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追寻印痕

2002-04-29鲁颜周

清明 2002年6期
关键词:文学

鲁颜周

在各方面的鼓励和推动下,终于下了决心编选出这套八卷本的文集。

编文集的事我之所以迟迟不愿进行,除了客观因素外,主要还是自己觉得自己创作的成就不够,我一直还在期待着自己创作有一个新的高峰出现,还在想有一天真正能拿出自己比较满意的作品。但是我也清醒地知道,我这个主观愿望是非常艰难甚至是不大可能实现的,因为我毕竟已是七十四周岁的人了。我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精力和才能都不可能再有一个巅峰时刻,那种想有一个高峰的想法其实都是带有理想的梦幻色彩,我虽然并不排除努力,还是清醒一些现实一些为好,因此我还是决定从现实出发,先把这部文集编印出版,往后若是真能有满意的作品出现,那和这部文集的推动也一定有关。

对于我自己的多年来的创作评价,实在不想多说,虽然在一段时间内,评论家和读者对我的作品也曾出现过评论热潮。上世纪的五十年代、八十年代以至九十年代都曾有过。我的一些作品被评论家们给予极大的鼓励,五十年代的话剧《归来》,电影《凤凰之歌》和《风雪大别山》出现时都曾有过相当大的评论热潮,七十年代末和八十年代的中篇小说、电影《天云山传奇》,长篇小说《彩虹坪》、《古塔上的风铃》、《双凤楼》。中篇小说《逆火》以及电影《廖仲恺》等等,也在不同时期得到评论家、读者与观众的支持。在这段时间内,国外对我的作品也有翻译和评论,也曾拥有不少读者,我的一位极有影响的作家朋友在一篇访德文章里还曾说过一件事,他说他有次在德国的公共汽车上看到一个德国姑娘在看书,他问她看的什么书,她说我在看鲁彦周,她说的是在看我的小说,这使我的朋友大感兴趣,回来就把这事写进文章里。这篇文章发表在《人民日报》上,这对我真是一个鼓励和鞭策。我在前苏联和日本也曾碰到过类似的情况。当然对于国内外的有关我的作品反映,我自己很少和人谈及,更从未因此而头脑发热膨胀。我对自己一直还是有比较清醒的认识,我总觉得我没有在创作上达到应有的高度。别人的评价那是鼓励,自己不应当拿这些当作资本,我从来没有对自己的作品自满自足,没有时下一些作家的那么好的自我感觉,这也许是我缺少自信的表现。这次在编这套文集时曾有同志建议,是不是把有关评论界对我的作品的评论文章,也编成一本书放在这套书的后面供读者参考,我考虑了一下还是放弃了,何必呢?有这套文集就够了,作品已经摆在这儿了,读者自会有客观评价的,还是让读者来鉴定吧,我把人家的评论都放进文集里,那样就明显有时下流行的所谓炒作的味道了。而我一向不赞成对自己进行炒作的。

我是从五十年代开始学习写作的,我的第一部长篇手稿去年在上海被发现,上海有关报纸都曾报导,但那实际上只是我的学习写作的开始。我真正接触文学是在到了合肥皖北文联之后,也是在这时我才意识到,我想当一名作家先天的条件是多么不足,我甚至怀疑自己这个理想是不是太天真太狂妄了?

我是从巢湖市的巢县(现居巢区)的一个农民家庭中走出来的,我的祖父一字不识,父亲识得一些字,但也仅仅是识几个字而已,他也是道地的农民。而我的家乡又是一个在巢湖说来是偏僻穷困而又闭塞落后的地方,我们村虽然不小,有一百多户人家,但从来没有一座现代意义上的小学,孩子们要学点文化只有在村上祠堂的私塾里就学。私塾!那是一个在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还要读几千年以前“经书”的地方,是读死书硬背书的地方,那里是和时代远离,是没有任何新的科学知识的,最多只能使人识得一些古文。我的基础教育就是从这里获得的,那时我时读时辍,有时念书,有时帮助家里干农活,或是放牛、放鹅,还逃过荒。就这样一直到抗日战争胜利。抗战胜利后,我想跳出家乡,千方百计设法补习考学校,历经艰辛,总算在江南以同等学历上了高中,四八年甚至还在贵池一所国学专科学校读了近三个月的书。但是事实证明,我在那时的社会里是无法生存也找不到出路的,国民党搞的金元券改革使我在江南饭也吃不上了。淮海战役开始后,我毅然决然回到家乡参加了革命。

