗?赵国基认真地看着林小凡。

林小凡擦干眼泪：不用了，前几天听劳海说你在英国有许多的女朋友，很花心，我还不想就这样把我妈妈交给你，我妈虽然总在和男人见面可她一点也不花心，她只是没遇到合适的。

我也是没遇到合适的。赵国基不由自在地嘟囔一句。

送走了林小凡后，赵国基觉得今天发生的这些事真的要好好地理顺一下。

十

赵国基是在林小凡离去后突然地想见见林琼的，他突然特别地想知道像林小凡这样的一个一心想着母亲的女儿的妈妈倒底是个什么样子。于是第二天下午他就按着劳海所说的地址找到了林琼的家，当时林琼正在做饭。

赵国基感觉自己竟像个孩子一样冲动。他只是按着地址没有跟任何人联系就径直来了，他轻轻地敲着门。接着他听到一声清脆的责怪声：是小凡吧，又忘了带钥匙。

随着声音门开了，但没有人。赵国基试着往里看了看，一个女人的背影匆匆地进了一个房间，接着传来炒菜的响声，他估计那应该是个厨房。

对不起。赵国基站着门口问道：请问这是林琼的家吗?

谁?一个女人从厨房里探出头来，长发轻松地挽在脑后，白色T恤，牛仔裤，球鞋。她吃惊地看着眼前也是白色T恤，牛仔裤，球鞋的赵国基。两人都一愣，都有一种相似的感觉。

你……林琼的手上还拿着炒菜的锅铲。

你是林琼吧?

林琼点点头。

我叫赵国基，劳海的舅舅。赵国基见林琼还没有明白过来：就是你女儿林小凡的同学劳海的舅舅，我刚从英国回来。

赵国基说完后就有些后悔了，干嘛要提从“英国”回来，挺了不起是吗?幸好林琼并没有在意，她只是“噢”了一声算是明白了。你坐，我锅里炒着菜呢。林琼说着进了厨房，接着又传出炒菜的声音。

其实林琼的那一声“噢”是紧张出来的，她一听到是劳海从英国回来的舅舅就有些紧张，以前她已估猜到林小凡是没辙了才编出一个劳海的舅舅，没想到劳海竟真的有这么一个舅舅，并且这个舅舅今天还自己找上门来了。该怎么应付他呢?林琼边炒菜边想着。这个傻丫头尽给妈妈添难题。

西红柿炒鸡蛋?林琼没想到赵国基会进厨房来。

你吃饭了没有，一块吃点吧?林琼将西红柿炒鸡蛋盛进一个盘子里，刚准备放在一边时，赵国基却顺手接了过去。我端出去好了。赵国基说着端着菜出了厨房。灶台上还放着一碗汤。林琼有些不好意思，本来她是顺嘴的一句客气话。不料赵国基竟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再去炒个菜。林琼打开电冰箱门。赵国基忙拦住她：不用了，这样就好。赵国基拿起筷子拣了一块西红柿放进嘴里：嗯，真香，很多年没有吃到这样好的西红柿炒鸡蛋了。

林琼没有办法只好盛了碗饭给赵国基。

你怎么知道我家的，是林小凡告诉你的吗?于是赵国基就将林小凡怎样找他，他怎样误会她，而她又怎样向他介绍她的妈妈林琼说了一遍。林琼听着不禁放下了碗筷不安起来，她有些难堪，同时又有些感动。赵国基却安慰林琼：你有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儿，我真羡慕你。

赵国基说完这句话两人都有些吃惊地看着对方，奇怪他们初次面对竟然没有局促感。很快的赵国基吃完了碗里的饭，林琼又给他盛了一碗，西红柿炒鸡蛋本来林琼一个人吃是足够了的，现在多一个赵国基她只好省着给他吃。可她没料到的是赵国基竟拿起盘子往林琼碗里倒了一半后又将剩下的菜倒进自己的碗里，说，这样就干净多了。

赵国基的行为再次让他自己感到惊讶也让林琼感动不已。一种从没有过的亲切感顿时出现在两个人的周围。

赵国基感到仿佛有很多年都没有这一顿饭吃得这样心满意足了。饭后，林琼要收拾碗筷，赵国基忙站起，我来，我来，洗碗这件事交给我了。在赵国基进厨房洗碗的时候林琼昏头昏脑地打开电视，她一点头绪也没有。

看会电视吧。赵国基洗完碗从厨房里出来时林琼说。

看完新闻联播，赵国基觉得该是走的时候了，他站了起来，林琼送他到门口。

那个，明天我能来吃饭吗?赵国基突然说，林琼愣住了。

十一

林琼认为到目前为止她最优秀的作品就是林小凡，而林小凡认为到目前为止她干的最出色的事就是将母亲嫁了出去。

林琼和赵国基的婚礼安排在三个月以后林小凡放暑假后的8月中旬。此阶段，赵国基暂时回英国处理一些事务，8月他将来中国迎娶林琼。在这段日子里，也是母女俩最忙碌的一段日子，林小凡天天陪着林琼逛商场，买衣服、首饰、化妆品……忙着给她妈妈办嫁妆。

办嫁妆的日子里也是她们唯一没有争吵的日子。

办好嫁妆后，母女俩就等待着赵国基的到来。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林小凡准备郑重地将穿着一身白色婚纱的林琼交给了赵国基。

真漂亮。我结婚也要穿这么漂亮的婚纱。林小凡羡慕地看着镜子前一身喜气的林琼说。

那肯定的了。一旁的劳海说。

林琼也自得地看着镜子里漂亮的自己，看着看着一阵酸楚突然地涌上心头，鼻子一酸，她竟哭了。

怎么了?林小凡拍拍林琼的肩：是还差什么吗?

不是。林琼一下子抱紧林小凡：以后你自己一个人要乖乖的。

我知道。林小凡的眼泪也出来了：你以后是别人家的人了，没人跟你吵架了。林小凡说着说着竟伤心地大哭起来。

别哭了，车来了。劳海拉开两人。

一听见车来了林琼便收了眼泪，她挣开林小凡扑向窗口，果然赵国基的蓝色奔驰停在了楼下。顿时，一阵久违了的紧张和兴奋袭向林琼，她有些哆嗦地抓紧林小凡的手：真的是车来了。

可是林小凡还沉静在与母亲别离的悲痛中。

不要哭了。林琼这时的思维完全转向了，只顾问林小凡：新郎胸花呢?可林小凡越哭越伤心，已成泪人。林琼自己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更急了：胸花呢?

林小凡哭着指指劳海的衬衣袖口，原来胸花别在那里。林琼飞快地取下，戴在了刚进门的赵国基胸前，然后任由赵国基牵着她的手出了门。林小凡看着母亲坐着装饰一新的彩车远远地离去，泪水还在不停地流着。

不要哭了，嫁了是好事啊。

你知道什么?林小凡推开劳海，你是男人，根本就不明白女人的心。

我当然懂了，这叫哭嫁吧?劳海想逗林小凡开心：其实你应该高兴才是，你看你妈多么开心。

经劳海一提醒林小凡擦干了眼泪，突然想起林琼走时竟没有和她道离别的话，她又忿忿地说：嫁了老公就忘了媒人。

劳海吐了一下舌头：幸亏……

林小凡瞪他一眼：幸亏什么，你找(卒瓦)啊?

幸亏我们两不用媒人。劳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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