我在江南两年多的读书时间,最大的收获便是开了眼界,读了不少五四以后的进步作家的作品,也读了一些外国古典文学。同时使我对于国民党的政权彻底失望,这也是我人生的一大转折。没有经历艰辛到江南求学这一段,也许我只是一个一般的所谓工农干部,或者干脆只是一个农民。

我从幼年时就热爱文学,那是我从一个私塾同学家里偷看《西厢记》和《红楼梦》、《三国演义》开始的,第一次接触到这些经典性的作品时,我的确惊喜万状。原来世界上还真有这样的神奇的书,这比我正在读的经书可是有趣得多了。后来我又陆陆续续读到《聊斋》、《平山冷燕》以及其他文言小说和笔记小说等,与此同时我还在一位新四军女宣传员手中读到了鲁迅作品及其翻译小说,这使我更为惊奇,原来也可以用现代的口头语写书的,而且写书的人是多么有学问啊!我也是从鲁迅这里知道“文学”这个词,知道了中国还有许多文人在搞文学,并且从这里产生了想做文学家的模糊的梦。

后来我终于在江南进了现代意义上的洋学校,我在学校里又读到了更多的中国的新文学作品和一些翻译小说,我才知道过去我的知识是多么贫乏,这些文学家是多么可敬,由此更加觉得文学事业的可贵,是值得为之献身的事业,我的文学之梦也就从模糊的向往,变为现实的追求。但是我的梦得以体现,并且能够逐步得到升华和提高的还是在我进入皖北文联之后。而这个梦的实现实在要感谢当时任皖北行署文教处处长的戴岳同志,是他使我得以进入文艺单位的。

这是我的人生又一次迈出的重要一步。

我的文艺观的形成也是在五十年代初,在这时我曾利用病假期,学着写了一部长篇小说,我的胆子很大,我写了抗日战争胜利后的江南某地的一所学校里的生活,那时我的思想里并没有框框条条,我更多的是受三十年代作家们的影响,只是写我自己的感受。这就是收在这个集子第五卷里的节选本《丹风》。

到了皖北文联之后,我接触到了毛主席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同时也开始接受文艺上党的方针政策的教育,接触了解放区的文艺作品,这时才知道了党对文艺家的要求,知道了一个新中国的文艺家所应当遵循的道路,我当然觉得这些都是神圣的,是理当如此,必须严格遵守的。我过去自己所喜欢的是属于小资产阶级的,是应当摒弃,应当接受改造的。我无条件地接受了自认为是无产阶级的文艺观。

与此同时,对我还有一个重要影响的是:就是有了进一步的自学机会。那时我像一个从沙漠中走来的严重饥渴的人,在文教处的资料室里大量吸吮中外文学名著,并且为了充实自己,还大量读了中外历史书籍,我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为了圆我的文学梦,我必须对自己的先天不足进行补课,我不仅要读书,要认识中外作家及其作品,我还要读中国的革命书籍,要懂得一些中国革命的历史,而且还要知道我们这个五千年文明古国的基本历史发展概况。

因此从五十年代初到反右运动前,我大量读书并同时努力进行创作实践,这一时期,是我的精神焕发为自己进行补课的重要时期,我的一些文学知识和基础都是在这一时期打下的。

这个时期我还像我的同时代许多作家一样,除了学习《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便是解放区的文学实践,是苏联文学。在理论上则是所谓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并且把这一创作方法当作原则,我也时时遵守一种教导,文学只是党的工作中的“齿轮和螺丝钉”,是党的宣传和教育工具。这些都是原则,是任何人都不能违反的,违反了就要受到批判。

在文艺观上是如此,在政治上,那时年轻热情,我是真诚地拥抱革命拥抱现实,对于党所提倡的,都视为神圣的,是毫不迟疑地努力贯彻并且要以实践来证明自己是在响应党的号召,我积极参加运动如土地改革,反匪反霸,抗美援朝等等,不仅积极响应,而且大胆地进行创作实践,以此来配合党的中心任务。我深入淮北乡村,搞互助合作,参加治淮,生产救灾,等等。这一时期我写了所谓配合任务的作品,也写了一些自己的对现实的真实感受的作品,这一时期,我精神状态颇佳,我的成名作,首次获全国大奖的《归来》,我的电影文学剧本《凤凰之歌》以及一些短篇小说,都是在这一时期产生的。这个时期国内的政治气氛还是比较好的,因而在创作上也没有多少顾虑,对于写作,对于文学,也逐渐有了自己的认识。

但是不久反右派运动就开始了,这次所谓运动,在刚开始时,我还糊里糊涂,根本没有想到会有那么严重的后果,后来形势越来越严峻越恐怖了,我的内心产生了极大的惶惑和恐惧,再后来我目睹了一大批我们单位和社会上一批有能力有才华的同志,一夜之间就成为“阶级敌人”,成了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右派分子。我更感到事态发展的可怕,我像一只惊弓的鸟,虽然躲过了飞箭,但在内心深处,对于我的影响则是严重的。

反右以后,众所周知。大跃进开始了,人民公社开始了,大炼钢铁开始了,中国大地上几乎进入疯狂的状态。这时我也被一种现象迷惑了,几乎是全民的热情燃烧,当然也感染着我,我也从反右时的惊慌中苏醒过来了,我和陈登科同志奔到淮北,我们也投身到当时的大搞水利大搞河网化的群众运动中去了,我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写了一本小册子散文集《淮北寄语》,后来我和登科两人又奉命写有关这方面题材的电影剧本,我们合作写了《卧龙湖》、《柳湖新颂》,我自己还写了《三八河边》,这些作品,实际上是对当时浮夸风的吹捧,虽然像《三八河边》曾得到中央负责人的表扬,周总理甚至认为《三八河边》是张瑞芳同志演出的最好的一部戏,但是事实证明,这样的作品是没有生命力的,今天回顾,只能增加自己的惭悔。

后来就是所谓三年困难时期了,这段时间,对我内心有着极大的震动,我不仅在农村亲眼看见死了许多人,我的家乡也同样死了很多人,我非常痛苦,但又不敢有所表露,我这时写的相当的少,而且开始回避现实,走写革命历史题材的路子。我和妻子孩子到了大别山腹地岳西县,我在那里当公社副书记,此时我除了搞好公社工作外。我还经常抽空到深山里去,一心一意深入山区,我经常只身在没有公路的地方行走,住乡间小店,住古渡头,住老乡家里,这一时间的生活对我后来的创作起了很有益的作用。我这时开始写长篇小说,除了革命斗争我还在小说中大量描写了山区的风俗人情,到文革前夕我已写了三十多万字了,可惜这部长篇在文革中被人弄去批判,最后尸骨无存,彻底地被毁掉了。这对我来说是一件惨痛的无可挽回的损失。

这一段时期,我的创作思想开始转变,我才开始认识文学,认识文学的基本规律,也开始懂得文学不能只是什么政治的附属品,不能也不应该为所谓的政治服务。同时我也开始懂得了什么是文学的美,懂得了文学的审美功能是第一重要的。所谓思想必须是蕴含在人物形象之中,创造形象才是作家的终身追求,一切说教都是非文学的,我们当时所从事的工作正是在远离文学。

我这种转变或者说是觉悟,在今天看来,当然是粗浅的,但是在当时,在我所处的时代,在我这个具体人的身上,却是非常不容易的,是我从实践里得来真实的觉悟。当然那时我不敢和别人非议当时的文坛理论,我只是悄悄地想改变自己,可是我还没有把问题弄清楚,没有把实践的作品写出时,一场大难,一场空前的浩劫开始了!我和我们的单位,理所当然地首当其冲,我被人拉去批斗、示众、挂牌、蹲牛棚、劳动改造。黑作家,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文联的黑帮、黑班底,帽子一顶又一顶,从机关批斗到工厂,从城市批斗到乡村,一直持续到一九七二年从五七干校回来之后,才算获得了所谓解放。

文革十年,是我的人生惊涛骇浪,历尽艰辛的十年。我所受的是难与人言的最大的痛苦。但是这也是使我从浑浑噩噩中惊悟过来的十年,在这些荒诞的后代人难以相信的日子里,我的心中的圣坛开始崩塌了,我一直不怀疑或者说是不敢怀疑的来自上面的神圣也开始瓦解了,我的梦惊醒了,我不能不开始自己的思考了,不能不想到中国的历史经验和党的历史发展,当然想得更多的还是我的梦中的文学。

文学,在我们中国有自己的传统,那就是忠实于历史忠实于现实忠实于人民,文学家首先自己要是一个真实的人,而后才谈得上描写真实,可是我在大跃进前后写的是些什么呀?虚假!最多也只是做了当时的传声筒,那叫什么文学?……我在牛棚里深思反思,我反思的决不是工、军宣队要我写的所谓检查,我反思的正是我自己所走过的路,一方面是我在文革前就已经有的感悟,另一方面是现实的巨大的反面教育,这使我大大地清醒起来了,虽然远不能说是彻底,但是我再不写那些所谓的遵命作品了,因为有了这点觉悟,使我在文革十年中没有写一部作品,没有在作品中说假话,搞高、大、全那一套。这使我现在回忆起来多少还有些安慰。

文革结束后,我已经是四十八岁了!一个作家最好的年华被白白地抛掷了,但是我非常不甘心于就此失去文学的生命,我在文革中的反思,在文革前后对于文学的思考,此时都变为巨大的动力,像是体内产生了一股难以抑制的能量要喷涌而出,我不能自己了,我重又拿起已经相当生疏的笔,重新开始了写作。开始时对我是艰难的,不仅我的文字生疏,有时甚至连词汇都没有了,困难的还不仅是这个,习惯的旧式思维,老的条条框框,政治的文学的创作方法上的,一动笔它们一齐都来支配我了,使我难以摆脱。理念的思考不难,但是实践起来,就不是那回事了,原有的多少年养成的或者说多少年我所受到的教育和影响,都深深地在我的心灵深处扎下了根,你想把它们拔起另外建立新的一套,那可真是非常之难。有时难到连对自己的写作也失去信心,在这一段时间内,深深使我陷入痛苦和惶惶然之中。

好在我这人还有一些毅力,我在这段困难的时期内,一面坚持实践,一面认真阅读从外部世界引来的各种流派的作品,新浪潮、意识流、黑色幽默、魔幻手法,等等,我不能拒绝这些新思想新方法,同时我还要在读这些东西的同时,藉用它们的力量,从思想到

创作来摆脱过去的那种简单化的宣教式的所谓主题先行的模式,总之,我要尽力摆脱那非文学的因素,让自己回到真正的文学道路上来,我不排除借鉴,我还用拿来主义的精神,在创作中加以消化运用。但是我也不能模仿,我还必须保持一个自我。经过这样一段时间的学习、探索、思考,我总算重新找回了我自己。

我从七十代末开始了新的创作,这时我写小说同时也从事电影文学剧本的写作,我写中篇、短篇,同时我也写长篇,这部文集里所收作品,除了少数是文革前的创作,绝大多数都是在八十年代至九十年代时期创作的,其中包含有长篇小说四部,中篇小说十五部,短篇小说数十篇,另外还有散文和不少电影文学剧本。比起同时代的作家我写的不算多,但也不能算少,这时我的创作思想总的说来是:遵循现实主义精神,吸收一些现代主义的手法,注重自我追寻和自我性格塑造,但仍然不忘文学的社会性。十一届三中全会精神,为我提供了对社会对历史的全面反思,我认为在文学上也应有所表现,我们不应忘记读者,不能离开现实而去追求所谓艺术的飘渺虚无。更不能完全掉入以自我为中心追求形式而脱离生活。我认为文学的批判、认识和审美的功能是互相联系着的,历代的中外的经典大师们已经为我们提供了榜样,我不能忘记大师们的创造和文学史上的遗产。不管别人怎么看,说我落伍也好,说我艺术水平不高也好,甚至评论界的冷淡也好,我都觉得还是走自己的路,不应为了别人而去勉强自己去赶时髦。当然我也决不是一个保守主义者,我觉得别人的经验应当吸收,特别是青年人的崭新的创作风格和独特的现代手法,我更应当向他们学习,但是这种学习也还是要在能保持自我的前提下,不能抛开自己的历史和自己的风格。

这些年来,我觉得我是在不断地想超越自我,不断地想有所突破,虽然这很艰难,但我决不放弃这种努力,我在前面已经说过,我一直有一个自我追寻的梦,也许正是这个梦使我在进入古稀之年后仍没有放弃小说的创作,当然我也没有改变我对文学的看法,即是在追求美,追求我心目中的艺术境界的同时,我还不忘文学的另外的任务,即它的社会性,它是为读者而写的,不是个人的玩文学,因此它还有对读者负责的义务。我觉得这和文学价值的追求并不矛盾,我不认为文学有了社会性就降低了它的文学价值,相反历代大师们的创作,都已经证明这一点,大师们总是对他所处的时代负责,对他的人民负责的。

这本文集总算编出来了,心里既有兴奋也有惶恐。一切让读者来鉴定吧。要说的前面都已经说了,这里还要补充说明的是关于各卷所收集的作品简要的介绍:

第一卷长篇小说卷,收了长篇小说两部:即《彩虹坪》和《古塔上的风铃》。《彩虹坪》写于上世纪的八十年代初,是国内最早的以长篇小说形式反映农村改革的,这部小说在出版前曾在《小说界》全文发表过,出版后反映颇佳,曾获上海文艺出版社优秀长篇小说奖,印行达十几万册。《古塔上的风铃》是一九八八年出版的。在出版前也曾在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华人世界》上发表过,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后,在北京曾开过一次大型讨论会,当时的文艺界领导陈荒煤、冯牧以及几十位在京的文学评论家都参加了研讨会,规模盛大,讨论深入,会上评论家们给予了这部小说很高的评价。认为是写城市改革和新老干部交接中的矛盾的小说中的难得的作品,小说曾在多家电台广播过,也曾筹拍过长篇电视剧,后因发生了北京的“六四”政治风波,拍摄计划没有完成。这部小说,我自己也比较喜欢,不知今天的读者会有怎样的看法?

第二卷也是长篇小说卷,也收了两部长篇:即《阴阳关的阴阳梦》和《双凤楼》。这两部作品都写于九十年代,这两部小说比之前两部无论是形式还是内容,都有很大的变化,可读性和艺术构思,我自己认为都增强了,内容也较为深邃和复杂,读者从中可以领悟到一些东西。这里就不啰嗦了。

第三卷是我的中篇小说卷一卷,包括了八个中篇,有几部中篇都曾产生过较大反响,有的被改编成电影,有的被改编成电视剧,有的被几种不同版本选载或是转载过,有的被国外翻译出版。如《天云山传奇》、《逆火》、《苦竹溪,苦竹林》。但也有的还没有被人注意,如《山魂》,如《乱伦》,我自己都是比较喜欢,也认为写得有特色,《乱伦》曾在《新华文摘》上转载过,但评论界则没有反应。我很希望这部文集出版后,读者和评论家对这几部小说能给予关注。本卷的《天云山传奇》曾获全国中篇小说一等奖,改编为电影后,又获金鸡奖和百花奖、政府奖。

第四卷还是以中篇为主,大都写于九十年代,其中《孽缘》、《迷沼》都曾被一些选刊选载过,也有一些较好的评价,《走出中南海》是浓缩了廖承志同志的生活的,严格地说,它不能算是中篇小说,但是在发表时,我是标明为小说的,所以也收在这里。《啊,玛阿特》算是最近时期的创作,也是我有意偿试写另一种生活另一种风格。成功与否,我自己则毫无把握。至于《丹风》,那是我的真正的处女作,它原是一部长篇,现在只节选了几万字,算是一篇中篇的篇幅,故而也放在这一卷里,关于它,书里还有说明,这里不再赘述。

第五卷为短篇小说卷。短篇小说我把它分为上篇和下篇,上篇主要是文革前从五十年代到六十年代写的短篇中选出来的,这一组不仅文笔幼稚,思想也贫乏,许多都带有当时的生活烙印,为了让读者了解我的思想和写作发展情况,我还是把它收在文集里。当然其中也有一些在当时或后来仍被认可的,如《找红军》、《婆婆妈妈小传》、《桃花汛前》等,其中《找红军》一直是儿童文学中的畅销书,累计已经印了上百万册,并有少数民族文字版本。也获得过奖励,有的出版社最近还作为儿童文学的经典作品推出。现在还在继续印行。下篇是文革后写的,我自己对其中的一些短篇有些偏爱,我认为我并不擅长写短篇,可也有人认可我的一些短篇,构思精巧,文字简练。如《流泉》,如《于笙的浪漫史》等,这可能是谀美之词,不能当真。下篇的后部某些作品,写的是国外生活的,如《纽约的冬雨》、《九重葛》等,我倒觉得有些意思,也是我在国外的真实见闻。我的短篇写的虽然不多,但是作为我创作一部分,它还是有其重要意义的。

第六卷是散文卷。关于这一卷我没有什么好说的,散文我很喜欢,但没有着力去写,用功不够,所以也谈不上成就,这里收集的并不是我散文的全部,我在文革前也写了不少散文,还有专集,但是我不想把它们收进来,因为我不喜欢它们。文革前的只收进几篇,让读者知道我那时的思想就行了。对于散文,我以为意境和思想都是重要的,文字更要讲究,没有美的意境,没有简洁生动的语言,也就谈不上散文。我很喜欢散文,我打算在我的第五部长篇完成后,小说就不写了,专攻散文。那时可能会有我满意的作品出来。

第七第八卷是影视戏剧卷,这里要着重做一些说明:电影文学是我的创作中重要组成部分。中国新文艺大系,电影文学卷,每位电影剧作家的作品,只收一部,却破例收进了我的两部电影文学剧

本:即《天云山传奇》和《廖仲恺》。但是我深知,我写的电影文学剧本,有成功的,有平庸的,甚至还有错误的,如我没有选进文集里的某些作品,就有当时的严重的左的烙印,如《三八河边》,如《卧龙湖》,如《春天来了》等,有的当时曾很走红,如《三八河边》,但我清楚那是响应号召的产物,今天再选它们就没有意思了。这本集子里所选的,也并不是我都满意的作品,其中还有我和别人合作的剧本,还有只发表过而没有被拍成影片的剧本,也有没有发表过的本子,这里分别说明如下:

和别人合作的剧本有《风雪大别山》《和陈登科同志合作》,《大河上下》(和张骏祥还有原蚌埠地区副专员刘建中合作),《巨澜》(和肖马、江深合作),《柳暗花明》(和陈登科、江深、肖马合作)。合作都是有当时的客观原因的,尤其是在文革刚结束时和人合作了好几个剧本,是那时的特定的产物。加上我们都是相交相知的好朋友,合作中也没有产生过任何矛盾。这里要着重说明情况的是以下几个剧本:一是《大河上下》,《大河上下》是张骏祥同志倡议,由我执笔完成的,这个本子在当时被认为是一个难得的敢于用省委书记为主角的大胆的作品。原《人民文学》主编陈白尘同志几次要发表这个本子,张骏祥都没有同意,说是等拍出来再发吧。后来本子确是已经投入拍摄,摄制组也已经成立,并且全体开到了安徽。当时这个摄制组的阵容是非常棒的,导演是赵丹,演员有解放军总政话剧团、北京入艺、青艺的主要演员,还有张瑞芳同志。可是后来安徽省委书记曾希圣出了问题,说是《大河上下》有影射曾希圣之嫌,把这部戏停了。现在为了纪念张骏祥和刘建中同志,我把它收进来了。二是《雏鹰》,这也是一个流产的本子,它在《电影文学》上发表过,但没等到投拍,文革就开始了。现在我仍把它收进集子,供读者参考。还有一个本子要说明,这就是电影集中最后一部的《结义情》。这是九十年代初,上影厂的老厂长黎桑楚和老艺术家孙道临发起要搞十部规模宏大的三国演义电影,邀了国内所谓十大编剧,如李准、梁信、叶楠和我等,分别给予任务,我分到了我写的这一部,即《结义情》。后来这个计划因日本方的投资发生问题而流产,但我为了纪念桑楚的创举,也把这个本子收进来了。至于《生死抉择》也是因种种原因没有拍成影片,剧本在《电影文学》上发表过,是我和儿子鲁书潮合作的,我比较喜欢这个本子,所以也作为文学读本收了进来。此本写于九十年代初,比之于当时一些写领袖人物的本子,我觉得很有些创新。可惜当时因为各种原因本子通过了却没有拍成影片,非常可惜。现在这类题材电视上写的多了,《生死抉择》也就算不上什么了。但它还是可读一读的。

另外,第八卷还收了一部电视剧本,这是在八十年代中我奉一些新四军四师老同志,特别是我省社科院院长欧远方同志之命写的,它曾被拍成电视片并在国内各电视台放映过。反映还不错。我很少写电视剧,此本比较忠于历史,也写得比较拘谨。

八卷里还收进了三部话剧剧本,一部戏曲剧本。话剧《归来》是一九五六年第一届全国话剧汇演的得奖剧目,共获得了演出一等奖,剧本一等奖,导演奖和女主角演员二等奖。这是我省戏剧在全国获大奖的首次。当时评奖极其严格,得奖的人数也有限,所以这个奖在当时便显得极其珍贵。《归来》剧本在北京和安徽都发表了,北京各家大报几乎都有评论,并到怀仁堂为毛泽东主席专场演出。同时国内许多戏曲剧种也改编为地方戏上演。有英文译本。当时真是好评如潮。可是后来文革中又被定为安徽文艺作品三大毒草之一,文革后才被彻底平反,并由戏剧出版社再版。

多幕剧《波澜》因为在《江淮文学》发表后,反右派就开始了,它没有演出过。《大河春秋》是我和江深同志合作的,是为了纪念毛主席为治淮题字“一定要把淮河修好”而写的。在刚刚粉碎“四人帮”之后由安徽省话剧团演出,在合肥连演了两个多月,后来《人民戏剧》刊物发表了这个本子,人民文学出版社也出了单行本。至于戏曲本《王金凤》,那是我应严凤英同志之约而写的,这是我写的惟一的一个戏曲剧本。安徽人民出版社曾出过单行本,但我以为它早失传了,最近省黄梅剧团的一位同志特地为我找出一本孤本,为了纪念严凤英,我把它也收进这部文集里了。

关于这部文集要说的都已经说了,最后我要真诚地感谢省有关领导、文联党组,省出版局领导和文艺出版社的同志。这里我还要特别感谢我的家乡巢湖市的支持与帮助,感谢我的朋友、蚌埠铁路分局的马彦和钱大怀同志,他们也给予我以大力支持。最后我还要特别提到周志友和徐海燕同志,是他俩用了全副精力,才得以使这部文集顺利出版的。我的妻子张嘉为我搜集资料也出了大力。对各方面的关怀与帮助,在这里我只能说声谢谢了!

责任编辑鲁书妮

猜你喜欢

文学
野生文学怎么看?
我们需要文学
当下文学的尊严与自信
“太虚幻境”的文学溯源
我爱上了文学
对“文学自觉”讨论的反思
CNN intelligent early warning for apple skin lesion image acquired by infrared video sensors①
文学
文学病
我与文学三十年